夏仓和夏二叔柯娘子借口去多弄几个菜,实则偷摸商量对策去了。
程天石紧握着夏小曲的手,担心自己此刻的自作主张会伤害到小夫郎,不料却感受到了小夫郎更有力的回握,转头便对上了他温柔的笑容。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夏小曲比划完,看见程天石眼睛红红的,似乎蓄起了泪,他刚想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睛,结果程天石却蹭的一下站起来了。
“我去看看婶子们有没有要帮忙的。”
夏小曲起身也要跟着去,却被程天石一把按住,只见他回头抹了抹眼睛便往灶屋去了。
这样也好,让他自己待会儿吧,天石大哥肯定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哭。
桌边就剩下几位族老和夏风,那夏风一贯看不起夏小曲,如今见他变得白白嫩嫩甚是好看,恨得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发泄。
程天石去了不久后他的声音从灶屋那边传来,这边的人正好能听清。
“婶子,我和小曲儿给你们带的窝窝头呢,怎么不拿出来吃啊。”
“窝,窝头啊。”
柯娘子心虚不已,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窝窝头凉了,我怕小曲吃了肚子不舒服,还是别吃了,等会儿晚上我拿来热热,和你叔他们一起吃了就行了。”
“哎呀,那还真是可惜了,那还是我们俩大清早起来亲手做的呢,没想到路上雪大耽误了,到了以后都凉透了,那你们晚上记得热来吃了,可别浪费哦。”
话音落下几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夏小曲看见程天石面色无常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忐忑不安地等着夏二叔们商量过后的结果。
“咳咳,族叔,我想过了,这小曲原本是孤儿,只不过是寄养在我家的,现如今他成了家我们也算是对得起大哥了,他要是能自力更生,我想大哥泉下有知也不会反对的。”
夏二叔说完后坐在正中的白胡子老者瞪圆了眼,拍了下桌子质问:“夏二,你这不是让小曲自力更生啊,你这是要逐他出去,要斩断他的根啊,你想让他再无后家可依吗?他可刚成亲,膝下无子怎么能在程家站稳脚跟?”
“老人家放心,我程天石对天发誓绝对会对小曲儿好的,不会欺负他,会好好待他一辈子,这和有没有孩子毫无关系,没孩子我也疼他一辈子。”
程天石立马发誓堵了白胡子老者的话,夏二叔趁势进攻。
“对啊族叔,这是人家两个孩子愿意的事,再说了,您不能不顾仓儿啊。”
“哼!”
白胡子老者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毫无松口的意思,关键之时夏小曲起身对着那几位族老作揖,然后含泪比划。
“族爷爷,我愿意的,我也相信天石大哥,这里没有我的家人,以后我也不想回来了。”
“这可是大事,你个孩子懂什么!”
“族爷爷,我愿意这样的,我愿意的。”
夏小曲一直强调着是自己愿意的,最后白胡子老者没能拗得过他只好答应,拄着拐杖带着人去往祠堂,却在出门的时候看见大黄狗正从自己窝里往外叼窝窝头。
一个一个地往外叼,叼出来后又一个一个的叼回去,这分明是吃饱了在弄着玩。
白胡子老者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转头望向夏小曲,刚准备说话却看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只好长叹了口气,继续往祠堂走。
从祠堂出来后夏二叔夫妇被白胡子老者叫到一旁去谈话,夏仓跟在夏小曲和程天石后边,忍不住激动的问:“那咱们的店准备什么时候开呢,我得抓紧时间学一学才行啊。”
程天石搂着夏小曲,听见这话后连装也不装了,回头一脸厌恶地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们夏家的事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以后别来烦老子和小曲儿,否则老子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说完以后两人见夏仓楞在了原地,直接脚底抹油开溜。
回去的路上夏小曲认真想过了,今日的事等夏二叔他们反应过来后指不定会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他太了解这一家人了,所以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们得做场戏了。”
夏小曲比划完,又将自己的想法跟程天石仔仔细细比划了一通,末了看着不说话的男人,心中不免忐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坏……
“小曲儿你真是太坏了!”
