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古镇实在是太好逛,乔生与欧阳逛了大半天,肚子被塞得满满的。欧阳看她嘴边残留的痕迹,又好气又好笑,他在直播,她的嘴就没停过。
“你呀小心东西吃杂了拉肚子。”
“啊?不会吧,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要我说啊是这里的东西太好吃了。”
其实全国各地,只要不是生她的那个地方,乔生都会觉得食物好吃,远离家乡,她连半点留念都没有,恍恍惚惚跟着尉濯言来到陌生城市开展新的生活,她一点点摸索着前进,好像也能悟出点潇洒道理来。
欧阳摸摸她的头,太心疼她。
“傻徒弟。”
乔生吃着冷串,突然停下嘴来看他,笑得十分坦然。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的病,她知道是治不好了,所以她得更要好好的享受。
趁着还活着,她得多看看这样的晴朗的世界,没有污浊与谩骂,不再是被黑暗笼罩的世界,真的太美好了。
眼角泛起酸涩。
太美好其实也不好,乔生害怕她有一天也会舍不得这个地方。
“回去吧。”乔生压抑住内心的不安,扬起笑脸,“尉濯言,额,我哥拍夜戏,我得回去了。”
欧阳点点头,往前走时忽然伸出手来,乔生不明所以。
“乔生,你看到了什么?”
“空气?”
“是温暖。”
欧阳牵起她的手,纵使是在四季如春的昆城,乔生的手都冷的像块冰,他握住她的手,合在一起时热源不断传来,乔生低头不敢看他。
“当我们怀揣希望时才会感觉到温暖,你不放弃,世界才不会放弃你,如同这蓝天白云烈焰赤阳,每一处都是世界对我们的反馈,你要学会与他和平相处,不论是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乔生心头一震,忽觉那温暖如风穿透进她的每一寸肌肤,连带着呼吸中也是他的温暖。
她点头,却又快速抽出手来,“我吃东西弄脏了手,等我回去洗了手再好好感受。”
欧阳摇头笑她。
乔生明白的,欧阳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因为是在关心她,所以才必须有距离。
回到剧组,尉濯言已经在化妆室看剧本,见她进来,眼皮子抬一下了事,乔生本来又一大箩筐的话要跟他说,可从镜子里见到他这样冷淡的表情瞬间不想说了。
尉濯言也不问她玩的怎么样,和谁在一起,吃了什么,今天身体还好吗?
诸如此类,还是乔生想太多。
尉濯言放下剧本,终于问道:“你和那个乐乐是怎么回事?”
“啊?”乔生双手揪在一起,“没怎么呀。”
“还没怎么,哼,人都找我这来了。”
正巧化妆师熊姐进来听到这句,也打趣乔生,“是不是那小子在追你呢!”
乔生吞一口唾沫,吓的,她低着头都能感觉到尉濯言讽刺的笑。
“没,没有的事,就是平常工作有所接触,算朋友吧。”
她斜着眼看去,尉濯言已经在闭目养神。
熊姐很贴心的坐在她一旁,八卦。
“其实你哥就是担心你,妹妹啊,挑男人眼光得毒辣,可不能被那些甜言蜜语给骗了,一定要看仔细咯。”
乔生缩着脑袋,跟小学生一样受着教诲。
“乔生,我的保温杯呢?”
言下之意是,他渴了。
乔生对上熊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眼,无奈的笑笑,“我要去干活啦。”
小不点拿着保温杯去倒热水,他一走,熊姐在尉濯言身后给他整理戏服长发,“你是不是对妹妹管理的太严了,乔生好像挺怕你的。”
尉濯言笑笑没说话,只是继续翻着剧本,那一行行文字半个都没入他眼。
他也不知怎么了,见到乔生日渐鲜活的笑脸,与人交友,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他就是一身怒气不知从何而起,末了,那远方的回忆伴着一股股血腥味传来,是了,他恨乔笙的绝情,所以他应该恨乔生,他不允许她有那样的笑容,不许!
“水来了,小心烫。”
休息室只剩下尉濯言和乔生,她站在身后乖巧的很,递上保温杯还拿着一盒润喉糖,“剧组发的,我随身带着,你要是觉得嗓子不舒服含一片。”
尉濯言再翻一页剧本,还是问道:“你今天都去做了什么?”
