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拙还是没能出去卖包子,她此刻正等在逃奴所门外,逃奴所不大,她能听见里面噼噼啪啪打板子的声音和不断地哀嚎声。
今早一醒来,郑开羽又不见了,她不知道郑开羽能去哪,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个地方自杀,在小吉镇绕了小半圈后,她还是决定来这里看看。
“白家奴,在,前几天进来过一次吧?”狱卒说。
“对,就是他,劳烦您了。”白拙心头一喜,只要人还活着,什么都好。
“这样的奴,亏你还来接,你知不知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站在县衙门口仰天大笑,差点连知县大人都惊动了,能把人吓死。”狱卒很不耐烦,这几日新来好些青龙那边的奴隶,还没开始卖,只怕一旦到了百姓家里有不少没吃过苦头的是要逃的,她们正在加紧防御,每个人的工作量都是以前的双倍不止,所以这些二进宫的,她们格外讨厌。
跑了两次还来接的主子,就更讨厌。
“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那他……”白拙苦笑,她能想到郑开羽心里如何难受,心中也没有怪他,可仰天大笑是什么意思?这人莫不是疯了?
狱卒往里指了指,“里面打板子呢,下一个就是他,第二次进打双倍的,一会儿打完了就给你带出来。”
“那,大人,能不能不打了,我这就接走?”白拙说。郑开羽身上有伤,若再被打四十板子,只怕又是伤筋动骨,十天半月不能下地了。
那狱卒看怪物一样看看白拙,“你以为我们想打?我们一天要打多少板子,两条胳膊都是肿的,可上面有规定,不打不行。除非,你交一两银子的罚金。”
白拙抿了抿嘴,拿出一百文钱递到狱卒手里,“没那么多钱,不过这点儿大人您收着,只求打的轻一点,里面打板子的大人也能轻松些。”
狱卒高兴地掂量掂量,道:“行,我这就进去给你说说,保证不伤筋动骨。”
没多久,嚎叫声停了,变成了一下一下的闷响,这是轮到郑开羽了。白拙在心里默念到四十,很快郑开羽被两个狱卒架着扔了出来,幸好白拙接的及时,没摔在路上。
“你可看好了,下次进来就是一天八十,保管一天就死。”那狱卒说。
“知道了,劳烦大人们了。”白拙一边扶着郑开羽一边说。
郑开羽裤子上都是血,白拙看着都觉得疼,但郑开羽的神情似乎好些了,他目光里又有了神采。
“大人、我、我见到了、见到了……”郑开羽断断续续的说着。
“她们真打了你四十板子?”白拙问,她感觉以她看见的流血程度,像是打了八十板。
“恩,我没事,大人放心。”郑开羽似有什么话急切的想说,“大人,我看见了鸿飞、杜鸿飞。”
“杜?”白拙一皱眉,“跟你的杜将军有关?”
郑开羽点头,“他是杜将军三子,今年十三岁,不知为何混在被俘的青龙军中。”
“你怎么知道的?”白拙把郑开羽一只胳膊扛在肩上,让他借着自己的力慢慢走,郑开羽比一般男人还要高些,可自从白拙把他买回来几乎一直带着伤,吃不好睡不好就这么消瘦下去,现在瘦的皮包骨,竟然很轻。
“昨晚我浑浑噩噩的出去,想赶紧去看看那告示,谁知街口的不见了,我就去县衙门前看,谁知道了县衙没看到告示,却看到几个巨大的木头笼子里装了百余名青龙军士,想来是县衙里装不下那么多人,才出的下下之策。当时已经过了子时,两个看守的捕快都睡着了,我大着胆子想靠近过去想看看有没有我认得的,谁知,却看到了鸿飞。”
“所以,你在衙门口仰天大笑?”白拙问。
郑开羽一张脸垮了下来,“我一时兴奋,忘了这里是朱雀。”
“你希望我把那个杜鸿飞也买下来?”白拙想了想问,青龙战俘,还有几天就开始售卖了,除了抢也只能买了。
“确实,有此想法,不知大人意下如何。”郑开羽听了轻轻一抖,“我知道多个人大人的压力会大很多,但我发誓,我会尽快学会怎么做一个朱雀的男人,再也不给大人惹事。鸿飞从小体弱多病,不仅没学过武而且性子温和,不会,不会像我这样给大人添麻烦的。”
“那你知不知道为何这次打了四十下,你却能好好地被扶回家,而不是晕过去?”白拙直翻白眼,真是大少爷的口气,说买就买?