程天石果然说了这话,夏小曲羞愧的低下了头,心想天石大哥不喜欢,那就不这样做了,岂料下一瞬自己的脸就被男人给捧起来了。
“小曲儿,你坏坏的样子我简直太喜欢了,就爱你这样!”
程天石欣喜于小夫郎会主动反击了,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在他肉肉的脸上狠狠嘬了一口。
那都算不上亲,可夏小曲还是被他扰乱了心,差点忘了自己的计划。
从祠堂出来有很长一段路没有人家住,等过了那棵大柳树就有了。
夏小曲如弱柳扶风般依靠在程天石身上,拿出手绢开始准备,刚走过那棵大柳树便立即掩面痛哭。
“哎呀,这不是小曲吗,怎么哭得这样伤心?”第一户人家的郎君发现了,赶忙过去询问。
夏小曲哭得伤心不已且不能言语,程天石转过头去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叔你还不知道呢,我家小曲儿被夏二叔一家逐出家门了。”
“呀,好端端的这是为何啊,今日那柯娘子不是还杀鸡宰鸭的等你们回来吗?”
“才不是呢叔,我们也是去了以后才知道的,他们弄得那么丰盛,就是等着我去呢,席间将我灌醉了酒,想要逼我答应收他家夏仓做徒弟,教他杀猪,可我师父收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过,我们李氏杀猪一派传外不传内,你说我们和夏二叔家那么近的亲戚关系,怎么能收夏仓堂哥做徒弟呢,这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不曾想,不曾想……啊……”
说到悲痛之处,程天石这个汉子也忍不住狂撒眼泪,声音号得直接盖过了夏小曲,听得那位郎君也动容了,忍不住跟着流泪。
“叔,我是真没想到啊,他们趁我醉,逼我夫郎脱离家族,说我夫郎不是夏家人了,那我收夏仓堂哥做徒弟就不算传内。
我也是被他们灌醉了酒误了事,等酒醒后我夫郎已经被赶出家族了,我,我真是该死,没有护好我的夫郎,让他受人欺负了!”
程天石说完,夏小曲赶紧捂着脸弯腰痛哭,那郎君急忙去扶,宽慰道:“我早就觉得夏老二一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小曲你也别太难过了,和你夫君回抱月村好好过日子吧。
再说了,谁稀罕他夏老二那一门亲戚啊,以后说不准你夫君发达了,他们还得上门来吸你们的血呢,现在你同他们分开了也好,只不过你们真的答应了收那夏仓当徒弟吗?”
“这怎么可能!”程天石攥紧了拳头愤愤道,“叔,你别看我是孤儿,但我也是有几分骨气的,那夏家这样对我的小夫郎,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夏仓做徒弟的。”
“这才对,这才像个男子汉的样,快哄哄你的小郎君,让他别哭了,小郎君这样哭下去怕是要伤了身子。”
听见伤身子,程天石赶紧抱着夏小曲哄,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道:“悠着点儿小曲儿,别哭坏身子了,干嚎几声就行。”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嚎,队伍壮大了不少,期间还转道去了夏家老大夫夫的坟前一趟。
夏小曲跪在父亲们的坟前真真切切地哭了,他觉得心里委屈,又有些自责与害怕,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会不会惹得父亲们不高兴。
有几位娘子郎君看见夏小曲哭得那样伤心,又听了程天石添油加醋的悲惨遭遇,哭得是一个赛一个的狠,送他们出村的时候拉着夏小曲的手个个都如慈父慈母一般心疼不已。
“早知道他们这么好说话,你当初在那夏老二家受欺负的时候怎么不用这一招呢?”
