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商对电瓶车的记忆还停留在去海市旅游时夏斯博和陈柏带着不会骑车的他环海行,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之后再没坐过电瓶车,早忘了坐这种车是个什么感觉。
电瓶车没有遮挡阳光的遮蔽物,抬头便是湛蓝广阔的天和棉花云,脱离了钢筋水泥的城市,身处自然界才会真正发现天地的广袤。
四周景物伴着猎猎作响的风声不断移动倒退,烈日毒辣,刺的人不敢看的太久,暴露在阳光下的身体受着炙烤,借助风的力量没办法完全驱散热意。
程高驰宽阔壮硕的体格在这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身形差异让苏商可以缩在他背后避开大部分阳光的照射,同时意味着必须靠的更近,于是苏商收紧了胳膊,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耳朵贴在后背,能听到心脏跳动的节奏。
“这样会不会太热了?”苏商的声音被风吹的细碎,传入程高驰耳里。
明显能感觉到他比刚才更僵硬,一动不动保持着脊背微弓的姿势,从上车到骑行了十来分钟,一直没变过。
他在紧张,也可能是不自在。
腰间的胳膊其实已经勒出了汗,程高驰不好说,在他看来,苏商抱得这么紧可能是因为紧张害怕。
潜意识里,程高驰认为出生优越的苏商出行应该都是乘坐名贵豪车,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既不遮风又不挡雨毫无舒适度可言的电瓶车。
“还好。”程高驰直视着前方路段,偶尔会看一眼两边的后视镜,“你害怕的话,可以挨近一些。”
苏商以为自己听错了,程高驰说什么?害怕?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害怕才抱紧了腰?
蠢且天真,真好奇在程高驰的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既然他都主动提了,苏商当然要用行动作为回应,不然怎么坐实“害怕”。
苏商依着程高驰的话小幅度往前挪动,夏季衣料轻薄,稍一靠近就会隔着衣服触碰到对方的身体,索性整个前胸贴上温热后背。
歇息中的原件和算不上软的臀无意摩擦。
一触即发。
太久没有过,加上那天晚上的动静扰了心神,本能反应难以控制,失控是必然的。
但——这算什么?
不过是碰了一下,搞得跟个变态似的。
苏商不是重欲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来感觉有需求了才会联系对方,完事就翻脸不认人将其赶走,解决生理需求是他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得加速了。
苏商脑袋抵着程高驰后背,屁股往后挪拉开距离,前裆鼓着像是充了一小团气在里边,他咬紧了后槽牙,努力压下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真怕彻底失控被人误以为是个心理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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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驰先送苏商回了山庄再转头回到自己家,他父亲程鸿飞坐在屋檐下出神的望着坝子边的老香樟树,连儿子骑车进了院坝都没注意。
程高驰喊了声“爸我回来了”,程鸿飞没回应,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这样的情境他已经习惯了,自从母亲生病去世,父亲的神智偶尔会变得恍惚,加上耳朵受过比较严重伤,影响到了听力系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听觉也开始衰弱,不在地里干活的大部分时间,就会坐在那个从未挪动过的位置看着香樟树发呆。
程高驰拎着药袋子和保健品在程鸿飞面前蹲下,打开包装袋给他看:“爸,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位大哥给你买的保健品,刚才送那位大哥回了家,所以回来的晚了点,给你带了碗豆花,你先端着,我给你抬个凳子出来。”
程鸿飞反应迟钝的看向眼前人,他的脸颊苍老消瘦,颧骨下方没什么肉有些凹陷,显得眼睛有点凸,浑浊的眼里仿佛是一片看不清的荒漠。
“回来啦,你刚才说什么?”
