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战,乔笙还是来了。
她的手帕被钉在城楼台柱上,尉濯言毫不留情的掰开,那方手帕上写着:你的女人,救还是不救?
尉濯言因为乔笙而被流放,这并不是天启国的秘密。在整个贵族圈子里,没有人不羡慕乔笙命好,她是天机老人的徒弟,即便是背叛天启之后也成为了云林的大国师,听说云林的太子对她宠爱有加,有要宠成后的意愿。乔笙那样命好,深得两大国的王赏识,只要她愿意,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如今乔笙成了云林的救命稻草。
不再娇宠,而是被推出去当成了傀儡。
尉濯言握着手帕,神情严肃看向城楼外单枪匹马闯来的人,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盖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他好似笃定尉濯言不会伤他,只顾着一腔傲气冲向城楼。
就在几百米的位置,抬头中气十足喊道:“尉濯言,你若退兵放我云林万千将士返回,这女人就归你!要杀要剐随你便,我等血性男儿还称赞你一句不是冷血之人。如若不放,今日她必定为你刀下之魂!”
左右不放过尉濯言,如果他绝情不救那女人,被天下人唾骂,但救了那女人,必定是他日战况不断。但于情于理都不该管,乔生劝他,“不要信他,尉濯言,你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乔笙!”
她说的很小声,但尉濯言冷眼低头,“你一直都知道她是。”
没错,历史上,乔笙就在此地。
但她必死无疑。
尉濯言紧握双拳,怒目圆睁,就连属下也劝,“王爷,小心有诈。此处地势不妙,如果不尽快撤退,恐怕牵连城池之安危,那人连脸面都看不清,何来乔大国师一说,王爷,请三思!”
身边忠将再三劝阻,一来跪倒无数。
而尉濯言不为所动,眼看城楼外那嚣张将领一把扯开女人脸上的面纱,熟悉的容貌展现在他面前,就连额前都印着他熟悉的花钿,尉濯言急红了眼,当下就要冲出去。
“拦下他!”乔生自作主张让下属将士拦住尉濯言,为首一个绑住尉濯言,不得已道:“王爷,得罪了!”
可尉濯言哪里受得了这种禁锢,反手断开绳索,一掌就要往将士身上拍去,还是乔生挡在前,掌风散去,乔生的发簪被震落,那一头乌黑的发掉下来,下属的将士皆是为之一惊但紧要关头无人敢问。
“尉濯言,你疯了?她不是乔笙,她是逼迫你下去的挡箭牌,你若下去一步必定会对你下手,天启无数将士之命握在你手里,你怎么敢走?”
“与你无关!”
正在此时,已经离去的尉靖行又上了楼,他瞧着眼前的景象,不慌不忙道:“哟,老四你这是做什么?城楼下的人可是乔姑娘?你不能因为有了新欢而放弃旧爱啊,我们尉家还没有出现过如此薄情之人,不救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尉靖行在一旁煽风点火,除了乔生谁都不敢出来辩驳。
乔生紧握尉濯言的手腕,眼角的慌张透出来,“不要听信他的话!”
尉濯言不甘心的往下望,随即眼光落在乔生身上,“放手!”
他力气有多大,哪里是乔生可以阻挡的,就在那一瞬甩开她,朝着城楼下走去,众多将士不敢上前拦,乔生却咬紧牙关对着刚才第一个劝他的下属说道:“给我杀了那女人!”
“什么?”他似乎不解。
“若想尉濯言好好活着,就杀了她!”
乔生眼里滑过一丝狠戾,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云林的计谋,就算有一个相似的女人又怎么样?而且她昏迷着,谁知道是死是活,摆明了就是想让尉濯言跳坑,可如果他真的跳下去,无数天启的将士该何去何从?
为了顾全大局,只有杀了她。
杀了乔笙。
下属的箭射向那女人,正中靶心,乔生仿佛都能感觉到那一箭的恨意,直插入心房,叫人颤栗。
尉濯言亲眼看到那箭射过去,连阻止都来不及,飞身而跃时被属下抱住,他张开双手试图想抓到那人,但为之已晚,那箭将两人从马匹上射落,有将士前去割下对方将军的头颅,连带着将那女人拖回。
却是乔笙的脸。
只是身上血肉模糊,双手双脚皆是割断之姿。
谁人见了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唯有尉濯言跪在她面前,无声抱着她。
乔生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果然下一秒那些斩杀敌方将军头颅的人开始口吐白沫,接着倒地不省人事,乔生大喊一声,“尉濯言,你放开她!他们身上沾了毒,你快松手!”
尉濯言跟失了魂魄一样,没听见一般紧紧护着那女人。
乔生再次命令,“打晕他,快!”
但没人敢行动。
尉濯言是天启王爷,尊贵无比,而且身旁还有尉靖行在看戏,眼前是胜利的战场,却不适合悼念爱人。
乔生使劲擦去脸上的疤痕印,对着跪下的将士发令,“我才是乔笙,那女人是冒牌货!你们不要被骗了,现在打晕他,快!”
忠诚的属下这才看清乔生的样貌,果然,没有了疤痕与喉结的印子,长发及腰的女扮男装的人,永远站在天启领土之上为天启将士祈祷的女人才是他们心中的乔大国师!
