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杲杲 第1章 第 1 章 扶苏

秋天的风落寞而悲凉，给人游子的哀伤，但少年不是。

十月底，秋末。

临近傍晚，空气带了些凉意，太阳灿烂的光辉也快速逝去。风卷残云，枯叶乘风而起，在空中飘飘悠悠的转着圈。城市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浮躁，鸣笛声此起彼伏。

沈余压了压帽檐，眉眼染上烦躁，走到城西，抬脚进了一名为“扶苏”的酒吧。“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倒是文雅。

沈余与老板是熟人。当时老板去学校给她的弟弟带东西，沈余非常热心的指了个路。交谈中得知，老板叫作“林夕”，经营一家酒吧。林夕盛情邀请沈余光临酒吧，并承诺会给他免费一杯特调果茶。

沈余：（犹豫）（逐渐纠结）“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们学校有规定，不能出入营业性歌舞厅。”

林夕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们酒吧不混乱，很正经的，只是一个贩卖饮料的场所。”

沈余被说服了。

沈余此前去品尝过一杯了，只能说，味道完美撞他心口上了，好喝。

……

酒吧里面灯光暖调，到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屋，令人放松又惬意。

沈余像前台望去，老板不在。他轻叹一声：“今天恐怕喝不到特调了。”

他找了个空位，接着灯光打开书包，开始写作业。没错，写作业。

路过的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沈余毫不在意，仿佛感受不到。就这样，他写完了语文作业，正准备写政治，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是个男人，肥头大耳，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形象差不了多少。他嘿嘿笑着，走到沈余身旁，搂着他的肩膀，道：“小帅哥，陪叔叔喝一杯。”

沈余感觉一阵反胃，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道：“知道自己多大了，还这么不要脸，没有镜子总有池塘，跳进去好好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有，我没有陪酒这个服务。”

那男人恼了，将酒杯往桌子上一砸，怒气冲冲的说：“你在酒吧写作业，装什么清高，脑子有病！”

沈余凑近他，手握住他的手腕，温柔一笑，随后手指用力，狠狠捏那男人的麻筋，在男人的惨叫声中，沈余淡淡的说：“不好意思，我乐意，不想看，一边去，谢谢。”

那男人吓得站不稳，落荒而逃，大骂：“神经病！简直是精神病！”

沈余满不在意，看了看手表，拿起书包，准备回学校。

快出门时，他朝旁边一瞥，好巧不巧，看见个熟人——林霁。诗句所感“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风光霁月，也是他的人生。

林霁，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人们称为“学神”，霸榜年级第一，从未掉下来过。他们都说林霁高冷洁白，是那天仙般的人物。

沈余是死也不信的，林霁最多就是爱装逼。这就不得不提到那个万年老二了，没错，就是沈余。沈余张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和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被同学们奉为“校草”，冠以温柔的名号。沈余也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形象，永远笑眯眯的。

这不？让他抓住了把柄。沈余在心里密谋着，要是把林霁在酒吧里抽烟玩牌的样子发到校园论坛上，看他还怎么做清冷学神。

沈余暗戳戳打开手机，摆好角度。拍照的同时，刺眼的白光亮起。gang，忘关闪光灯了！沈余收起手机，和林霁对上了眼睛，微微一笑，火速跑路。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林霁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好吧，他还比沈余高五厘米。

沈余气愤，沈余崩溃，沈余弱弱抬头，说了句：“hi～”林霁气笑了：“怎么？刚拍我照片上不和我打招呼？别告诉我你刚看到我。”

见被发现，沈余也不装了，气势汹汹的抬头，道：“我把这照片发到论坛上，你的人设就毁了！”

林霁：“什么人设？”

沈余：“你耳朵没问题吧？”

林霁：“哦，你是说那个‘清冷学神’？他们自己给我立的，我又没遵循过？”

某位不仅默认还遵循了人设个人：“……”

沈余要气炸了，正当二人剑拔弩张时，林夕回来了。

林夕：“你们认识啊！”

沈余：“不认识。”

