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冰 第3章 寻起·三

殷辞放下杯子，又捋着袖子放下几枚铜板，等待驼铃的声音更近一些。

这个茶馆设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接待远方的“客人”，虽然他没有茶馆这部分记忆，但路上他询问过很多人。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茶馆，只是茶馆没有名字，都以“那个茶馆”来代指，他们说，除了想进沙漠的人一般没有人来这个偏僻破陋的茶馆。

他在小二来收钱的时候低声叫住他，歪头瞅他：“此处可是进沙漠的必经之地？”。

看小二的眼珠子一直在转，会意，在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

小二看着那两银子笑着把手在自己脏兮兮的围裙上擦了擦，将银子放到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银，粗黑的脸上才挂上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的说：“您可问对人了，这里虽然不是必经之地，但只有我们茶馆才能跟那领路人通信”。

将银子放到怀里，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我再告诉您点儿其他的，进了沙漠，夜里一定要小心领路人”。

殷辞淡然的看他一眼，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到他面前：“小心什么？”。

小二不着痕迹的拿了银子，才更低声的说：“官人您不知道，他们啊，是妖！晚上会变身，变身后毫无人性，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我劝您不要去趟那趟浑水哦！”。

石头妖·殷辞·没见过其他妖·晚上不会变身很兴奋，但脸上看不出来：“……”，嗯？能看到变身？

那他今晚还不睡了。

小二疑惑的睁大眼：“客官，我怎么感觉你……很兴奋？？？”。

殷辞看向小二，疑惑的问道：“有吗？我很害怕”。

小二从上到下瞅了他几眼，害怕是真没看出来，他只觉得气质如此绝尘的公子到了那吃人的沙漠里多半是有去无回了，遂不再管他们，开始收拾桌上的空茶杯和水渍。

说话间，领路人已经到了。

殷辞慢悠悠的站起来，轻轻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沙子，一派的温雅淡然。

殷辞的目光微微下暼，只见余光里，那中年男子和公子哥也站了起来。

殷辞心道果然，来这里的人都是去往沙漠的，至于究竟去做什么，那不是他需要思考的事情。

不知是否巧合，领路人的数量也恰好与他们相同，三人手里每人均牵着两只骆驼，驼峰上搭着粮食和水。

如果依店小二所言，这三人皆是妖，那么这些东西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从小师傅就跟他说过，妖都不需要进食，每日晒晒月亮就已足够。

那三人的皮肤都很黑，肤质也像焦炭一样，浓密却干枯的头发好似营养不良一样微微泛黄，被相同质地不同颜色的布条扎死来。

他们的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下半身的裹了一圈破破烂烂的衣服颜色质地与他们各自头发上的布条应该是一致的。

很有可能，那绑头发的布条就是从他们下面的衣服撕下来的。

最让殷辞惊讶的是，离得越近，他就越能看清他们的脸就像是印出来的一样——一模一样。

他们的颧骨很高，嘴唇厚而干裂，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很空洞，像极了没有灵魂的傀儡。

傀儡？殷辞的眉头微皱。

“啊！他们……”，公子哥惊讶的叫了一声，就被旁边的中年男子一把捂住了嘴巴，只从他瞪的极大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的恐惧。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确定他不会再叫了，才松开他向领路人看去，说道：“哼，现在还可以选择不去！”。

说完，又分别看了殷辞和公子哥一眼，意思很明显，他瞧不上他们。

殷辞微微勾唇，负手而立，任黄风喧嚣扬起他的衣袖，公子端方，温润如玉。

公子哥你你你了半天，小脸通红，抱胸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说话间，领路人已经牵着骆驼走到了他们跟前，为首的扎着红色粗布发带的领路人一步上前，站在他们面前，虎背熊腰，肌肉虬结，看着就分外吓人。

吓得公子哥倒退了半步，却发现旁边的两人纹丝不动，脸上也并无任何波澜，反倒显得他胆小如鼠，顿时又迈了出去嚷道：“我才不怕呢！”

就在此时，为首的领路人张开了嘴，他虽然面对着几人，却双目无神，面容呆滞，从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怪异声响。

三人面面相觑，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时，一人撩开茶馆的帘子从里面出来，边走边朗声说道：“领路人一贯只负责领路罢了，没人能听得懂他们说什么，我们只需给他钱便是了”。