乔生成为了乔笙。
她忽略了尉靖行打趣又阴冷的目光,仿佛真的变成了乔笙。
她说:“一切后果我来担,只要他能平安。”
尉濯言被打晕,后续交给尉靖行。
这场局势扭转的战役后来在两国年书中被记载为麒麟之战。
历史转变,天启之年从这一刻开始重生。
病床前,乔生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两天。
尉濯言始终不曾好转。
麒麟之战后,天启大获全胜,收缴云林16城,扩大领土占据资源丰富的城池,尉靖行率先回京禀报,并飞鸽传书过来说他大战有功回京后必定犒赏!
但这些尉濯言都不知道。
自从将他打晕后,尉濯言就没醒来,他与那些倒地不起的士兵一样中毒了,只是将士的毒碰了就死,但尉濯言不同,他身体里有两种毒素纠葛在一处,想必是那方手帕上的毒素,两者牵制着彼此,不会立即死亡却也让他昏迷不醒。
乔生成了乔笙,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她是天机老人的徒弟,知晓一切毒药,能用毒也能解毒,她似乎在他们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但她不是,她也急的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下属请来不少名医,都无法给尉濯言解毒,乔生想起了那日在边境小镇见过的天下第一制药师,欧阳珏,如果他在世间就没有不能解的毒药。
可她到哪里去找欧阳珏?
乔生肉眼可见的瘦下去,尉濯言已经昏迷近一周,他两颊的肌肤都凹陷进去,脸色也变得枯黄,他的病情没有好转,每晚乔生都是半昏半醒着,偶然惊醒就怕尉濯言突然没有了呼吸。
他现在遇到困境,他们并没有穿越回去,实在是不解。
乔生想或许是因为没有碰到水?
可尉濯言这样怎么能拖到边境河流那,这不现实,她也不是没想过一些愚蠢的办法,比如将两人的手放在一个水盆中,可惜尉濯言的病情只会更加重,一口黑血从嘴角冒出来,乔生吓得手抖。
那一抖打湿了水盆,将她的裙角都湿透。
乔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困惑之时,起身想再去发布寻医令,随知脑袋昏昏沉沉,眼睛渐渐合上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但不是彻底昏睡。
而是做起梦来,情景形似的梦里,真正的乔笙又来了。
她还是那样美,面纱覆着半脸,露出水灵灵双眸,她就坐在尉濯言的床边,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好像她抚摸了一次,尉濯言的神情就放松一会,真是比任何灵药都管用。
这样的药效,是乔生永远都不能做到的。
乔生就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看她,乔笙也偏过头看她,然后拧了一把热毛巾给尉濯言擦脸,她动作十分轻柔且熟悉,乔生莫名看的来气,却没法动弹。
她带着埋怨质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你早就叛变云林,就该料到尉濯言会为了你再信你一次,他信你,你却次次都骗他,箭上的手帕有毒,连你身上都有毒,你知道他昏睡了多久吗?”
“我知道。”她停顿着,眼泪滑出打湿了脸上的面纱,她偏头眼角水润带着笑,“不过你做的很好,原四身边有你陪着是他的福气。”
乔生越想越气,“你是故意?”
当日,尉濯言被打晕过去,乔生吩咐就地将云林两人加战马都烧毁,片刻大火升起,她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焦灼的糊味,后来每每想起她都一心作呕。
曾几何时,乔生处处受人打击,背后也被人指点唾骂,她在她的世界卑微到极点,连头都抬不起来,可是在尉濯言的世界,她反而过得出彩,她成了乔笙,被人尊称一句“乔姑娘”,她是不可得罪的女子,也是尉濯言的心上人,她说的话谁都不会去质疑,便越是如此,乔生越觉得虚伪。
她终究不是乔笙。
而乔笙死在了她手上。
“一切都是顺应天命,如天机老人所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过去与未来,你我皆一人。”
乔笙张开右手,那上面刻划着一个特殊的符号,像是六芒星的类似图案,不过是每个角都多出一个小的圆圈做配饰,“这个就是能救原四命的人。”
“谁?”乔生张口追问。
乔笙只微笑不曾作答。
她起身像是要离去,乔生再次叫住她,“为什么要背叛尉濯言?你知道他有多爱你,一直将我作为你的替身,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也得不到他的爱,但是乔笙,你既然也处处为他着想,证明你还爱着他,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为什么不与他说清楚,这对他不公平。”
乔笙背对着她,似乎在笑,但双肩抽动好似在哭,“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不过是我欠他罢了。”她微微侧身,好看的侧脸被身前一道白光照着,乔生暗觉不妙却又无可奈何。
“乔生,我已经死了,在那场大火里,不对,是更早的时候,在我决定背叛原四的时候我就死了,对于他而言,我会成为他立大业的绊脚石,但是你不同,你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你会成为一个新的乔笙。”
不要,她不是,她不要做别人的傀儡替身!
乔生大叫着醒来,此刻泪流满面,眼前哪里有什么光,有什么乔笙,只有她。
尉濯言还是如往常一样,跟活死人没不同。
乔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擦干眼泪,想起乔笙手上的六芒星图案。
她想,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他。她眼神那般坚定,仿佛就真的成了乔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