林霁：“认识。”

沈余：“……”

好嘛，又跟他作对。

这时，一伙混混闯了进来，扬言要砸店。林夕立马把沈余护在身后。

沈余：“虽然但是，我看着很柔弱？”

关键是林霁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沈余暗骂，怂包！

他撸起袖子，打算冲出去和他们拼了。这时候，林霁走了出来，还拿着根棒球棍。

沈余刚赞叹林霁终于长脑子了，林霁确直接把棒球棍扔给了他，赤手空拳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沈余：“？”

他入梦初醒，拿着棒球棍冲了进去。

2vN，完胜。

时钟滴滴答答的转着，沈余看了看表，对林夕说到：“姐姐，我要回学校了。”

林夕在后面喊到：“小心点，现在危险！”

沈余不是不知道城西的夜晚有多么混乱，但是，他更不想被老师爱抚。

到了学校，他光荣的迟到了。正巧碰上副校长，倒霉透了。

如果说，唯一好点的地方是，林霁也被抓住了。

结果，林霁若无其事的抬头，道：“老师，我是年级第一，老师说我可以不参加晚自习。”

副校长气的颤抖了；“我看我像年级第二！”

沈余弱弱地说：“我是年级第二……”

副校长要冒火星子了。

结果一查，发现沈余和林霁确实没说谎，副校长沉默了。

半晌，才开口，“你们给我写检讨！写不完不许走！”

副校长也是个犟的，明明眼皮都打架了，却还是熬到了他们写完才放他们走。

……

第二天，全校大会，沈余和林霁光荣上台，念检讨。

林霁先上台，缓声开口：“我是五班林霁，我对我自己违反校规，带头犯错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

台下激动的讨论。

同学A：“林神不是一班的吗？”

同学B：“对啊，沈哥才是五班的。”

同学C：“他们是不是拿错了？”

沈余一脸懵逼，连忙看了看兜里的检讨。果然，拿错了，昨天太困了。但是林霁写的什么玩意？

到了沈余上场，他只能硬着头皮瞎编。

终于说完了，看着林霁嬉皮笑脸的样子，沈余怒从心起：“这玩意绝对是故意的！”

但是为了维持人设，他笑的温柔，在林霁的耳边吐出一个字：“滚！”

……

检讨风波已经过去，学校平静无波，一切回到了正轨上。

沈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亮的月光撒下，照在他身上，像是盖上了一层薄纱。夜深了，寂静无声，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声音，没有生气，在此之前的岁月里，沈余也是这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有父母，有家人，有给予温暖的人。但是发生了一场变故，父母大吵一架，分道扬镳，将他留在了原地。他好像被遗忘了，生活在黑暗的角落。这么说也不太对，只是那些闪闪发光的人，变成了冰冷的定时打钱机器。

一个人，好孤独。

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他们把爱倾注在别人身上，所到之处，熠熠生辉。而沈余，只是一个黑暗的影子，他被光芒灼伤，不得靠近半分。

他对第一有着近乎疯狂的追求，他考了第一，也许，他们就会记起他了。

他自己需要光芒万丈，才能和太阳并肩，他们目光中才会有他这颗细碎繁星。一点便好，只需一句便好，寂寞与孤独充斥着他的内心，压的他喘不过气。

身边人劝过他很多次，很多次，即使他考到年级第一，他父母照样忽略他。但他不甘心，他想赌一把，万一呢，万一这次幸运女神降临在他的身上，不试试怎么知道？

影子不甘委身黑暗，不甘是太阳灿烂的照影，总有一天，他也能飘向天空，做那纯洁白云，看那烂阔世界，迎那绚烂霞光。

沈余不得不说，他很羡慕林霁，他有爱他的姐姐，“扶苏”中总是充满温情。

半梦半醒，耳边眼前一片混沌。他好像做梦了，或者这本就是现实。

迷雾中，他崩溃的大喊，使劲浑身力气奔跑。那谈笑声似乎就在身边，每时每处，但就和他隔着浓雾，拼尽全力也触碰不到。

他是遗忘的角落，是不堪的回忆，他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永远多余。

又是一个周末，夜晚时分，沈余走进了“扶苏。好吧，最近都不怎么凑巧，林夕姐不在，但他看见了林霁。

林霁也望向了他，歪头一笑。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我说，要来尝尝我的‘特调’吗？”

