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周家二房妻夫俩便带着小儿子来到了李家,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里,周安跟在两人身后,眼睛不时看向道路两旁。
李家宅子极大,一路上花草树木种植了不少,可遮阳赏景,看上去很是新奇。
来了李家,自然要先见过亲家,周安跟在后面,怯生生的眸子里却透着几分喜色,哥哥嫁的人家富贵,他为哥哥高兴。
钱氏对于周家的到来并不意外,他管着家中大小事,青竹院有什么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因此只是留人稍坐了片刻,便让人领他们去了青竹院。
周淮早已等候多时了。
清幽的院子里处处干净整洁,听说少夫郎的娘家母父要来,下面人自然是无有不尽心的。
一路上走过,看过,周母心里也有了底,知道周淮在李家应当是过得不错的,因此当李今纾领着周淮见人之时,她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个儿媳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李今纾知道周淮有话与他们说,因此稍陪了会儿便借口有事离开。
直到她走出门外,屋内的气氛这才缓和,周安看着周淮面色红润,视线几乎黏在李今纾的身上,腼腆的笑了笑,张口却道:“我看哥是舍不得嫂子走呢。”
这话一出,周淮闹了个大红脸。
周母周父对视一笑,显然了然,当初他们成亲那会儿可不也是这般蜜里调油,怎么也腻不够的?
“看你们小妻夫恩恩爱爱的,娘就放心了。”周母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几人坐下后朝着周父眼神示意。
周父剜了她一眼,这才拉着周淮的手,低声问道:“淮儿,这次急急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两人一脸正色,周安却是把视线落在了屋内。
屋子很大,旁边有专门的浴室,笔墨书册摆放端正,看上去很有书香味,他不由自主的拿起一本书来看。
书册笔墨都珍贵得很,在家中时莫说用,见都难见到。
如今,纸张上留有墨迹,笔墨尚未干透,显然是方才用过,也不知是哥用的还是嫂子......
周淮在家时偶尔也教他写几个字,趁着三人说话的间隙,他拿起毛笔,坐在书桌前滑动手腕,然而却并未落下字迹。
他未蘸墨,也未落笔在纸上,纸张上干净如初。
他唇角微扬,仅是如此,他便已经很开心了。
那边,周淮一边做出手势,一边拿了地图来指给二老看,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听说是李今纾的主意,周家二老虽然心里担忧,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叮嘱道:“去京城可是远得很,路上一定要小心,常走官道,莫走小路。”
周淮自然全然应下,他从自己放银子的匣子里拿出碎银块交道母亲手里,周母却推辞不要,“你自己的钱自己收着,家里有你爷呢,我们也花不着,你出远门花用多,自己收着吧。”
周淮知道她的意思,家中爷爷管着银钱,一家子花用都是在一块的,私房银子也不好拿到明面上用。
周安在屋内玩了个遍,不爱听几人话家常,他便朝着院中走去了,来时他看了,这里一个院子比周家还大,旁边种有竹子,很是好看。
看他出去,周父与周母对视一眼,周父便拉着周淮的手避开两步,笑着低声问道:“如今你进门已经半个月了,我给你的册子你可看了?”
说着,也不等周淮回答,便又道:“今儿来时我和你娘还想着,不定是你觉得身子不爽利,有了大喜事才叫我们上门呢,眼下看你是有正经事,不过为人夫郎,什么也比不上有个子嗣要紧,你可用点功。”
“......”
周淮没有想到,他才刚刚成亲,就开始被催着要孩子了。
且不说他还没有和妻主圆房,便是圆了房,对于生孩子,他也还是避之不及。
男人生孩子,实在是让他有些惶恐。
若是可以,他想尽可能的推迟这件事的发生。
这般一想,他与李今纾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日里也没少接触撩拨,若是哪天一时不慎擦木仓走火......
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这不成,得早做打算啊!
看他扶着肚子一脸思索的模样,周父只当他听进去了,笑着又道:“我看你妻主模样好,腿上虽然有伤,但应不怎么妨碍,爹跟你说啊......”
人到中年,活了半辈子了,周父的经验不比那册子少,周淮成亲时太过仓促没来得及教他,如今有了时间,便拉着周淮到里头细细跟他说了些。
周淮听着只觉得面红耳赤。
都说古人封建,这个时代也确实封建,但是这种事,怎么张口闭口的经验之谈,竟比他知道的还要全面,且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
父子一起讨论那档子事,周淮还是不免觉得尴尬,到这时他觉得自己好像才是个封建的古代人。
青竹院今日少有的热闹,远远看去,院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蹲在树丛下制作着什么,少年模样与周淮有着几分相似。
“你是谁?”
