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来凌祁云。
行了几日的路,她的眼圈早是不红,于环境的潜移默化中,她不知不觉地欣赏起外头的风景。
小孩总是会被外头乐趣吸引,更何况绿树成荫,空荡忧寂的美景呢?待马车徐徐远去,凌祁云甚是流连忘返。
丫鬟小满与她打道:“小姐,您可小心点,可别探过头掉外头里去了。”凌祁云又这才抽回神,鼓着小嘴回:“才不会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小满笑笑:“好好好,小姐可本事大着呢,奴婢再不这样说了。”
“别叫我小姐了,我都要拜师学艺了,早不是小姐了,叫我凌祁云就行。”
小满眨下眼,头随着眼眸浅浅地低些,几不可查。
“嗯……”小满思量一阵,“奴婢觉着叫小云好些,直接叫全名不亲昵。”
待小满语毕,凌祁云摇摇头又纠正小满:“你别再自称奴婢了,既没有尊卑之分,便没有‘奴婢’这一说了。”
小满轻笑着,盯着她水灵灵的与常人不同的双眼,感觉眼前的小孩好生可爱,粉雕玉琢,说话还有理得很,简直能挑不出毛病来。
“好好好,小满与小云之间总有长幼之分吧?按年纪来说,我该让着你,虽说没有尊卑贵贱,可相让总归显着你更大些。”
凌祁云挤挤细细的眉,满脸稚气:“这么说,你还是要循旧?”
“不不不!只是给小云提个醒,若日后,你感觉我处处让着你了,可别怪,我是长辈,该这样做。”
凌祁云努努红唇,这关算她过了。
她还挺由衷地高兴的——她交着了第一个朋友!
……
连带着车夫,三人所在的马车一直前行到日落西山。车夫吁停了马车,天色渐晚,他们该停下来休息了。
凌祁云从包裹中拿出今日的口粮,分给了二人,而她则靠着窗欣赏外头美轮美奂的傍晚景色,吃着口粮。
三人一口一口地吃着,却都难从风景中脱出眸光,眸子里闪着橙黄晕光。
霎时一阵号角声传来,周边草木翻腾,渐被踏开一条草径来。数十位身着兽皮衣物的壮汉从中走出,提着大刀,凶神恶煞。
他们将凌祁云三人连带着马车一起包围住,没有妄动,怕马车内有高人隐藏,他们可吃过一次亏了。
“是山贼!”车夫大惊呼,连忙起身准备去拉绳子逃离。
年幼的凌祁云却不太懂,毕竟她没见过,不过是略有耳闻而已,她也想不出什么恐怖至极的模样来。
直至听到了车夫大喊山贼,好奇心驱使她与小满探出头。
凌祁云被埋藏在心中已久的迷惑顿解:原来这做坏事的山贼是这般模样的!
山贼群中走出一人,左眼下到右唇角上些绑着白绷带,还隐隐渗出些许血。
凌祁云与小满仍在车内探出头,独留车夫在外头,凌祁云听见了有人问话道:“车中有谁?快些报上名来!”
车夫颤颤巍巍地答:“没……没谁,不……不过就是我……我送的二位乘客。”
“乘客?”那绷带男的黑眸滴溜了一圈,寻视左右,就是在这露着头的两人?
“车内何人?!报上出身!”
凌祁云听见那声浑厚的声很是凶,害怕地缩了缩,用布裹住了颈,只有头在外继续看。
没人回他。
“速速报上出身!!!”那绑着绷带的山贼怒道。
凌祁云向来是听话的好孩子,既然问话了,那就答呗!
她的嗓音嫩嫩地,稚气未脱:“我们是三个寻常人,要去武嶂山拜师的。”
待凌祁云说完,一阵风一扫而过,吹得草木翻腾。
绑着绷带的山贼试探着问:“那就是说二位都是身无长技的寻常人?”
凌祁云没想太多:“是!”
小满想把她的嘴捂住已然来不及。凌祁云话一出口,车夫立即“噗通”跪下去:“各位大侠饶命啊!饶命啊!我们只是碰巧路过,是小人不识路,竟误闯了您的地盘啊!求大侠饶命啊!”
其实此处并不是这山贼的,他们只是一支被派出来劫掠财物的队伍,意外走到了这,连带着遇上凌祁云三人都纯是运气。
他们本是劫了一辆马车的,却不曾想里头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侠,失败了。
现下,为了能交差拿下凌祁云必须是势在必行了。
“交出钱财来,或是些值钱玩意儿也行!”
车夫:“大侠,咱们不过三位赶路人呐,哪来的钱财与值钱玩意儿啊!!!”
