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藏一边后撤,一边大怒道:“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触发机关!难道钥匙是假的吗?!”说到这,许藏一怔,望向林云秀,脑中似有一道光闪过,可还没细想是什么,腿上一疼,许藏低头看去,一根细针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不知怎地,手臂上被针扎过的地方开始僵硬,不像先前灵活了,甚至脚上又中了针。许藏眼中是恐惧,“这针有问题……我手臂动不了……”
林云秀闻言,心里焦急,她躲着已是不易,根本没办法分心帮许藏躲避这刁钻的暗针。她急中生智,立即撕下一片外衣衣衫,在许藏身前左挥右舞,细针全都被她挡下掉落在地。
“快打开地板,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趁着林云秀为他挡针时,许藏连连后退,突然发觉自己的腿也开始僵硬了起来,身体越来越不灵便。终于拖到了出入口台阶时,伸掌在墙上拍了三下,仰头等着地板洞开。
本该拍完后马上就开的地板却没有动的迹象,许藏一脸惊恐地道:“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林云秀闻言吃了一惊,“怎么会?叔叔,你再试试啊!”
许藏又是一阵乱拍,出入口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用……没有用……”
他感觉到自己腿脚使不上劲,竟是跌在了阶上,声音带着颤意,“针上的毒应能让人劲力丧失、肌肉变硬的毒,要是再被细针扎到别的部位,直到全身僵硬,心跳停止……大哥,你可真够毒的……”
许藏一遍遍尝试动一动身体,可仍是使不出力来,惨然道:“我已经动不了了……这下,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林云秀有些后悔,因为她发现射出的细针不论角度多刁钻,机关门两边的角落总归是覆盖不到的地方,她早该让许藏往那躲的。
林云秀额上背上出了细密的汗。孔洞时不时地射出针,有时极快,有时眨几下眼睛都没有,实在是考验人的眼力及注意力。
她挥舞衣衫的手臂已然酸麻,渐渐地有力竭之势。她不是武林高人,做不到一掌就有凌厉掌风可以改变细针方向。
可许藏已经没有力气再躲闪,林云秀也只得咬牙坚持,并问道:“这针要怎么停下?拔下簪子行不行?”
许藏还不想死在这密室里,听到林云秀这番话,似是有了些希望,“可以一试!阿秀,你成吗?”
“我尽力。”林云秀喘着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到了极限,再不能高高抬手了,她望着时不时发出细针的孔洞,评估着手上的衣衫堵塞孔洞的可能性。
不行,卷住或打歪细针还好说,但堵塞是不成的,因为强劲射出的细针能穿过布料。要是用硬物堵住就好了……可她身上没有硬物可供她堵塞。
硬物?林云秀眼睛忽地发亮,望向了角落里石柱托着的圆石。
她挡下刚射出的细针,一边靠近,一边留意随时射出的下一波细针。“咻咻”的一声,林云秀一挥,细针尚未落地,林云秀身形一晃,晃到了角落里,抓起两颗圆石就窜向机关门,眼疾手快地一左一右堵住了细针孔洞,顿时,她感受到隔着圆石传来的轻微震动感,刚一波的细针已然全打在了石头上。
两个孔洞有两尺距离,离地面的高度,恰好与她一样高。林云秀半张双臂,垂眼看着到她腰的锁孔,想着该怎么拔出簪子。
她试了试矮身,脑袋努力地去够到那簪子,想用牙齿将其咬出。可无论怎么试,嘴唇离簪子始终都有三四寸距离。
林云秀焦急中,听得身后许藏大叫:“救命啊!我们在这里!”
她愕然转头,“叔叔,您在叫什么?”
许藏面露狂喜,“外面有脚步声,一定是阿柔。这机关里面开不了,外面一定是可以开的!只要阿柔在地板旁边踩几脚,我们就能得救!”说完,又是朝出入口处大声叫喊。
林云秀那颗心随着她松的一口气缓缓落地,只要她堵着孔洞坚持到胡知柔来救他们就好。
许藏叫了几声,外面果然传来声音:“馆主?”
听到声音的许藏精神大振,挣扎了一番往上爬,竟然真让他爬上了几个阶梯。许藏朝出入口叫道:“阿柔,重踩地板东边的地板三下。”
接着,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许藏瞪大双眼看着头顶,瞪了一会儿,眼中的光彩瞬间灭了——地板依然没有反应。
“居然打不开……居然打不开!看来启动了机关,连逃也逃不出去。”许藏先是不可置信地喃喃说出口,说到最后哈哈大笑,状似疯魔。
“大哥,果然是大哥。斩草除根还是你最行。”
上面传来的踩踏声如此急促,出入口的地板仍是纹丝不动,林云秀见这个希望也破灭了,目光又重新落回这个簪子上。
为什么这簪子会触发机关呢?不是说只要有她这颗父母给她留的珠子,就能打开机关吗?是不是哪一步做错了而她不知道?