周安抬起头,看到站在身前的女子,手里一抖,捏着的树枝掉落在地上。
他的眼中有惊吓茫然,李今朝看了他许久,才没好气道:“问你话呢,你也是哑巴吗?”
周安眉头一蹙,李今朝代姐娶夫,成亲那天他自然是见过这个无礼的小霸王的,方才她忽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他一跳,他本不是什么强硬的性子,只想赶紧离开。
但她的话着实不客气,何况这里是淮哥的住处,她这般说话,实在是……
实在是无礼!
“你、你才是哑巴!”他憋红了脸,也只呛出了这句话,说完他便做出一副防备态,似是怕李今朝打他。
李今朝:“……”
“不是就不是,这么凶做什么?”她掏了掏耳朵,弯腰去捡那柳枝。
接着她就看到这人像是被吓了一大跳,抬手挡在脸前,大喊道:“哥,救命啊!!”
这忽然的惊叫吓了李今朝一跳,下意识就去捂他的嘴巴,“不是,你这是干嘛——”
“李今朝。”
李今纾清冷的声音吓得李今朝赶紧松手,接着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周安委委屈屈红着眼眶朝着周淮等人方向跑去。
周父把人护在身后,朝着她看过去。
李今纾冷哼一声,这才带着人过去行礼道:“舍妹顽劣,岳母岳父见谅。”
李今朝被拉着不情不愿的过去,看着那躲在人后畏畏缩缩的人此时正露出两个澄澈的眸子朝着她看过来。
“李今朝。”
“伯母伯父恕罪。”被李今纾提醒,李今朝只得张口道歉,却又忍不住辩解:“我并非故意吓他,他的胆子也太小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家安儿确实胆子小了些,还要劳烦三姑娘体谅一二。”
有此态度,周母也不好怪罪,两方说开,便一起回了屋里。
李今朝的视线始终紧紧追着周安,周安只感觉一股强烈又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最后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去,便见李今朝张了张口,做口型威胁道:“我记住你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冤枉过!
周安默默往周淮的方向靠了靠。
留客用饭,李家自然尽心招待,待到日暮西山,周家三口人才从李家离开,踏着黄昏进入家门。
周晴在家门口徘徊,见他们回来,兴冲冲的凑近,看到他们手上提着的肉和点心,张口便朝着家里喊道:“二姑和二姑父回来啦,还有好吃的!”
回来自然先去见周阿奶,周阿奶看到他们脸上喜气洋洋的,还带回来了丰厚的礼,她心念一动问道:“老二,淮哥儿莫不是有喜了?”
周母看了眼自家夫郎,两人对视一笑,“娘,你可真是和我们想一块去了......”
这边喜气洋洋,周晴却是跟着周安进了屋里,看着周安捧着一个匣子当宝贝似的,她好奇道:“淮哥哥有给我带礼物吗?”
周安想了想,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珠花别到了周晴的发髻上,周晴看到了匣子里除了几个珠花糖果外还有一本书,崭新崭新的。
最后她还是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捧着铜镜看个不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去李家的见闻,也算是热闹。
而另一边,扮演了一日恩爱妻夫的两人,却是安静了下来。
天气越发热起来了,李今纾命人抬了水想要洗洗,视线掠过一旁认真看书的男子,低眉思索了一下,到底没有打断他,抬脚朝着一旁的浴室走去。
隔着一道门户,淋淋沥沥的水声在夜色中穿行,落入耳中时惊醒了周淮,他从书册中收神,抬头便见到窗纸上倒映着的人影。
他的呼吸一轻,便听到女子的声音从旁传来,“夜已深,看书伤神......”
周淮的心里告诉他,他们拜过天地高堂,是名正言顺的妻夫,他如此不算失礼,但他的心跳却告诉他,他需要冷静一下。
脸颊两侧红的发烫,他仅是隔着窗户,听着那边淋淋沥沥的声音,脑海中便不受控制的幻想出场景。
忽然感觉鼻子一凉,周淮动作一顿,连忙抬起头,不等李今纾话音落下,便狼狈不堪地跑出了屋子。
“少夫郎......”
青木进来,迎面撞上周淮捂着鼻子离开,万分不解的朝着里面走去,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奇怪道:“少夫郎匆匆忙忙的,这是怎么了?”
李今纾从浴桶中出来,不置可否的朝着窗外看了看,嘴角噙起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