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 第2章 大仙

刘念念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因错过了出口，她还需向前再开一个多小时，才能绕行回来。原本三小时的路程，就这样眨眼间变成了四个多小时，等到了凤栖山，估计太阳都落山了。别说游玩了，连吃饭的地方都不一定开门了。

她想不明白H市好玩的地方多了，冯启明为什么要给客人安排去凤栖山。虽算得上山青水秀，但并没什么罕见的奇景，一般除了本地人偶尔周末过去露个营，还真少有外地游客会专门去那里游玩。毕竟往返六七个小时，去郊区爬山，看随处可见的寻常景致，性价比实在太低。

许让倒是大度，并没有因此责备刘念念，反而看出了她的自责，开口安慰她：“没事儿，旅途的风景在路上，多走一程，多看一段，也挺好的。”

刘念念不禁有些感动，再看许让，只觉得比顶流明星还要更帅许多。

又往前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一处服务区，刘念念本想加个油就继续赶路，可许让却被饭店的招牌吸引，非要进去吃筋饼。

刘念念心里一合计，他从下了飞机到现在，已经三四个小时了，应该没来得及吃午饭，眼瞅着都快下午三点了，估计是饿得不行。反正吃筋饼，上菜快，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便点头跟着许让进了饭店。

让刘念念意外的是，许让一个外地人，似乎对本地的美食很有些了解。没用店家推荐，也没看菜单，随口点了几道菜，却道道经典。京酱肉丝、香椿芽炒笨鸡蛋、炒合菜和酸辣土豆丝，筋饼和春饼各半份，再来两碗小碴粥。

刘念念猜想他会不会其实是本地人？但口音却显然不是。或是提前做了攻略？可看他一身的公子哥派头，还花钱雇了本地导游，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闲心做攻略的人。

她想着言多必失，忍了又忍，终于压下了想打听清楚的念头。

服务区的餐食水平显然和市区的餐厅没法比，尽管许让几道菜点得经典，但上来后一尝，却不禁大失所望。又油又咸，有的夹生，有的焦糊，就连粥都是一股碱的涩味。感觉厨子很有可能是失恋了，几道菜做的毫无技艺，全无热情，让从没下过厨的冯启明来捣鼓一下，都做不出这么难吃的饭菜。

许让似乎对食物十分讲究，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拿起一瓶水，仰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倒是灌了个水饱。

结账的时候，刘念念很有觉悟，主动付账，还要了账单和发票，等回去找冯启明报销。

服务员看着满桌子的剩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问她用不用打包。刘念念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太难吃了，而且他俩今晚从凤栖山回来，得半夜了，谁还有心情吃剩菜，等明天还不馊得透透的了。

重新上路，两人一如既往地无话可说，车内气氛依旧尴尬，尴尬到许让不停地喝水。

刘念念见状，很想劝他少喝点，在高速上没法随便停车，他要是想上厕所，可就不好办了。但她是个优柔寡断的i人，更何况还是对着一位气场十足的帅哥VIP，上厕所这个话题，她是如何都张不开口。

终于下了高速，按照导航开始往山里去。路况倒还可以，路面平坦，只是有些窄，虽是双车道，但要是真有两辆车想并行，却几乎没法通过。道路两旁，老树葱茏，繁茂如盖，一路绿荫，像手机壁纸似的。

刘念念觉得林荫土路很好看，想拿手机拍个行进视角的小视频。但婆婆妈妈的毛病又犯了，念及车上载着VIP，怕被指责不注意行车安全，犹犹豫豫，最后忍不住又偷偷瞟了许让一眼。只见他墨镜上方露出的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极为不悦，刘念念赶紧收起了拍小视频的打算。

“停车！”许让厉声开口。

刘念念本来就没琢磨好事，许让陡然开口，吓了她一跳，慌忙刹车，要不是都系着安全带，俩人差点儿都撞到挡风玻璃上。

许让也不和她计较，没等车停稳，已经开始动手解安全带了，车一停下，就立马推门下车，向路边的树林里奔去。

刘念念不明所以，朝着许让的背影，担忧地询问：“先生，您要去哪儿？”

然而，许让并没有回复她，钻入树丛，一晃人就没了踪影。

刘念念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车，追过去看看？这荒山野岭的，别再出事了。转念又觉得他可能是去上厕所了，毕竟喝了那么多水。自己是异性，凑过去不但不方便，还有性骚扰的嫌疑。可又一想，这一路许让虽然没少喝水，但也不至于急成那样，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需不需要她过去搭把手，哪怕出出主意呢？