闲来无事，兴致落空也难受，沈余便答应了。

林霁手法娴熟，不一会，一杯长相漂亮的酒便放在他手边。

沈余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入口是辛辣，呛的他直咳嗽，但，之后便是幽幽甘甜。再喝了一口，但都没有最开始的感觉。

沈余问：“好喝 这酒叫什么？”

林霁答：“我没想好，或者也没有准确的名字，我管他叫‘溺爱’。”

沈余：“没想到你还挺有文采。”

林霁挺了挺胸膛：“那当然，小爷我可是样样精通……”

再后来，林霁说了什么，沈余已经记不清了，脑袋昏昏沉沉，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安稳的睡着。

再睁眼，入眼是灿烂的晚霞，沈余有点懵，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卧室，陌生的卧室。

恰好，林霁推门进来，他倚在门边，懒懒得说：“我可没听说，有人还有睡到第二天下午的习惯，你说呢，阿余。”

林霁放长尾音，像是称呼亲密的人。

沈余翻了个白眼，道:“别这么叫我，黏糊糊的。”

正准备出门，林霁却突然别扭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内个，额，谢谢你。”

沈余：“谢我什么？”

林霁：“你是第一个说我的酒好喝的人。”

沈余难得没有讽刺他，转过头，专注的注视着他。吐出一句：“不客气。”随后微微一笑。

如灿烂星河，繁星坠入眸子，让人挪不开眼睛。

……

沈余的黑眼圈重了，许是最近心事重重的缘故，他凌晨才能入睡。

林霁很仔细，敏锐的发现了这点。

放学时，他追上沈余，道：“你怎么了？”

沈余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我怎么了？”

林霁斟酌着用词：“你最近怎么样？”

沈余：“怎么？问这个干嘛？你是变态？”

林霁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问问，我就是觉得你状态不好。”

“如果你是说考试成绩，那么我告诉你，下一次我一定会超过你。”

“静候。”

就两个字，故作高冷。

沈余没再理会他，径直向前走去。

林霁在后面踌躇半天，最后喊：“你有安眠药吗？”

沈余回眸，定定望着他，道：“没有，那东西要监护人，我搞不到。”话出口才觉得不妥，他和林霁没有那么熟。

林霁又说：“我帮你弄。”

第二天，林霁真的给了沈余安眠药，不过，他十分执拗，一天只给当天的量，不肯多给。

沈余也说过，全给他自己就行，不用麻烦他每天送。

林霁的脸上弥漫着沈余看不懂的神色，说：“没事，不麻烦。”

沈余心里暖暖的，但嘴上依旧说：“你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每天嘴里蹦出来什么词语，搞得我好像干了什么缺德事，故意把你搞成这样。”

“喂，林霁，你听见了，不用这样子，你不欠我什么。”

林霁只轻轻一笑，对他说：“我乐意。”

这家伙，真是，赶都赶不走。

沈余站在夕阳里，看着夕阳照射下的山峦，看着橘黄色天空中的白云，看着五颜六色的街道。

林霁走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他的身边的一切都暗淡无光，世间万物独他璀璨耀眼。

他好像碰到光了啊。

沈余双手抬起，捧着落日，看那光辉映照在手上。他抓的越来越紧，金光从他手里漏出去，最后直直被漆黑的山脉吞噬。

不过，有了便好，细碎无妨，微弱也罢，总是稍纵即逝，他也要抓住那来之不易的光。

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沈余的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自己之前无聊翻阅的书籍中的一句话：“如果问人生最重要的才能是什么？回答是:第一无所畏惧：第二无所畏惧；第三，还是无所畏惧。”

欲征服世界，先征服自己。

他将义无反顾追逐阳光，水深火热，深渊万丈，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