绷带男冷哼一声,徐徐道:“没钱?其实……命也挺值钱的。”说罢,一脸凶恶。
他的手指冲凌祁云指了指,其余人会意,慢慢走近,手上的大刀亦是。
山贼们走近了,挥刀劈来。一颗石子却袭来将挥刀的山贼手中的刀弹飞,伴随着一声痛叫。
石子快得太快,找不着究竟是从哪来的,只得胡乱地左右瞄。
左侧却传出声来:“果真是不知悔改的东西。”凌祁云顺声望去,赫然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翘腿坐在树枝上,背对着夕阳,她身后霞光万丈,坐于枝上的她波澜不惊,红唇轻笑。
凌祁云看呆了,第一次见着比她姑姑更美的人。她见着那人眉眼含笑,于她心中默默成了一道光辉。
坐在枝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秋渺。
她下到这来捉乱时者的,之前便碰着了一次这帮山贼,给了点教训。可秋渺仍是紧随他们,果真就得到了她心中已有的结果——山贼们并没有悔改。
倏忽间,秋渺消失了!
凌祁云正回过神后,身后却一紧——她被人抱了起来。
再回头时,她自认是最美的仙女就在眼前,一呼一吸都洒在对方的鼻尖。小小的她的双眼移不开了,痴痴地赏着,樱桃小嘴也合不上。
秋渺却咧嘴笑得宠溺,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这么干净的双眼可不能脏了呀。”
秋渺转脸面对山贼,将凌祁云放下,以一手遮住凌祁云的双眼,秋渺眼前的山贼双腿直颤,动弹不得,一股无形的力死死地定着他们。
她轻呵旁边的车夫与小满道:“把眼睛闭上。”
说罢,也不再理会后者是否执行,从怀中掏了笛子,甩出,瞬时穿透了每个山贼胸口,血液在一息之间迸出来……
凌祁云睁眼时,方才凶神恶煞的山贼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这是怎么了?”凌云不解问道。
秋渺:“我使了个让他们沉睡的法子,现在全都睡得很死呐。”
凌祁云眼中瞬间迸出光芒:“你是个会法术的神仙姐姐!”
只见眼前美若天仙的人莞尔一笑,没答她,又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的法术可不了太久哦!你们该快些赶路了。”
车夫明白眼前这些人是怎么了,可没见过这一场面,全身哆嗦着。
秋渺扫了一眼他,这才颤抖着起身去拉绳。
小满却打心眼里觉得秋渺是个好人。
凌祁云眼眸散着光:“神仙姐姐和我们一路吧。”
“不了,姐姐还有事做呢。”
“哦……”
凌祁云蔫了下去,不曾想过,神仙姐姐为了救自己的命竟放弃了手头的事。
“那神仙姐姐的事可是为我而误了?”
秋渺摇摇头:“没有,别放心上。”
凌祁云的小眼睁得大大地,努力地想将眼前这位神仙姐姐的美貌尽收眼底。
秋渺心中软软地,许是叫眼前这小东西给化软了心吧。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凌祁云,要到武嶂山去拜师学本领的!就像神仙姐姐一样!”
“那行,姐姐等着你的那一天,到时候咱们一块到天上相叙。”
秋渺的笑意不浅,她本来苦恼着乱时者在哪的呢,现下被这么小小的孩子给软化了,心中的不快荡然无存。
她抬头看看天,不知不觉,月亮升起来了,她轻叹一口气,扭过头:“姐姐该做事去了,就不相陪了。”
“哦。”
待凌祁云说完,秋渺便化作了一阵轻烟,消散不见了。
再说回秋渺吧。
神境多的是灵丹妙药,更况秋渺并非什么魔所伤,手半好却使得有些磕碜,不利索。
而神力嘛……是她都东拼西凑,东借西借来的。其实也不能说是“借”,毕竟她的神力去填“洞”了,还上还等那“洞”再破,她可不希望,所以还上是不可能了,权当是天帝与诸位同盟对她守护天界的奖赏了。
秋渺体内的神力是各异的,体内总有着排斥,可能用啊!
算了,忍忍。
待花上些时间修炼成一体就行了。
这些都还算是小事了,当前大难是这乱时的人究竟身处何处?又有多少?
秋渺心头泛苦,这几年来不过捉住了十几个。
……
凌祁云一行人经历了刚才那一遭,纵使不想也得连夜赶路了。
明月当空,凌祁云毫无睡意,痴痴地望月,呆滞地赏那一抹白,眼前情不自禁地浮出一人。
一路上,三人谁也没对谁说过话,除了凌祁云,二人都疲惫不堪,好在万幸的是他们没剩多少路,几个时辰后到了一座山脚下。
他们下了车,仰头望去,是一片青葱翠绿的小竹林,一段小山路蜿蜓而上到了尽头也就是山顶,是一大片的黑,是乌黑的房瓦。
有些房子捅入云层,凌祁云不免得心生震憾。可今夜登上山上去显然不可能,他们便在马车上睡下,只待明早。
凌祁云背后不远处的高树上,绿叶轻悄悄地晃,似又是被点了一下,再往右移些,露出一双鞋,是一人,是秋渺。
秋渺双手收在腰后握着,盯着马车,见马车不动了,想来应是睡下了。
她乱时者倒是没抓着,顾了他们一路,自是什么也办不了。可她眼前情不自禁地浮出那个小凌祁云时,她的冷脸又下去,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