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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剑三觉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作者:担一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3-12-14 00:15:09 来源:文学城

十年望断秋水,满鬓风霜。十年鱼雁消音,愁肠百转。

彼时那惴惴不安的心绪,早已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汇入无尽的、绵远的离恨中,纵然曾有千般万般希冀想要说出的话,当下彼此陌路,不过如同那已然摔落在地的竹筷,染了尘世的污浊,不得不换一副了。

涣云进了船舱,却没有用膳,而是自舟舱转至船尾。仿佛她这一遭,只是为了方才那瞬然的擦肩而过。

陆十龟亦没有再入舱用饭,他独自一人滞坐船头。江面开阔,无浪无风,江波升腾起淡淡的腥气,夹杂着湿润的泥土味道。

只是过不一时,江面不再如此前那般平静,逐渐泛出星星点点的涟漪。

一圈一圈,波纹传续着,直点进他的心里。

偶有一两斑头雁掠过,发出嘶哑的鸣叫,向远方飞去,缩成几豆黑影。

世事是多么讽刺,分隔时日日盼雁来,如今重逢却又只能目送雁去,无论何种情境,丝毫情分留不得。

陆十龟瞧着头顶灰白的层云,以面洗雨,颓然一笑。那雨汇在他有些苍老的面颊上,而后自眼角滑落,晶莹而又浑浊。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春日细雨如花针,疏落落飘在她的画窗外,如此,一切景物均被笼于其中,沾染了些许向着春意的明媚忧伤。

涣云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纤纤玉手持了把凤尾梳,只是篦齿已插入秀发多时,却不见操持那人再有动作。

“你来了……”

她笑靥如花,唇上方点染的真红口脂,此刻映着窗外模糊的翠色,显得分外娇艳活泼。

原是一面等他来,一面对镜上妆的,可耳畔听到窣窣微雨润物,她便探了首往窗外瞧去,这一瞧,手头事情却叫搁置住了。

“可是喜爱微雨?”他询唤道,声音也似沾了些许湿润。

“从前不爱的……只是十七岁那年,家中生变,自那往后,却渐渐喜欢了。”

涣云垂眸,轻轻诉说着。

如今自己虽深陷泥淖无从选择,可心底仍旧期盼着,这自天外降落人世的雨水,能够荡涤一切尘埃和污秽。

陆十龟闻言,眸子几不可见地略略颤动,复而抬脚,缓步朝她椅后那处走去。

“无妨,既是阿云喜欢这雨,你便随心去瞧,由我来替你篦发,可好?”

说着,未等涣云转身,他的手便已搭上了她的,一股灼热自手背传来,自小臂烫到耳根。

“自然好……”

她娇羞一笑,忽而觉得,自己仿佛许久都未曾从心所欲,这般无所牵怀地笑过了。

他的动作很轻,一手在下面轻柔地托着,一手持梳自她发中游移,览尽这满室春色。

可涣云此刻,却悄然闭上了双目,长睫如翩翩蝶翼般微微颤抖着,想要将他体会得更加全面,更加深刻。

“姑娘,尚可满意?”

她听到他略略低哑的声音,感受到他吐在自己脖颈上温暖的呼吸,点了点头。

“嗯。”

“那……”

陆十龟将凤尾梳重又搁在妆台上,她自镜中看见他的双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双肩上。

“小生想要些酬谢,应不过分。”

待涣云转首,仰面去瞧身后人时,却同一方柔软撞了个满怀。

想要说些什么,她伸手挣了挣,反叫他搂得更紧。

他身上氤氲着清浅的杜若香,此刻萦绕在她的唇侧,令她感到分外安心。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大抵在张口之时,便已然传达至彼此心中,纠葛缠绵,再燃遍全身。

这雨下得极稀疏,同彼时无甚差别。不知坐了多久,陆十龟身上那件单薄的衫子,已叫这细雨生生浸透了。

她已不认得他了么?

如此,也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世间诸多烦恼便都无从生起。她将他这么个负心人忘记了,许就能够少许多愁绪罢。

自己已然辜负了她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你再想要出言辩解些什么,都会觉得虚弱无力,那怅然流逝的,挽回只是徒然。若是强行挽回,他害怕心中紧紧捂住的最后一丝缱绻,都会湮没于这漠然,随风而散。

数年前,涣云爱这微雨,而如今,她更觉细雨解意,如此,谁也分不清楚,她溶溶发亮的面庞,究竟是浴了雨,还是洗过泪。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如今她坐在船尾,他守于船头,同船共渡,只竖一舱,却恍如隔世。

小船悠悠,行至脚马山,靠岸稍泊。涣云重又理了理衣装,抚了抚鬓发,自船尾站起身来。

一只脚跨过船舷,踩在松软湿润的草地上,她没有回头看,脚下却稍顿了片刻。

涣云不知道,那片刻有多久,只知道,她后来独自下了船,披雨在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再抬首时,已到了如今的洗华寺。

