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秀在大雨中牵着杨乔朝那方向走,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走下去会碰到什么。
忽然,林云秀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涌出。这感觉有点熟悉,像是她前几次使用异能的早期反噬。
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
她想了想,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在大雨里浸了这么久,全身上下都已湿透,感觉到冷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她的手抚上领口衣襟,那里面有火山红晶在护着胸口,仍是暖暖的,但她得赶快找个藏身之所,生起火,烘干衣服,以免着凉,最重要的……还是杨乔的伤口。
走了不知多久,林云秀抹去满头的雨水,稳住发颤的牙关,望着这茫茫白雾,心中有些着急,这个方向到底有什么在等她?
忽而,她感觉到杨乔握住她手腕的手慢慢滑过她手背,心中一惊,连忙回头,恰逢一道闪电划过,她惊慌地看见他捂着肚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林云秀害怕极了,立即蹲了下去,摸索到他的脸,将他抱在怀里,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不行,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总要找到一个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好过在原地被不知要下多久的大雨浇得透心凉。
林云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冷静下来的她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杨乔的背上。
虽然披风已被雨水浸透,但若干了还能当毯子盖,实在不能扔。
接着,她一力将他背起,继续往前走。
“你真是重得要命啊……”林云秀苦笑,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泞里挣扎,好几次,林云秀差点就要滑倒。
她真的有点想哭。
好在大雨渐歇,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下来,挂在树叶上的水滴散出晶莹的光芒。林云秀望着月光下被白雾笼罩的山林,不知为何,颇有种仙境的感觉。
如果可以忽略脚下的泥泞,她不会觉得这趟路有多艰难。
她侧头仔细看搁在她肩窝的杨乔的脸,虽然他的气息还没到要救命地步的微弱,但脸色十分苍白。
趁着月光视野清晰,她加快脚步。行了没多久,白雾忽然散去,林云秀心生奇异,本想环顾四周,寻找可藏身的地方,可还没细看,就被眼前的一幕吃了一惊。
离她一丈远有一头梅花鹿,正定定地看着她。
梅花鹿的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多看几眼就会觉得要被这双眼睛吸入其中。不知为何,林云秀有种亲切的感觉,一时也不敢动,怕把这可爱的精灵给吓跑。
不对,这是欣赏梅花鹿的时候吗?
林云秀又望了一眼杨乔的侧脸,不得不往前走。
令她意外的是,梅花鹿面对她的接近,没有受惊逃跑,反而转身朝她要去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她,似乎在为她带路。
林云秀不敢相信,试探着跟上梅花鹿。
梅花鹿果然没有逃跑,真的是在带领她。她大感神奇,心中的愉悦似乎压制住了身体上的寒冷,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云秀看到了山崖,顿时愣住。梅花鹿这是带他们走向了绝路?
梅花鹿拐了个弯,走向崖边一处峭壁,林云秀站在原地,看它想要如何。不料一个眨眼的功夫,梅花鹿不见了。
她心一紧,急急地往那峭壁走去,它该不会是掉下悬崖了?可她又没有听到摔下悬崖的声音。
忽地,梅花鹿出现,林云秀吓了一跳。原来峭壁与山崖连接处有个被层层长藤掩盖住了的山洞,洞口很小,也很窄,只能容一个人弯膝猫腰才能进去。
可是山洞又离山崖很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林云秀望着月光下仍是黑漆漆的崖底,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她挑了数根长藤像扎麻花辫一样扭成一股绳索,用力拉了拉,确认不会扯断后,便用其将自己与杨乔绑得牢牢的。
她尽力不看近在咫尺的崖底,手脚并用,背着杨乔跪爬入那小洞里,梅花鹿跟在身后。
确认没有危险后,她解下藤索,打散藤条,以免让人看出人工编出的痕迹来。
洞中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清。
当人处于陌生环境,看不清任何东西时就会缺乏安全感,只会越来越恐惧。林云秀也如此,她宁可撑着杨乔以奇怪又不舒服的姿势靠在洞壁,也不敢再往里爬,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正当她打算摸索杨乔腹部那衣服破口子时,脚边被什么顶了顶,林云秀吓得浑身不敢动弹,直到听见鹿鸣,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忘了梅花鹿是跟着她的。
梅花鹿一再顶她的脚,时不时地鸣叫,像是催促她前进。林云秀便大了胆子,继续往前爬。
拐了个弯,她看到前方有微弱的月光,心下大振,爬得更快。不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另一头有空间更大的山洞,月光透着大大的洞口洒进来,银练满地。
她借着月光,看清了所在的这个大洞。大洞很宽敞,洞口处还有浅浅的水池,被晚风一吹,水面银光细细地闪着。
靠着洞壁有几块大石,有块大石石面算得上平滑,当床可能不算舒服,但已是绰绰有余。林云秀急忙将背上的杨乔扶至大石上躺下。
带着她来的梅花鹿走到池水前,低头喝了几口水。喝得尽兴了,它仰起头朝她叫了几声,转身就往进来的洞钻了出去。
林云秀知道它应该是离开了,心中颇为不舍,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奇遇有些疑惑有些幸运。
她衣服湿透了,贴着肌肤极为难受,有些不妙的是,她浑身开始发冷。她真的好想生火,想取暖,想烘干衣服。可她没有带火折子,这洞里也没有可烧的柴火。
放弃生火的念头,更在意的还是杨乔拖不得的伤。她一直都没有好好地看他伤口到底如何,万一血流多了,人也会死的。
他此刻双眼紧闭,剑眉紧锁,即使昏迷中,他也是不舒服的吧?
