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允恒看见裴青木回的消息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都能把人约出来。”
齐寻关掉了手机,心情好极了。
时允恒突然想到什么:“那你晚上还跟我们去吃饭吗?”
齐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不去了。”
“好吧,物理系那个系花今天晚上也要来,冲你来的,我还想帮你挡一下,你不来就算了。”时允恒说。
“谢了。”下课了,齐寻拍了下时允恒的肩,跟着第一波学生离开了教室。
齐寻左手拎着一本专业书,右手握着手机揣在大衣口袋里,打算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
齐寻里面穿了件很薄的白色长袖内衬,外面套了件深灰色的大衣。在鱼贯而出的众多大学生中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江大是百年老校了,下个月的14号就是江大120周年校庆,到时候会有不少当地的企业家来参加,这种活动的氛围一般都会前前后后维持好几天,学生会的人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忙了。
手机响了,齐寻拿出手机看了眼——是乔芮含。
“乔探长下午好。”齐寻轻快地说。
“下午好,你晚上约了裴青木是吧,现在方不方便见一面?”乔芮含在电话那边说。
齐寻停下脚步:“方便,还是老地点?”
乔芮含:“嗯,我已经在这了。”
齐寻火速开车赶过去,乔芮含已经静候多时,双北咖啡厅店里的的桌椅寥寥无几,桌子面还很小,几乎没有人在这里学习办公。
“抱歉,久等了。”齐寻落座,点了杯美式。
乔芮含没理会他的客套话:“咖啡带给他了,他很喜欢喝。”
一提起裴青木,齐寻脑子里开始浮现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笑起来:“那就好,谢谢。”
“我跟裴青木认识很多年了,他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有我这么个朋友,但我还真从来没遇见过联系我让我帮着追他的。”乔芮含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寻觉得乔芮含对他的态度比上次好了不少。
谈到追裴青木,齐寻突然想起上次和他谈合作的宋慈:“喜欢哥的人……好像还挺多的。”
乔芮含噗呲一声乐了:“多个屁啊,有几个人是真心对他的,不都是看脸吗。”
回想起上次的场景,宋慈在街上拽着裴青木不撒手,甚至还哭了,一个吃穿不愁多才多艺还长得漂亮的女老板,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何必如此呢。
“根本没人愿意跟他玩,知道他是恒心学院出来的,躲着他还来不及,也就你对他穷追不舍了。”乔芮含说。
齐寻的目光黯淡了几分。
所以裴青木的少年时代是怎样的呢,在每个因为梦到裴青木而醒来的后半夜,齐寻总是在想这个问题。
哥哥现在也在睡觉吗,还是在熬夜呢,今天有吃好饭吗,有没有发生愉快的事。
“恒心学院,是个阴森可怖的地狱,在那走了一遭的人,很难重新与社会联系起来,”乔芮含重新回想起以前的不堪经历,脸上的神色毫无变化,她变得更坚强了,亦或是已经麻木了,“光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裴青木花了整整四年才做到。”
齐寻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恒心学院,真的有老师性侵学生么?”
乔芮含眸子暗下来,面无表情,缓缓陈述这个残忍的事实:“嗯,不只是性侵,还有各种虐待,日复一日。”
“那……”齐寻像是被击了一记重拳,声音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那我哥哥他……”
“每个被抓进去的人都有要矫正的项目,他以前不是喜欢玩机车么?”乔芮含嘴角抬起带着讽刺的笑意,“再见到他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你见过他骑车么?”