程高驰不得不提高音量:“你先端着豆花,我去给你拿凳子。”
程鸿飞没应声,接过豆花牢牢地端在手里。
有了凳子,豆花也有了放的地,程高驰从袋里取出勺给他,又把前面说的话抬高声音再说了一遍。
“无功不受禄,高驰,你要回礼好好感谢人家。”
“知道了爸。”程高驰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早有准备,打算晚上给他们送几条自己养的鱼和种的不同品种的番茄。
程鸿飞弓着腰身小口吃起了豆花,他的动作很慢,慢的程高驰难掩涌上心头的酸楚。
他撑着大腿直起身,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异样:“爸,我去做饭了,你别老是坐在外面,天热容易中暑。”
程鸿飞缓慢抬头看他一眼,说了声好,却没有继续吃东西,而是盯着腰部位置,嗓音沙哑的就像拉风箱发出来的声音:“高驰,你的衣服腰那里怎么湿了?”
被问到的程高驰低头看去,球衣的腰部位置大半圈都是湿的,湿痕不由的让他想起回来时紧紧环绕在那处的胳膊,时而收紧时而放松,不太舒服,又不好开口,就这么被抱了将近半小时。
大概是那时留下的。
“没事,晚上洗澡换,我先做饭了。”很直接的避开了这个话题,程鸿飞也没再问。
晚上七点多,太阳有了下山的迹象,吃过晚饭,程高驰拿着渔网去了位于房子左边的小池塘,捕了几条草鱼回来才得空看手机。
微信消息栏里红色数字过百,新闻推送、校区工作群、班级群,还有一些学生发来的,舒淳也发了两条,说是朋友送的车厘子太多吃不完容易坏,等会送些来。
二十分钟前发来的,等他看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坝子口。
他退出了聊天界面,晃眼看到通讯录那一栏有个红字一,刚要点开,舒淳踩着高帮凉拖扯着嗓门喊他名字,抬头望去,休闲运动短裤下的腿笔直细长,上面套了件白色的长袖冰丝防晒衣,长发束在脑后,走路时晃来晃去,像极了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程高驰移开目光,应了她的招呼。
“哟,原来是抓鱼去了啊,难怪一直没回我消息。”几条五六斤左右的草鱼在水盆里游的正欢,舒淳一来就蹲在水盆边上数个数,毫不客气的将装满了车厘子的果篮递给身旁男人。
程高驰沉默了几秒才接过,一边去屋里放篮子,一边提醒:“地上有水,小心点。”
舒淳浑不在意,手指戳弄鱼鳞:“明天吃鱼?”
“不是,杀好了你装两条带回去。”
舒淳笑:“那我可真赶了巧,我帮你。”
程高驰挡开她去捞鱼的手:“不用,鱼腥,你去旁边坐着。”
默了片刻又补了句:“或者帮我洗点车厘子。”
“行。程老师呢?又出去散步了?”舒淳娴熟的往屋里走,没看到程鸿飞身影。
程高驰用力敲晕草鱼,拿过一旁的鱼鳞刮:“嗯,刘大爷又来找他去村委会锻炼。”
“多锻炼多运动挺好的。”
等舒淳端着洗过的车厘子出来,已经刮好了一条鱼。
她站到男人身旁,很自然的拿起一颗红艳饱满的车厘子往他嘴边送,被程高驰抬胳膊抹额头的动作挡开了。
“抱歉,我刚擦汗,没注意到你的手。”
“我把鱼打理好了再吃,你稍微离我远些,我怕脏水和鱼鳞溅你身上。”
那一下,程高驰是故意的,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舒淳的动作,言语拒绝太过直接会造成双方尴尬的局面,才想到用看似意外的法子。
异性朋友之间的投喂行为就算是朋友也过于暧昧了,村里关于他俩的流言蜚语太多,要是被路过的乡里乡村撞见,到时候更难澄清,再清的水也会变浑浊。
即便程高驰这样说了,舒淳还是没动,大概是感受到了水飞溅到腿上,才不得不退至他身后,
程高驰做事向来认真细致,几条鱼清理的干干净净,连鱼肚子里的黑色覆膜层都撕的一点不剩。
他找了两个新塑料袋,装好一袋并着番茄给舒淳,另一袋和摘的番茄挂在电瓶车上,又怕身上鱼腥味太重,蹲在坝子边用洗洁精一直搓到味道淡化了才冲去泡沫。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舒淳看在眼里,有些紧张又不太确定的试探:“你这是给谁送的?夏叔?”