乔生眼里泛起喜色,他终于问到这了。
谈起话来,也是高兴的,“我沿着古镇最热闹的街吃了好多小吃,都是玉城没有的食物。”
“你一个人?”
乔生顿了顿,老实回答,“我本来是一个人去的,后来中途遇上欧阳老师,他在路上做直播来着。”
尉濯言更加心烦意乱,“那你发信息只有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啊,我……我发错了。”
乔生没敢说她看到可疑的帽衫男,随便胡诌一个理由,尉濯言立马摔了剧本起身,“是准备发给欧阳还是乐乐?”
乔生被他突然站起来的身高压倒矮人一等,又有点委屈,抿着唇没说话。
尉濯言甩着戏服宽大的袖子出去,乔生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突然的怒气,她的嘴角扬起笑,她可能是真的病入膏肓,感受着尉濯言的愤怒,也能让她感受到生命的鲜活来,欧阳要她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可是他不知道她这些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温暖可言,她是被黑暗与污秽包裹着长大的,只有像尉濯言这般直白的方式才能让她活起来。
她真的病了。
如果没有尉濯言,她死前可能连这番感受都不会有。
拍夜戏只有一组在,大部分都是尉濯言饰演的魏无衣的戏,有少部分和男主的戏份,所以迟丰玉还在现场蹲点,不过乔生没看到人,应该是在保姆车里休息,他白天也拍了好几场。
没想到欧阳也到了现场,他提着打好的果汁给她喝,乔生挺不好意思的。
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被站在高位准备吊威亚的尉濯言看见,心里隐隐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他现在是魏无衣,要拍打斗戏份,还得从三层楼的屋檐上飞下来,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的轻功可是上乘。
“这么高吗?”乔生抬头看去,尉濯言的戏服在夜色里飞扬,晚上起了风倒还挺符合意境,至少能把正道大侠魏无衣的潇洒展现的淋漓尽致。
“会不会有危险啊?”
乔生喃喃,欧阳在一旁笑她,“你放心吧,这都不算什么的,吊威亚在古装戏里很常见,但一般情况下都会用武替,尉濯言亲自上阵还是蛮敬业的。”
乔生默默吐槽,还不是因为尉濯言会武功。
“应该不会有事吧。”
乔生手心都上汗,她实在是有些担心。
欧阳没有待很久,他的身份没有被公开,旁人以为他是场务人员,都在工作中也没人会过多在意,而乐乐却跑过来,专门凑在乔生跟前问他。
乔生说:“他是我哥的朋友。”
“是吗?怪不得我看见他和导演在一起。”
乔生反复理解这句话,觉得乐乐意有所指,再看过去,乐乐眼里清澈一片,并无太多打探神情,以为自己是多想。
尉濯言要被乔生气到,欧阳一走,乐乐就围在身边,她乔生什么时候这么大魅力?他真想让他们都看看,要是遇见的是还没从死神怀里挣脱出来的乔生,他们还会和她说话甚至喜欢她吗?
笑话,喜欢?尉濯言双手紧握,她乔生还真没这个资格,她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他想要她生她就得生,他想要她死那简直轻而易举。
“一组准备!”
导演在下面拿着扩音喇叭喊着,尉濯言瞬时恢复清明,这场戏他不需要想太多,在落地前他连台词都不用说,只需要帅气的飞下去稳稳落在女主面前,这场戏就算成功了。
然而,月光照在他手上,他腰间的绳索好似松了些力度。
“ACTION!”
道具组的师傅已经开始运作,尉濯言缓缓上升至半空,他双脚轻点屋檐瓦片,很久没有施展轻功的身子在空中舒展开来,不止腰间的绳索,甚至捆在肩膀上的细绳都开始松动。
有趣。
“哼,雕虫小技也想致我的命,找死!”
尉濯言是天启国的四王爷,在异国做质子时,他一身功夫是跟着隐姓埋名在云林国的天机老人学的,他那一生都没有问过天机老人的名字,直到喝下那杯毒酒他才恍惚明白玄机妙事的天机老人从何而来。
天机老人不会半点武功,但他拥有无上心法和无数的武功秘籍,他教尉濯言学会所有上乘武功,却没有教会他如何爱人。
尉濯言在空中打着招式,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惨兮兮的摔下去,但尉濯言只独自享受着与黑夜的融合,他双眸凌厉,下一秒就如潇洒儒雅正派的侠士稳稳落地。
衣袂翩翩,发丝拂面,剑眉星目,不过如此。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直到导演喊停大家才缓过神来。
“演得可真好,我就像是真看到了魏无衣本人。”
“啊,我有新男神了,就是尉大帅哥!”