她坐在他身旁,刚伸出手,想到了什么又触电般缩回,脸上通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苍天在上,那位不知名姓的未婚妻姑娘,我是出于救人之心,才脱他衣裳,我只上药,等衣裳干了再穿回去,绝无他意。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干脆利落脱去他衣裳,脸红心跳地直往腹部瞧去。左侧有细长的口子,还好不深,只是仍在汩汩流血。
好在她怀中还揣着王村长交待要给尚武的止血药,现在可派上用场,至于王村长的交待,她也不管了,尚武害他们如此,还讲什么道义。
林云秀从布包里取出小竹筒,赫然发现里面竹筒外还绑了火折子。她摸布包的时候居然没摸出来。
火折子正是现下她急需的东西,王村长给药她能理解,那火折子,又是为了什么?
林云秀放下心中疑窦,打开竹筒盖,晃了晃,还好药粉没有被雨水浸湿。
她另取一块帕子绞干,本是想擦创口周围的水迹,可身上的水不擦干,风一吹只会更冷,于是先是帮他擦干了身上的水迹,不经意间,手指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无端地抖了一抖。
怦怦心跳中,终于擦完了。到了仍流着血的伤口,林云秀隔着帕子按压伤口了一会儿,便将竹筒中的止血药粉洒在了伤口上,有的地方洒多了,就用指腹替它抹匀。指腹微烫,脸上有些烧。
可惜他们二人身上没有干的,无法撕成长的布条给他包扎伤口,只得先这样。
林云秀怔怔地看着杨乔腹部,并不是因为他腹部精瘦,也不为刚才上好了药的伤口,而是那伤口附近还有一块巴掌大的疤。
那道疤皮肉纠结,像是被火烫烙出来的一样。
林云秀忽然想起他刚来的那天夜里,自己在一番被他说偷袭的较量时,在他身上闻到过药味,林少宇更是说过他身上有伤。
想必就是这道已经伤愈的疤了。
山夜更深露重,林云秀穿着湿衣都打着寒颤,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有些难受。更别说没有干衣覆盖的杨乔了。
她将杨乔的湿衣和王村长给的披风用力绞到一滴水都滴不出来,甩了一甩平摊在另一块大石上,等干了就给杨乔当被子盖。
因着手中已有了火折子,找柴火便是刻不容缓的事。有了火,不只衣服可以快些干,还可以取暖。
她走出大洞口,发现洞外是个峭壁上突出的石台。更让她眼前一亮的是,石台上有不少木枝枯藤,应是上面树断了枝桠落在了这石台上。
她抬头张望,有许多手腕粗的藤蔓垂挂满了大半峭壁,有许多垂到了石台下面,也是可以生火的次选。
林云秀立即行动,将石台上的木枝枯藤生拖硬拽到洞中来。
木枝枯藤粗细不一,有些木枝枝桠多又粗,因刚下过大雨,几乎所有的表皮都是湿的。
她将细枝枯藤堆在一起,用火折子还是生不起火来,甚至冒出难闻呛鼻的黑烟。她有些沮丧又有些急躁,难不成要等干了才能生火吗?
忽而,林云秀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湿木头别看外层是湿的,其实呀,里面是干的,只要把外层给处理掉就可以生火。生完火后,把那些湿的树皮还有湿的柴火放在火的边上,烤干了就可以扔进火里继续烧。”
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更觉奇怪的是这句话来得又是恰到好处。她怔然了半晌,这应是从前记忆中的一部分吧。
放弃细枝枯藤,对着又粗又长的树枝,林云秀手上也没有什么锋利的利器将它断开,顿时十分后悔没有将弓箭黑衣人暗杀她的匕首收为己用。
她叹了口气,在洞中找到一块边缘突起算是税利的大石,虽比不上锋利的刀刃,但已是很好的了。
她握着木枝两端,往石头锐利直角边缘砸去,木枝硬生生地从中折断。
她将断枝在石头锐利边缘不停来回摩擦,试图磨去湿漉漉的表皮,可效果总不太理想。她只得徒手揪住表皮翘起的一头,硬生生地撕下来,露出里面未干的内芯。
忙活了半宿,终于凑够了数量。她将柴火堆在杨乔躺着的石头边,火折子一点,果然生起了火堆。
林云秀开心极了,急忙将湿的细枝枯藤、被她徒手剥掉的树皮以及剩下的湿木枝放在一边,等烤干了又可以作为柴火使。
火焰熊熊,一室火光。
累到筋疲力尽的林云秀伸出双手靠近火源取暖。在火光下,她看到自己的指尖、掌心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木头表皮撕起来何其容易,她的手指破了,手掌也被尖锐的木刺扎伤了,甚至有些细小木刺还在皮肉里,一触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