高逐晓静静地坐在桌几旁,仿佛亲历了这场生动的戏剧,脑海中仍飘荡着细雨笼烟。

几案上摆着的粥和菜,现已凉透了,在表面凝了层淡淡的寒霜。

可她似乎也已深陷其中,不再只是作为这幕别离的见证者,反而偶得握着他们之间重牵的线。

“这幅诗卷,确是出自陆十龟之手……”

高逐晓的视线同落在听雨手中所持书卷上,出言缓缓道。

待到要将自己与陆十龟相遇所闻,悉数告知听雨时,却见听雨又将那书卷还于她,而后径自转身,将要离去。

“听雨师傅!当初并非你想的那样!”

高逐晓慌忙起身,唤住听雨。

“我前些日子于脚马山顶,恰逢了陆前辈。听雨师傅静修许久,或许不知,陆前辈已然在武学上颇有成就,而他由文转武,正是与当年之事脱不开关系。”

闻言,听雨定住了脚,但仍旧没有回头。

高逐晓复往前走了几步,接着道:

“听雨师傅已知的是,陆前辈当年喜中举子。可他为什么却就此消失,陆前辈应是未曾同师傅提起过罢……”

高逐晓轻叹了口气,将她那日所闻详尽说出,希望不公的揭露,能够挽回一段本自温绵的情谊。

“彼时,陆前辈确是考过了乡试,可他苦读数年所取得的名次,却叫一个豪绅背地里偷偷调换了去。陆前辈亦曾将此事状告衙门,却难防官绅利益勾结,状子没能告成,却反险些丢了条命。”

“故而,陆前辈并非有意违约,而确实是有其苦衷所在的。”

话毕,听雨果然重又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眉目始终淡然如若远山。

“阿弥陀佛。”

“听雨师傅……”

“现在若要挽回,兴许……”

“施主不必再言。”

高逐晓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叫这一句硬生生噎在心口。她不明白,为什么已然道明了其中缘由,听雨却仍旧不愿回头。

佛家不是常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

可此时此刻,什么才是苦海?什么才叫彼岸呢?

听雨见她满目茫然,怔怔站在原地,又是双手抱十,朝她一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天性纯良诚善,这原是桩善事。只是施主心中执念甚过,却不知这世间种种,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不知不觉间,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滴答滴答,仿佛为这佛法空门中的训诫作以点缀。

“贫尼已皈依佛道二十余载,本是不该再念起这般前尘旧事。如今施主在此,亦是因缘定数所使,贫尼便独此破戒,同你说上几句。”

“依你之所言,陆十龟当年因此劫难,令我苦苦等待十年。当年我亦是想过,他是否出了意外,同我一样家中突遭变故。便是怕我因着此事伤心,不愿见面,我亦能够理解。可他就此凭空消失,音讯全无,或是不信自己,抑或全不信我,及至终究,他是不信这段感情。”

说及此,听雨微微顿了顿,抬了眸子对上她的,眸光温润。

“施主还年轻,总会觉得,这世上之事,凡弄清了因果,便能够令其依着己之所愿,由此万物循规,人情蹈矩。可往后你会明白,没有什么会为你一人而停滞,尤其是时光……”

说着,她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地触碰自己的面颊。

高逐晓顺着她的动作,瞧见了那上面一条条暗沉的沟壑,随着她微搐的神色而凝挤在一处。

“人的容颜,会随着年岁渐渐老去,人心亦是如此。当年所已然逝去的,不只有别离,还有随这别离所崩消的一切。”

高逐晓看着听雨的身影渐渐离去,没入庭院中的微雨。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她垂首,视线颓落在那诗卷之上,白纸黑字,刺目而又悲凉。

悲欢离合总无情。

她原是觉得,世间多少事,只要解开缘由,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若真是如此,为何此刻里,她的心头却溢满着无力的窒息?

将那页诗卷小心翼翼地搁在几案上,伴着那凉透了的粥饭,闻着那寥落的雨声。

高逐晓侧过身来,慢慢走至窗边,仰首瞧着窗外的雨。

或许,真的像听雨所说,世间因果早已注定了。那诗卷所书末句,又恰如印证她所言的谶语。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夜里,高逐晓早早便歇下了,只是似眠非眠,总觉白日里有什么东西,还未曾道明。

涣云姑娘法号“听雨”,可她究竟是听的何时的雨?

若所听为少年的歌楼雨,那么她是否还在等那个篦发的少年郎?

若所听为中年的客舟雨,待她下舟以后,他们确然天各一方。

若所听为而今的僧庐雨,那是否意味着,他们此后,还能够于这洗华寺中,相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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