夏小曲拧干了手绢里的水,叠好后准备放进怀里,却突然想起那里揣着刚从祠堂拿回来的婚书。
他担心手绢会弄湿婚书,于是转而放进了袖子里,然后才仰头对着程天石比划:
“这招不行的,他们一时之愤也只会帮忙说几句公道话,我若经常这样,时间长了他们依然会觉得我是个累赘,没人愿意多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我不能这样做。”
程天石被他的话刺痛了心,停下脚步将人拥入怀中,颤抖着声音道:“小曲儿,别这样说,别人不愿意我愿意的,我愿意养你,你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是我家的,是我程天石的,我要养你一辈子。”
这个高大的汉子这会儿是真的哭了,一滴滴眼泪落到了夏小曲的颈窝里,让他感受到了火热滚烫的情意。
夏小曲稍稍挣扎了一下,却反被抱得更紧,程天石委屈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干什么要动,你是想看我哭的样子吗,你是要笑话我吗?”
唉,天石大哥真是的……
夏小曲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学着程天石的样子将他抱得紧紧的,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
一个时辰之前,夏小曲脱离了南星村夏氏家族,他被斩断了根,如同没有了家一般。
可是一个时辰之后,在离开南星村不远的地方,程天石紧紧抱住了他,告诉他夏小曲是程天石的,他是程天石家的孩子。
他再也不是孤儿了,也不再是寄养在别人家屋檐下的小累赘,他有自己的家了,家里还有一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两人将携手走完余生。
当天晚上夏小曲十分依赖程天石,抓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连睡觉也不想闭上眼,委屈地比着手势。
“我不想睡,睡着以后就看不见你了。”
程天石躺在他身边,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哄着:“睡吧,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最后夏小曲实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在梦里也仍旧不安的抓着程天石的手指不放。
“天石。”
外面传来石大洪的声音,程天石想着自己找他们还有事,只能慢慢的将手指一点一点抽了出来,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来到院子里同石大洪包山他们勾肩搭背地去到了梨树下。
“是时候了,我决定两个月后办事。”
程天石蹲在地上,一脸郑重的宣布。
石大洪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看好你的样子。
包山感动得差点哭出来,激动地抓着他的手道:“哥,你终于开窍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为了你们两口子的事愁得都睡不着,佳蓉还以为我在外面欠了钱,三天两头和我闹。”
“委屈你了,兄弟,以后我帮你解释。”程天石拍了拍包山的肩膀,握拳捶了捶自己胸口,颇有义气道,“好兄弟,在心中。”
包山也学着他的样子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又哭又笑道:“好兄弟!”
石大洪看他俩这样子,愣了半天过后犹豫着捶了捶胸口,试探道:“好,好兄弟?”
程天石一巴掌用力拍在他肩上,一脸什么都不用说了的样子,哽咽道:“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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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小夫郎》
福宝儿十三岁那年家乡闹饥荒,跟着家里人一起逃难,结果路上却和他们走散了。
又累又饿又冷的他抱着唯一的瓦罐迷迷瞪瞪地走到了五溪村,在猎户雷云山家门口坐下了。
夜里的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在疼,福宝儿裹着身上的破烂外衣,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结果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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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云山家里没地,穷得叮当响,他上山打猎和卖苦力挣得的钱刚刚够糊口,现在又多一个人,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村里有人瞧上了那明眸皓齿,眉心一颗正红色孕痣的逃难小哥儿,私底下和雷云山商量:“你家穷成那样,不如把小哥儿卖给我,既不用多喂一张嘴,又能赚一笔,岂不是很好?”
福宝儿得知后,强忍眼泪捧着破瓦罐可怜巴巴地问:“大哥,你真的要卖了我吗?”
雷云山听了心绞痛,勒紧裤腰带道:“不卖,大哥体格壮不怕挨饿,能分你一半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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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承诺,一块掰成两半的饼和一碗清可见底的粥,小福宝和雷云山就这样紧巴巴地过着,日子却也舒心。
春雨绵绵时挎着小竹篮进山捡菌子,烈日炎炎时做凉粉沿街叫卖,秋高气爽时爬上大树摘果子,白雪皑皑时煮一锅猪蹄汤,看窗外的小崽堆雪人……
他们就这样平淡地生活着,无病无灾,一生喜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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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