林云秀百思不得其解中,右手按压的圆石在一阵震颤下开始碎裂。林云秀大惊,若再不破局,这两颗石头迟早要碎完,她就算能躲到角落里避开,但她的叔叔将暴露在这密密麻麻的针网里。一旦刺中胸口心脏处,他会死得更快。
她只能拼力一试。
林云秀按住碎裂圆石的右手忽然发力,迅速移向锁孔。手指刚触上簪子,没了圆石堵塞的孔洞,又有细针朝近在咫尺的林云秀发出。
林云秀手拔出簪子的动作再快,也躲不过距离如此近又猛力射来的细针。她只得顶着细针去拔簪子。
簪子已拔出,孔洞果真再没有细针射出。
林云秀看着那没能躲过、已射在右肩上的细针,露出体外的针体还微微颤动。她叹了口气,放下按压圆石已彻底脱力的左手,颤颤巍巍地拔掉了那细针。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打开出入口的机关,尽早出去解毒。
“咻——”
这声音太过恐怖,林云秀已经下意识地足尖一点,朝后一跃,原来锁孔中的那洞又射出一针来。
不是说,这锁孔中的洞已经没有细针了吗?
她运气十分不好,朝后一跃的方向竟与那一细针方向相同,她欲哭无泪,早知道应该往边上一闪就好了。
眼见自己是躲不过这带着急劲之力的细针了,林云秀认命似地闭上眼睛。中吧中吧,幸好不是类似于刀箭这种能让人大出血的利器,不然还得想办法止血。
林云秀自我安慰中,忽然,听得许藏的声音,还没听清在说什么,腰间一紧,人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带了个旋转。林云秀愕然,这种感觉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不敢睁开眼,直到人被放下,环绕腰间的力道消失。
脑中神智已归,林云秀眼眶微湿,到底睁开了眼,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三尺外、手执佩剑的人——是杨乔。
此刻他正背对着自己,背上起伏明显,可见他喘气喘得很厉害。
他到底还是为了她而来,那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已恢复了记忆。
林云秀捂着已经开始微微发麻的肩膀,不敢哼声。
“你到底还是闯进来了。”许藏被胡知柔扶着坐靠在阶上,望着脸色尚白的杨乔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到林云秀身上,“你这珠子为什么会不管用?我那日明明看见大哥拿着这样的簪子从密室走出来。”
林云秀摇头不知,发觉自己劲力慢慢丧失。肩膀上本是创口微麻,渐渐衍变成了好像许多蚂蚁在爬,爬向四肢百骸,啃噬她的肌肉一般。
她缓缓靠向最近的墙壁,撑住自己随时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望着被她拔出掉在地上的簪子道:“这珠子我一直戴在身上,没有掉包过……”
正说话间,胡知柔下了阶梯,走向那簪子,俯身拾起。手指一弹,鹅黄色珠子“啵”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来,在火光照耀中,众人看清那是与鹅黄色珠子大小一模一样的珠子,只是颜色鲜红如血。
许藏愕然,忽而仰天大笑,“原来是你!大哥果然狡猾!”他望向露出茫然神色的林云秀,“哈哈,机关被触发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哈哈哈哈,原来大哥的女儿、我的亲侄女儿不是你,而是她啊!”
胡知柔将鲜红珠子扣入簪头,柔柔地笑了起来,“是啊,该叫您叔叔的,是我啊。”
杨乔初听许藏的话,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胡知柔的话更让他刚平复下来的内息开始沸乱如麻。他看向林云秀,她好似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林云秀似是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浮在虚幻中,他这话明明很简单,自己却没听懂似的。那些“蚂蚁”在咬她的腿脚,她使不上力,呆呆地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她泪意上涌,看着被胡知柔随意丢弃的鹅黄色珠子,那是被她珍视了十多年的东西。她从未想过,这珠子会连同她的信仰跌入了尘埃里。
那她是谁的女儿?她又是从何而来?
失神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同于刚才,这个拥抱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很紧很紧。
“小九……”
很久没听过他这样温柔叫她了,林云秀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拦不住地冲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