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李意深很绅士的照顾两位女士,盛汤、布菜,不随意插话参与两个人的闲聊,也能在涉及自己的话题时进行客气大方的交谈。
他在家里习惯戴一副半框眼镜,盛汤的动作都十足的学院式精英范,吃到一半来了个电话,是老师任霄生,李意深去客厅的落地窗边接了。
喜小满看了眼喜小乐,正在垫子上热火朝天地啃一大块牛骨头,骨头提供者李意深老师背对着她们,身影修长俊逸,优雅自如。
“你对李意深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喜小满疑惑地问寻漠青,“知根知底又贤惠大度。”
寻漠青抿了口喜小满带过来的香槟,92年的唐培里浓P3,入口有清脆的果香,尾韵略带些碱咸味。
“相反,我对小深非常满意,他简直是我的量身定制。”她幽幽地说,“但是小满,我的人生里最重要的是自己,我不想被一些莫须有的准则桎梏……”
喜小满问:“所以你不愿意和他结婚?”
寻漠青笑了笑:“怎么会,李意深这个人,内外皆宜,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等一的结婚对象、丈夫人选。”
喜小满不懂,那寻漠青折腾这么久是做什么?
寻漠青看得懂她的表情,很坦然地笑着:“小满,我做不到因为一纸结婚证而只喜欢某一个人,人生匆匆几十年,有太多值得喜欢的人,也有太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这世界有数不清的值得我们去体验的人和事,过程永远比结果更重要。”
看喜小满仍在深思,寻漠青又说:“就好像,你喜欢收集小熊软糖,专门买了一个高档的黑柿木玻璃格柜来存放,但你只是喜欢收集的过程,从来不吃任何一颗。”
寻漠青向来是一个主体思维很强的人,喜小满就是欣赏这一点,她同寻漠青碰杯,感叹:“好像有点被你说服了……对了,你刚才说特别的人?是谁。”
话至此,寻漠青才想起正事了,笑着对喜小满说:“宝贝,你要发财了。”
“什么意思?”
寻漠青想给喜小满一个惊喜,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地说:“早上有人专门来买你的《空·断》系列,开阿斯顿·马丁,戴Richard Mille,非富即贵,只是面生的很,他说想见你。”
因为家庭、职业的关系,寻漠青对于上海这一带的富豪都有了解,有的即便没有接触过,对于他们的发家史和资料也烂熟于心,但是对于今天的这位梁先生,寻漠青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她猜想此人要么常年在国外,要么是港澳一带old money的新任接班人。
事后寻漠青让Joshua去查,果然如此,香港梁家的梁谡,恒丰的梁谡,常年国外国内两头跑,这些年在国外偏多,几乎不出现在港媒和内地媒体的画面中,所以她才没有第一眼把他人出来。
如果喜小满的画真的能被这种人、这种家族收藏,寻漠青势必能将她的商业价值往上翻番数倍。
可喜小满似乎没有像寻漠青想象得那么高兴,相反,她脸色微沉,眼神发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寻漠青:“小满,怎么了吗?”
喜小满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发颤:“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寻漠青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马上回:“他让我告诉你,他是梁谡。”
——咔嚓!
浅碟香槟杯猛地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寻漠青吓了一跳,旋即起身去看喜小满有没有被玻璃碎片伤到,李意深也挂了电话,让寻漠青先带着人去一旁的咖啡台坐下,然后才着手收拾。
饭是吃不下了,李意深收拾干净后煮了百合茉莉茶,端到岛台上,斟好两杯后很有眼色地说出去遛狗。
上海的冬夜冷得不成样子,带着冰碴的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时尚的路人裹紧了不足以御寒的外衣,连喜小乐都穿了小狗羽绒服和鞋子。
可李意深穿得并不多,半高领磨毛打底衫配同色系马甲,外搭了个戗驳领双面羊毛过膝大衣,连条围巾都没戴,牵一只穿粉紫色羽绒服的比格,怎么看都很违和,路上不时有人回头看这个奇怪的组合。
李意深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沉默的拿出一包烟,是顺手从玄关拿的七星软白,寻漠青随手放的,她其实抽的不多,没瘾,工作实在太累的时候才会抽一根解解乏,这一包是半个月前买的,现在还剩11根。
角落里还是有风,李意深一只手牵狗绳,一只手点烟,三四次才着,可他根本是不会抽烟的,一口就呛着了,咳得死去活来,倒是给冷白的面皮上咳出些红润的血色。
喜小乐惯是会看人下菜碟,除了喜小满,它在谁身边都老实乖巧得不像话,此刻就坐着地上,仰着小狗脸睁着小狗眼看李意深。
李意深也低头看它,过了半晌才冲他说了句:“别看了,我和你都不讨人喜欢。”
微信提示音响了,是来上海之前就加的中介,说怕晚上打扰他就没打电话,要他见谅,又给他发了几个独栋别墅的信息,简练说明了每一栋的优缺点。
李意深很仔细地翻看,每看到一处,都会想要装成什么样子,寻漠青或站或坐在那里,又会是什么样子。
要有寻漠青的大书房,隔壁是画室,寻漠青现在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画画的,浴缸要买最好的,寻漠青可以泡澡解乏,花园里要四季都有花开,外墙要爬满连绵的粉橙色月季花,鱼池要修得尽量自然野生,旁边最好种些竹子,还有,要有桂花树和柠檬树……
一根烟抽完,幻想时间也该结束,喜小乐伸出爪子碰了碰李意深的鞋子,呜咽着要回家。
李意深看了看表,还没到时间,灭了烟,又拎着喜小乐去花园里遛弯了。
大约半小时后,寻漠青一通电话打来,李意深牵着狗回去当司机,和寻漠青一起把喜小满送回家。
车上,寻漠青和喜小满脸色都不太好,李意深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餐桌上她们两个都没吃多少,酒却喝了不少。
喜小满挤出一个笑接过来,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很客气的道了谢,一边嘴里塞一边对寻漠青说:“怎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是觉得红薯那么好吃。”
寻漠青给她递湿巾:“别担心,你就当是去采风,这边我帮你应付。”
“对不起啊漠青。”喜小满满脸愧疚,“因为我自己的问题,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这么一点点事情,你放心去玩。”
“嗯。”
送完喜小满回家,一进门,寻漠青就抓着李意深的手指闻了闻,问他:“你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