她正拿不定主意，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本地手机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通。

“念念，接到客人没？”冯启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刘念念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管客人啊，接到了。臭小子，手机为什么关机？”

“嗨，别提了，手机被那老恶婆给摔个稀烂，给我也急蒙了，这不一脱身，赶紧借了个电话，马上联系你嘛。”冯启明素来没心没肺，但知道今天这事儿确实为难刘念念，所以回话的态度不仅谦卑，更马屁味十足，“念念，我就说你厉害吧。啥信息没有，你就把人接到了，你当那个破会计可太大材小用了，赶紧辞职和我一起干，月入过万，分分钟的事儿！”

刘念念没心情听他这些不靠谱的废话，当即打断他，问：“上午到底怎么回事？你骗老太太的钱，损不损呀？”

“我冤枉啊！她那钱我可是一分都没拿。”冯启明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话说得语调哀婉，恨不得立马六月飞雪，证明他的冤屈。

刘念念不禁冷哼，哪一次他不喊冤？可哪一次他都不冤！她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只握着电话，虽不耐烦却仍强忍下来，听他啰哩啰嗦地解释。

“我当时在车站一接着她，那老太太就说她其实不是来玩的，是来找大神给家里人看病的。那封建迷信，咱哪懂啊，对不对？”冯启明讲着，还不忘和刘念念互动。

可刘念念哪有心情给他捧哏，抬眼看了下车外，没看到许让的人影，琢磨着等一会儿挂了电话再见不到人，就下车去寻人。

电话的另一端，冯启明也不等刘念念回复，继续讲着：“所以，我就把她带去了我大姑那儿。我大姑，你还有印象不？”

“你大姑？她……出院了？”刘念念对冯启明的大姑并不熟悉，但听家里人偶尔提到过，好像是年轻时得了精神病，时好时坏，最近两年病情尤其不稳定，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早出院了！她那其实不是精神病，她呀，是被大仙上身了。这不去年就出马了，给人驱邪看病，老挣钱了！”冯启明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自豪，好像挣钱的不是他大姑，而是他一般。

“所以，是你大姑骗了那老太太？”刘念念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冯启明叹气：“可不嘛，要不说人上了年纪，脑子不大好使。我大姑挣这钱，说话办事得讲究技巧，切忌把话说实了。她就是太贪财了，老太太问有没有办法给病重的家人续命？我大姑说，一万块钱续一年，多给多续。老太太一听立马掏了十万块钱出来，说先续十年。”

“你大姑可是够黑的，十万块钱也敢收？这不是诈骗吗？是要判刑的！”刘念念听着都替冯启明的大姑着急，担心大姑此举会招来牢狱之灾。

“关键是你要真灵验，真能续命，那也是本事。可她头天收了钱，老太太还没返程，今早上就接了家里电话，说人咽气了，没了！她这哪是续命啊，她这是要命啊！”冯启明说到此处，忍不住一连声地叹气。

刘念念听着直替大姑着急：“那赶紧把钱给人退回去啊！”

“我也想啊，可那十万块钱是我大姑收的，我一分没拿，我哪有钱退啊！而且，我跟大姑一说这事儿，她吓得立马卷钱跑了。现在她家里没人，我也不能让人家老太太去报警，回头再把我大姑给通缉了，我们一家子不都跟着丢脸嘛！所以啊，我就任打任骂，给老太太当出气筒，还给她写了欠条，十万块钱一个月内还清。”

“一个月内还清？你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啊？”刘念念听着都觉得头大，替冯启明担忧。

“可不是嘛，对了，念念，你手头松快不？能借我点儿不？也不算是借我，是借我大姑，我替大姑谢谢你了。”冯启明不羞不臊地开口借钱，还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没钱！”刘念念没好气地当即一口回绝。从小到大，冯启明管她借钱就从来没还过。也不打个借条，金额她也没数，但加起来估计都超过十万了。冯启明要还钱，还不如先把她的帐还了呢。

尽管被拒绝得痛快，冯启明却也不生气，仍然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唉，这事儿就怪我，办砸了。当初我就该带那老太太直接去凤栖山，找人家真大仙，说不定还真能续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