殷辞斜眼望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这人身着素衣，相貌也平平无奇，但周身散发的气度却绝非是一般人可拥有的。

殷辞自认本性淡泊，不喜在这条路上多生枝节，身份越神秘的人，他越要避的远远的才可。

殷辞默不作声的垂首往左移了一点，待会儿他们怎么做，自己跟着做便好。

他的本体是石头，充当不起眼的背景，是他最拿手的事情。

可不惹人注意这件事，不是殷辞自己一厢情愿，说旁人看不到，就是看不到的。

这位身份神秘的人说完话，就走到了殷辞边上，与他比肩而站，笑眯眯的冲他说道：“这位小友，鄙人出门匆忙并未准备银钱，可否借予鄙人一二”。

殷辞：“……”。

他本就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借钱还钱又是因果，张了张口就要拒绝，谁知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咽下嘴里未说出口的话，抬头望去，顿时心神俱震。

方才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已是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更让他惊骇的是，那云层间若隐若现的一条黑龙，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一半的天空，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刺眼的电光，在天上腾云驾雾，不停盘踞。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龙，龙头偶尔探出云层，一双竖瞳巡视着大地，带着凛凛的威风和不可侵犯！

他好似在寻找什么，没有任何作为，只是盘旋于空中，一颗龙头四处观望，反倒有些……呆萌？

他一直望着黑龙，故而忽略了身侧之人看到天上的龙黑了一瞬的脸。

在殷辞腹诽的时候，却见那黑龙的视线突然转到了他们这个方向，巨大的金色龙眼龙威立现！

虽然声势浩大，但殷辞心里除了刚看到传说中的龙有些震惊后，之后就是一片平静。

神龙出世必有大事发生，他一介小石妖，就算所有的高个子都被压扁了，也万不可能让他顶上。

他选择安静吃瓜。

就在此时，他右侧的素衣男子一只手挡在嘴侧歪头跟他说话：“你不害怕？”。

殷辞转头看向他，瘫着脸异常认真道：“害怕……”，师傅说过，人心险恶，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想法。

白衣男子把扇子打开放在额头上，侧头笑道：“哈哈，是吗？可为何我从你眼里看不出半分害怕呢？”。

师傅，为何人人都能看出他的情绪。

“……”，殷辞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转回头继续看天上，声音轻浅微微笑道：“阁下非我，又怎知我之惧而惧呢？”

不过很快，殷辞就发现，事情好像不按照他的剧本走，天上的巨龙徘徊了几圈后，竟直直朝着他们俯冲了过来！

刹那间，殷辞耳旁，有公子哥的尖叫，有壮汉的训斥，小二摔了茶盏的声音，却唯独听不到那白衣男子的声音。

身边也没有了他的影子，殷辞四处看，终于——在后背发现了他。

白衣男子一派优雅高贵的对着他不好意思的笑，抱拳道：“惭愧惭愧，鄙人实在过于害怕，身体竟一时不听使唤……”。

那阁下可否从我背后出来。

说是不听使唤，却也没有从他身后出来。

殷辞：“……”。

雷声轰隆！风声呼啸！一刹那间四周飞沙走石，地上的沙土和细小干枯的树枝被扬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竟以茶馆为中心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旋风！

沙子树枝虽然小，刮在脸上还是有感觉的，他抬起一只袖子遮在前方，从被风扯的不断飘起的衣袖旁看那只黑龙的动向。

躲是必然躲不了的，又能往哪里躲，师傅说过，神龙一息即十万里，虽然与传说有差并没有一息十万里，但好歹占了半个天空，它动一动都够自己跑个几公里。

罢了，左右他是石头，总比人类抗揍些，索性没说话站直了，他们二人身高相仿，他站直以后，如果从正前方看，确实看不到白衣男子的身影。

也算是积德行善。

白衣男子看着前面有些单薄却格外坚毅的背影，怔了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好孩子，既然这样……本座送你一个礼物”。

因为黑龙额的迫近，风沙更大了，就连最近的殷辞，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不知，在他身后，白衣男子袖子里的手快速翻飞，掐了一个诀，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弹到殷辞背上。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钻入殷辞的身体，未留一丝痕迹。

他刚动作完，那黑龙亦破空而来！直逼几人面门！

作者：白衣男子看儿媳的目光：好孩子~我看你骨骼惊奇，不如给我当儿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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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寻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