“嗯,我就不送你了,天开始黑了,带着这根棍子,走小路多注意。”取来一根拇指粗的长木棍。
程家和舒家离得不远,走小路来回十几分钟,但小路容易遇到蛇,舒淳在那条路遇到过好几回。
目送舒淳步入小路,程高驰才放下心拧动钥匙。
大概是逐渐习惯了饭后出去散步,难得苏商主动提出散步消食,陈柏和夏斯博自然乐意奉陪。
几人都不是小气记仇的,相互说开了解释清楚之后,也没谁会往心里去。
三人还没走到门口,外面传来电瓶车的声音,接着一道弱光从门口一晃而过。
不多时,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程高驰一手拎了个袋子,正巧和刚要出门的三人撞个正着。
三人并肩而行,氛围和谐,丝毫看不出上午在镇上的剑拔弩张和尴尬。
不经意间对上苏商的目光,程高驰抿着腼腆的笑:“夏叔陈叔,苏商哥晚上好,我来送两条鱼和番茄。”
夏斯博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送东西过来,热络的接过,正好有后厨师傅从廊道经过,顺势拿给对方让他放冰箱。
陈柏无奈又感动:“你这孩子,又送这么多东西来。”
“今年种的番茄结的果比去年多,家里就我和我父亲,吃不了多少,不吃也会烂在地里。”程高驰倒也实诚,但另一个原因没说。
苏商抱着胳膊没长骨头似的大半身子倚靠着廊道的木头柱子,视线越过挡陈柏和程高驰遥遥相望:“吃饭了没?”
程高驰老实回答:“吃过了,你们要出去吗?”
“去散步,要不要一起?”
两人熟络的对话语气如同认识许久的朋友,让夏斯博和陈柏倍感意外,苏商说过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陈柏一直以为他俩不熟。
“好,我先打个电话。”天已经黑了,程高驰不知道父亲还在村办公室还是已经回去了,得打个电话问问。
等程高驰通完电话,苏商已经走到了他身边,程高驰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上午那套。
“怎么了?”他的视线直白毫无遮掩,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
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缩短,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程高驰跟着他的步伐,嘴里说道:“没事。”
他想起身边的男性包括自己,大部分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汗味亦或其它味道,但苏商身上却没有,每次靠近都是香的,也许是喷了香水?也可能是比他们这些男人更爱干净?
夏斯博和陈柏走在后面,两人靠的很近,时不时凑在对方耳边说悄悄话,前面那两位丝毫没察觉。
苏商想到那几条散发着浓重腥味的鱼,隐约又在程高驰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忍不住问:“鱼是你打理的吗?”
“是。”
“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程高驰有点害羞和局促,耳根子漫起了红,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更好,抿了抿唇略显生硬道:“没,没有,从我父亲那儿学的生活技能。”
“别谦虚,你比大部分人都厉害,现在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做这些事,包括我自己。”能用钱办到的事,当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出了院子,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这条路程高驰走过很多回,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就像学习杀鱼、种菜一样,因为做的多了,自然会变得熟练,所以没什么厉害之处。
“城市生活节奏快,上班占用了大部分时间,做饭吃饭更多追求效率,在乡里,属于自己的时间比较多,如果不自己动手,就什么都没有。”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厉害,只是杀鱼,任何人都能学会,但是在方便快捷的城市,大家肯定会选择方便,他在阜市上班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所以没什么不同。
见苏商没说话,程高驰后知后觉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反驳他?
下一秒,苏商朝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你说的没错。突然想起来,我给你发了好友申请,你好像没注意到?”
“嗯?”
苏商示意他看看手机,程高驰连忙摸出兜里的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的红色一字还在,尤为显目。
抱歉,他忘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