答案当然是没有。
裴青木已经不敢再骑车了,就连坐在别人的车上都诚惶诚恐。
“某种程度上来说恒心学院的矫正还算挺成功的,殴打,电击,不给吃饭,用铁链把人像狗一样拴在一排铁管上,不听话了就打,日复一日。”乔芮含说,“听着是不是难以置信?可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和裴青木身上的事。”
“我印象很深刻,因为他长得很好看,气质也好,很容易就记住他了。他是这帮孩子里最犟的一个,其实只要给那帮畜生跪下,再说几句好话,就不会挨打,就能有饭吃,可他一开始死活都不肯,挨的打也最多。但后来,经历过电击疗法,再犟的人也不会再有脾气了。”
“低压电流穿透身体的感觉,你懂么?全身所有的器官都被电到麻痹是什么感觉,当着整个屋子的人被电到失禁是什么感觉,他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自尊都被摧毁了,那种痛苦,没经历过的人不可能懂。”
“后来性侵学生的事败露,家长急眼了,于烟学一把火烧了恒心学院自己跑了,只有三个人幸存,我跟另一个幸存的人都有家人,可裴青木呢,回到家只是从一个地狱回到另一个地狱。”
“齐寻,”乔芮含看着他,“这就是你想听的真相。”
“我们从恒心学院出来之后,他一个人去了津州,在那读完了初三考上了高中,白天上学晚上打工,连顿饭都没钱吃,就这么把高中三年念完了,考上了首都最好的音乐学院,有个男老师想潜他,他拒绝了,退学了,又去枫川复读,才考上了警校。”
离开双北咖啡厅时,齐寻握紧双拳,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崩溃如海浪一般一次次冲向他,浸湿衣摆,直至没过他的全身。
乔芮含的一字一句如同一块块巨石,每一下都落在他的心口上,反反复复,撕心裂肺,无休无止。
往豪华俱乐部走的一段路,齐寻罕见地不分时候主动拨了裴青木的电话,裴青木很快接了。
“喂。”裴青木的声音很轻快。
“哥。”听到裴青木的声音,齐寻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下来。他调整着语气,尽量表现得自然些,“我今天晚上有应酬,不能去拿衣服了。”
“哦,没事,有空再来呗。”裴青木说。
齐寻去了豪华俱乐部,开了瓶上次裴青木在任见斯家的酒吧喝的单一麦芽。
自从小时候开始,齐寻就有意无意地迎合着裴青木的喜好。裴青木喝美式,他也尝试着去喝,裴青木喝单一麦芽,他也尝试着去喝,裴青木骑机车,他也尝试着去骑。可他明明不喜欢喝苦的东西也不喜欢喝洋酒,更不喜欢机车那种刺激的运动。
“你不是去裴青木家拿衣服么,怎么跑这喝酒来了?”苏漾风尘仆仆地赶来,大衣还裹着冷风,他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找前台要了上次来没喝完的轻井沢。
齐寻握着酒杯,抬起的眸子缠绕着倦意:“最近忙什么呢?”
“瞎忙,还是跟宋慈总那个项目,过两天就竞标了。”苏漾抿了口酒,啧啧嘴,“白州这酒精味儿还是太刺挠了。”
“开车还喝酒。”齐寻攥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声音低低的,很轻。
都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苏漾立刻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劲,开口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齐寻抬眸瞥了他一眼,把酒杯放到茶几上,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弓起腰,搓了把脸。
“哥当年退学是因为拒绝潜规则,而且对方是个男人。”齐寻低声言简意赅道。
苏漾的表情有片刻的茫然,他张了张嘴,却连半个音节都没能吐出。他来回搓了搓手里的酒杯,偏过头换了口气,把酒杯狠狠砸在了桌子上,表情染上几分狠厉,发泄般地吼道:“哪个孙子?我操他妈。”
天已经黑了,暮色沉沉,闪着零星的光。
裴青木下个星期回枫川办事,杨修然和俞非晚来裴青木家小聚了一下。
裴青木和杨修然都是年纪轻轻就混迹在夜店酒吧的纨绔子弟,虽然裴青木半路隐退,但一点都不妨碍他在调酒这方面的造诣。
柠檬茶,可乐,金酒,朗姆酒,伏特加,在裴青木手里摇身一变长岛冰茶。
番茄汁,威士忌,在杨修然手里摇身一变血腥玛丽。
“你俩真能嚯嚯,我顶多也就红酒兑雪碧。”俞非晚一边品酒一边由衷地赞叹。
杨修然刚起了一瓶伏特加,凑近瓶口嗅了嗅:“这回你随便喝,喝到死都没人管你。”
“上次那是意外。”俞非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然你这话多余了啊。”
裴青木把抽完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嗤笑一声:“在电梯上他妈的一步迈六个台阶,我走的好好的都被你带摔了。”
话音还没落下,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爆笑。
裴青木又点了根烟,手机响了两声,他随便瞥了一眼,接了。
对方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裴青木吸了口烟,回复道:“哦,没事,有空再来呗。”
“谁?”俞非晚扯唇一笑,给了杨修然一个眼神。
“齐寻,”裴青木放下手机,主动交代,“衣服落我这了,没时间过来拿跟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