郑开羽不解。
“因为我刚刚把仅剩的132文钱中拿出了一百文,求她们轻点打你。”
……
32文,好像不够买一个人吧?
“你以后能不能少惹事?这才几天,挨了多少打了?”白拙有点恼怒,“合着你来了我这儿就是为了养伤的。”
“对不起大人,奴昨日思绪不清浑浑噩噩的,一时忘了处境,就那么跑了出去。”郑开羽说:“这次打得轻,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还挺开心的?”
“将军满门忠烈,青龙国破将军一家除少数老弱妇孺必然全部战死,没想到鸿飞逃了出来,好歹给将军留了一丝血脉。”郑开羽说。
到了家,白拙将郑开羽安顿好,还是只能请段氏几人帮着照看下,段氏进门就要数落郑开羽,却被白拙拦下,这次的事与以往并不相同,她心里并没有责怪郑开羽。
“大人可能帮我凑些钱,先把鸿飞买回来,以后我一定想办法把钱还给大人。”郑开羽许久没有开口,双目紧闭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并非白拙不想帮他,只是她在小吉镇朋友也不多,不是如沈家那样干力气活的,就是刘颖她们那些打猎为生的,谁家都不富裕。那个鸿飞怎么也要二三两银子,白拙去哪里借?借完了又要养着两个人,用什么还?
郑开羽是男人、是奴仆,不需要考虑这些,难道她也不想想么?
郑开羽紧紧咬着嘴唇,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要不,大人把我卖了吧。我是个成人,又是调、调教好的,兴许也能卖个二三两。”
白拙一听,不知为何心中怒火陡生,抬着郑开羽的脸让他看过来,“你还欠着我银子,我不可能卖了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一句话说的非常决绝,郑开羽低下头,不敢再说。
“本来我能有十几两银子的,如果你没去给那个什么家奴立衣冠冢的话。”白拙想了想又松了口,说:“那老虎肯定还没卖出去,找刘颖没用,至于吴思,她母亲病重,随时需要钱,就算有钱她也一文不敢往外借的,只有陈如玉家境好,或许有闲钱。”
“那、那我们……”
“我上次为了救你,几乎和她翻脸了,本来想着以后再不跟她一起打猎就是,现下去求人借钱,只怕不仅我要低声下气,你也要好好陪陪柳氏才行。”白拙说,她有点不大情愿去求陈如玉,毕竟什么杜鸿飞她也不认得,反要为了他欠下不少钱。
可是看见郑开羽期待的样子,她又不免心软起来,他失去的比她还要多,不仅仅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也不仅仅是亲朋好友,他甚至失去了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丢失了自我。
“大人放心,无论多难,我、我、奴都愿意做。”郑开羽强迫自己换了自称,他一直都知道白拙要的是一个奴,至少是一个朱雀相妻教女的男人,以前他觉得自己堂堂北继军先锋官御赐长虹将军不可能做到,可现在……只要能保住将军血脉,有什么做得到做不到的。
白拙全身一震,这一声奴绝不是一个称呼那么简单,是他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朱雀奴仆,郑开羽前几日高喊绝不为奴的模样还在眼前,现在却肯为了一个杜鸿飞如此低声下气。以前觉得驯服郑开羽一定是件令人兴奋的事,但现在白拙心里闷闷的,并不舒服。
帮郑开羽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好,我明天带你去,只是,人家是否愿意借,我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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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杜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