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情 第22章 青姑姑

“子济，你现在感觉如何？”他脉搏强劲，双唇却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诶，牧青贤弟，你这是怎么了？诶，长乐你叫他什么？”

我对周致北的聒噪忍无可忍，高声：“飞云——！”十几息后，飞云出现，见到周致北立在小锦身旁，立时疾步走去，猎猎生风，周致北面色全变，“夫人，都是误会……你、你听长乐说完，小锦姑娘是江大人的女儿，不是鬼怪啊……夫人，诶、诶，别揪我耳朵啊，那么多人都在呢……”

小锦面色不虞，嫌恶地看向飞云，正要说话，我抢在她前面开口：“飞云，快把他带出去，别让他靠近这屋子。”

两人离开的动静很大，现在终归是清净了。

“泼妇！悍妇！目无礼法！周大人清风明月般的人，怎配了这鄙劣的女子！”小锦愤愤，看向人已远去的门外。

我语塞，纠结了一息，还是放弃与她争执，抚着子济的额头，没有发热，“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眼睛湿亮亮的，点头，我一着急就要解他衣衫找伤处，又听到小锦带着讥讽的声音：“你与他不是夫妻，肌肤相对，不好。”

我不耐地甩她一句：“我们就是夫妻，要你多管闲事。”又轻声问子济究竟何处不舒服，他眨眨眼，语调轻快：“先前心痛，现在痊愈了。”我拉住他的手，幸好他没事。

“世风日下！”又是小锦。

“凡人拉个手关你一只冒牌狐狸精什么事？”语罢，我在子济额上狠狠一亲，挑衅地看小锦，她移开目光，像是看到极不干净的东西。

半晌，她说：“你与他没有夫妻的缘分。”

一只半吊子狐狸的话，我虽然不信，心中却存了分忌惮，我低头对子济说：“今日，今晚，咱们就拜堂成亲。”他看起来很高兴，连连点头，晃得躺椅咯吱作响，“我们一会儿就去街上采买红烛红帐，还有酒，要不要请客人来呢？要请的，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晓咱俩是夫妻……”

“还有，小锦也要请，我要她看着咱们拜堂，看着咱们结起夫妻的缘分。”

小锦幽幽地看着我们，眼中几分讥讽，我脾气上来了，“不仅要让她看着咱们成亲，还要让她看到咱们有孩子，要是生不出来去善堂里抱养，养它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个，比她的狐狸尾巴还要多！”

她讥讽更甚：“你也没有子嗣的缘分。”

半吊子狐狸，连天赋神通都使不出来，在此胡说八道，我深吸几口气，“你若再说，我就不随你进京了。”

她默了声音，子济一下紧握住我的手，“你当真要去？”

糟了！一时逞口舌之快，说漏嘴了。

我东想西想，还未想到安慰的话语，就眼见子济眼睛一闭直直晕倒在躺椅上。

“他到底怎么了？”

小锦语调平淡：“血不过护住了他的心脉，周身的外伤还是要看看大夫的。”我一边唤人进来，一边怨她为何不早说，她看着仆从进来急吼吼抬走赵子济，“我本是要说的，奈何你俩无媒苟合，败坏世风，把我给气忘了。”

一只狐狸精，讲个鬼的礼义廉耻！

安生堂，离周府最近的医馆。

大夫是个半百的女子，皱眉把了小半刻脉搏，“他身体亏虚得厉害，加之心绪大起大落，方晕倒，待我先施针通一通心脉。”

飞云弯身行礼，“麻烦严大夫了。”

我自认胆子大，却实在见不得银针入脑的场面，更何况是十几根银针，刺的还是子济，一时间手脚发麻，脑袋空白一片。

飞云轻拍我的手，安抚：“牧青公子是天眷的人物，寻常事伤不了他的。”我看着飞云关切的眼，怔怔然，可这次不是寻常的事情，默了几息，我扯出个笑来回应她。

我真想一个人呆着，守着他。他的唇怎就那么白呢？我怎不早些带他来医馆呢？我有些无力地倚在墙上，看着银针一点一点刺入，指尖莫名有股麻痛感，那些银针让我心中毛得很，可我却半点也移不开眼。

此时此刻，旁人善意的关怀也让我疲惫。

严大夫到我面前：“病人体虚，不可一次通除病弊，我要一日三施针，我在内院给他安排一间屋子，三日后约能醒来，病人就可回去。”

“回去后，让病人宽心些吧，过一天少一天了。”

凡人的日子都是过一天少一天，我不懂大夫为何是这样悲叹的语气。

之后，她写了张药方，里面的内容让飞云立时变了脸色，“大夫，药材可能替换一二？”严大夫摇头，她转身去给子济拔针，我瞄见她的神色几分叹惋，就像，又要见到一场生离死别。

我顿时慌神，抓住大夫的手，“药、药方怎么了？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吗，大夫，我都能找到……”

严大夫轻轻叹了声，拨开我的手，我夺过药方，里面只有一味药——

“飞云，什么是血灵芝啊？”

“我只听父亲说过，它长在极寒北地，是以母鹿生产时的胎血浇灌出的。南襄终究是个偏城，听闻京城的黄鹤楼有一小片，先不说能否用钱财买来，沛沛，牧青公子是花匠，他的进项怕是不够。”

黄鹤楼，司元贞的地盘。可为何又是他呢？

我守在子济身边，严大夫给我递了个桃子，“有聚就有散，世间聚散本一体，我见了许多的死别，姑娘倒是比他人豁达些。”

我出神地咬了一口，好酸！我记得有一日子济也啃了酸桃子。

“大夫，这桃子是何处买的？”

“我得想想，送东西的人太多了……桃子，好像是三宝巷子的胡婶拿来的，确是她，这时节，只有她送桃子了。”

还真是她，四处送人酸桃子，做媒送，看病抵钱也送。我昨日还见个绑只活鸭子来抵医钱的，严大夫对病人不挑，穷有穷的活路，富有富的治法，在南襄城出了名的人善医术好，人送医名“五更仙”。

阎王要你三更死，她要留你到五更。

“我一见你便觉得投缘，以后叫我青姑姑吧。“

缘分一道，尽是奇妙，我与司元贞朝夕相对几月无半点情愫，却被子济一条鱼给勾走了。我见着严大夫的圆眼，也觉着面善，故而真心唤了声“青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