“怎么能如此潇洒啊,那模样可真帅倒一大片小鲜肉。”
“还很敬业,就冲这份拼劲我打一百分。”
乔生也被镇住,她还没怎么正儿八经的看他这样过,论到轻功,她也体会过一次,第一次遇见他就施展着轻功将她夹住飘在树林之上,那时过于狼狈,她只感到害怕,而现在她觉得他威风极了。
要是换在古代,尉濯言身为一国王爷,威风八面,断然是受人敬仰让人佩服的,而乔笙又会在哪里?
等到尉濯言的戏份拍完,已经是凌晨三点。
乔生没有熬过这么晚的夜,困得眼皮子都要盖住,头也跟鸡啄米似地抖,但一双手覆在她头上,乔生立马就猜到是谁。
尉濯言还穿着戏服,昆城温度高,他的戏服又厚重,拍摄地方又封闭闷热,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
乔生抬头对上他的平静的眼眸,他说:“走吧,回去休息。”
好像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温柔的话语,她又怎么能猜到尉濯言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刚才,他从楼上飞下来,乔生那样仰望的眼神真真像极了乔笙,他带着满心的欢喜与爱恋回来,谁知等待他的是一场诛心浩劫。
他又恨又爱,又舍不得。
乔生愣在座位上,尉濯言瞥她一眼,“不困了?”
“啊,困,太困了。”
乔生自言自语,站起来活动着脖子,“没想到演戏这么辛苦,特别是古装,我看着就累。”
尉濯言冷哼着没回话。
到了休息室,乔生替他换衣服,一时的沉默怪怪的。
尉濯言说:“明日我没戏,白天陪你去逛逛。”
乔生喜上眉梢,急急点头,“好。”
他听出她的愉悦,心里也爽利些,真奇怪,又不想让她感受他的情绪,背过身来才敢常常呼出一口气。
“乔生。”
“嗯?”
尉濯言愣了愣,“我没叫你。”
乔生手上动作停下来,原来是在叫乔笙啊。
尉濯言眼神幽深,他没有叫乔笙,他知道的。
他还要卸妆洗脸,乔生就先去外面等他,尉濯言不允许她先回酒店,乔生明白,他是担心剧组与酒店隔着距离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有时候尉濯言的贴心真的得去靠猜的,难道对乔笙也这样吗?
肯定不是。
乔生想,面对强大的乔笙,尉濯言必然是把心掏出来,将她置放在心尖上。不舍得半句狠话,也不舍得她离他远远的。
哪有突然的恨,不过是爱的够深。
乔生发着呆,一闪而过的影子让她打起精神来。
是帽衫男?
她下意识的跟过去,完全忘记了尉濯言的嘱托,双脚不听使唤的跑过去,一溜烟功夫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当她想回去时,听到一墙之隔的后面传来谈话。
墙是剧组临时搭的道具墙,足以以假乱真,乔生躲在墙后听到乐乐的声音。
“该死的尉濯言,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他是个什么东西?”
“今天那威压明明做了手脚,怎么他还是安然无恙的降落了?”
“你收了钱不做事找死吗?老子多的是钱,你要是再失手老子让你背黑锅信不信?”
乐乐的声音,不如之前阳光,多了份老练与狠戾。
“是是是,等他拍杀青戏我会给他一份大礼的,您放心。”
好像是道具师的声音。
乔生吓出一身冷汗,杀青戏是乱箭射死的那一场,然后还有大爆炸,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尉濯言得罪了谁,非得致他于死地?
乔生慌张的想跑,结果脚下踩上干枯树枝弄出了声响。
周遭都没人,剧组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听墙那头的人说了句“撤”再无声响。
乔生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再转身,那帽衫男又从眼前晃过,乔生太害怕了,呼吸都要停过去,耳边却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仰头看去,道具墙从头开始碎,参了石头沙子的泡沫墙迎面倒塌,乔生立在原地脚像生根一样动弹不得。
“啊……”张嘴却如哑了般,一句话都叫不出来。
双眸放大,尉濯言如天神降临。
温暖极了。
《初见》彝族版真好听,全世界安利。
今年应该可以完结这本虐文。
没错,她就是个虐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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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喊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