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古代街市的繁华景象令他大开眼界。
看了一场免费的杂耍后,季澜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唤。
一早就去上朝,又跟着萧永宁闹腾半天,半粒米都没进肚子,可不得饿了嘛。
前头恰好有个面摊。季澜径直走过去,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坐下。
伙计一见到红艳艳的状元服,立刻赔着笑脸迎了上来:“状元爷,您要来点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
伙计利索地擦了擦桌子,殷勤道:“咱这儿最出名的是鸡汤面。大早上现杀现熬的鸡汤,可鲜着呢。”
季澜:“那就来一碗尝尝。”
“好嘞。您稍等。”
面摊对面是个大宅院的后门。园子里的花从墙头伸出来,挂在白墙黛瓦上随风轻摆,十分地养眼。
面很快就端了上来。季澜喝了口鸡汤,果然鲜美无比。
晒着太阳,吹着暖风,吃着美味的鸡汤面。平平无奇的场景安抚了季澜内心的动荡。
也不知坐了多久,面摊伙计上前来:“状元爷,不好意思,咱要收摊了。”
季澜站起来,问:“多少钱?”
伙计:“五文钱。”
季澜:“我今天没带钱,帐可以先挂着吗?”
伙计有点犯难:“状元爷,咱这是小本买卖。”
季澜:“明白,明白。那就麻烦你去趟东宫收账。”
伙计吓得脸色发白:“去东宫收账?”
“嗯。这面钱就算你二十文吧,多出来的当你的跑腿费。”季澜很是贴心。
他是太子太傅,本来就该住在东宫包吃包住的。现在他冒着抗旨杀头的风险自己解决食宿,挂个账合情合理。季澜心想。
“这是跑腿费的事吗?谁敢上东宫要五文钱的账?”伙计有些急眼了。
季澜想了想,说:“也对。那,等我要了钱来再给你?”
伙计语塞,盯着季澜看了好几眼才道:“得得得,您也别去了。这面算我请您吃的。”
季澜:“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还是先挂账?下次我双倍还你。”
“行,您说咋样就咋样。”
季澜跟伙计道了谢,正要离开,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穿着怪异的壮汉“砰砰砰”地猛敲对面后院的门。
挂在墙头的花似乎受了惊吓,扑簌簌地落了满地。真是煞风景。
“武定侯府,还我货钱。”壮汉边砸门边喊。
院门忽地打开,从里面蹿出四五个拿着棍子的家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踱步走出来。
“李阿宝,你再闹,我就送你去见官。”
那个叫李阿宝的壮汉冲上去,被几个家丁拿棍子拦住。“冯管事,是你叫我送货来武定侯府的。东西你收了,钱却迟迟不给。你还要送我去见官?”
冯管事:“李阿宝,是你狮子大开口,比别人卖高两倍价钱。你真当我们武定侯府是冤大头啊?”
李阿宝气得脖子都红了:“是你到我们西南亲自选的香料,价格也是按你说的来。我们整个寨子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年,又赶了两个月的路特地给你送来。你凭什么出尔反尔?”
冯管事:“我定的价钱?我选的货?你有字据吗?”
李阿宝:“你……”
“他一个西南来的粗人哪懂立字据呀?还不是随你说?”面摊伙计边收拾碗筷,边小声嘟囔。
季澜听了一耳朵,凑上去问:“有八卦?”
面摊伙计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武定侯府冯管事是出了名的不守信用。经他手的采买,十次有九次要闹纠纷。这不,欠着我十几碗面钱两年了都没还呢。”
“还有这种人?”季澜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做生意不讲信用的人。
“可不是嘛。”伙计索性坐下来,“那天冯管事带人来吃面,我亲眼看见他收了人家银子。第二天那人就运了一大车香料进武定侯府。没过几天,这李阿宝也来送香料,冯管事却耍赖不认账了。”
“这李阿宝是天天来闹,执拗得很。可武定侯府是讲理的地方吗?他家老爷跟贵妃沾着亲,一品大员都得让他们三分。”
季澜这边听着,另一边李阿宝已经和家丁们冲撞起来。李阿宝虽然魁梧,却也不是一群人的对手。
季澜想了想,走上前去问冯管事:“呦,这是怎么了?”
冯管事打量了一下季澜。天武朝的状元服是特殊的制式,让人一看就能认出来。
冯管事忙抱拳道:“回禀状元爷,这人天天来武定侯府闹事,小的找人给他个教训而已。不想扰了您的清静,真是罪过罪过。”
季澜:“罪过谈不上。不过我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香料,价钱能差两倍。”
冯管事似乎很气不过,当即道:“状元爷,您稍等,小的去给您拿来看。”
冯管事很快拿着个托盘出来了。托盘里放着三撮花椒。
“状元爷,您看,最左边的是我当初去西南拿的样品,中间的是李阿宝送来的,右边是从其他商户进的货。李阿宝的花椒个小,品相差,却比别人的贵两倍。您说,我能吃这个亏吗?”
季澜把两种花椒在手上捏了捏,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说:“李阿宝的花椒的确比较小,可摸上去有刺刺的干爽感,一捏就碎,闻起来味道也很浓。右边的看着个头大,分量却反而轻,一看就不是好花椒。”
李阿宝:“你是个懂行的。我们种的花椒不敢说天底下最好,可绝对货真价实。”
“不管货好不好,反正我们已经买了别家的。你的货就卖给懂行的人去吧。”冯管事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季澜一眼。
季澜:“话可不能这么说。冯管事既然跟人家说好了,就该按约定履行。他千里迢迢送货过来,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回。依我看,不如各退一步。冯管事赔个定金给他,他呢另寻识货的买家,如何?”
说到钱,冯管事立刻黑了脸:“状元爷,我给你面子才与你解释这么多。钱,我是一毛都不会赔的。”
季澜:“那看来就只能告上府衙了。事情闹大了,冯管事确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你小小一个新科状元敢管武定侯府的事?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想开染房啊!”冯管事嗤道,“小心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
季澜:“新科状元自然是不敢的。不过我刚刚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太傅,消息大概还没传到您这儿。冯管事觉得为这点小事得罪太子划得来吗?”
这冯管事一听说太子两个字立刻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季澜凑近他小声道:“冯管事说两种花椒价钱差两倍,您即便赔他李阿宝三成定金也有得赚不是?”
季澜朝冯管事露出一个知道很多的笑容。冯管事摸不清他底,又畏惧太子,只能自认倒霉赔了李阿宝定金。
李阿宝也不想再跟冯管事纠缠。他们西南人官民之间并有很大的鸿沟,李阿宝用力拍了拍季澜的肩膀:“感谢这位兄弟。我请你喝酒去。”
季澜推辞了一下,还是跟着李阿宝喝酒去了。
当晚,汪德喜给萧永宁递上了一个小本本——是派去监视的人递上来的。
萧永宁看着第一页就给气笑了。
“五文钱?还要找孤报销?”
汪德喜赔着笑:“听说太傅大人穷得叮当响,连客栈的房费都欠着。”
萧永宁:“穷得好。传令下去,从今天起京城所有店铺都不许赊账。看他拿什么填饱肚子。”
汪德喜:“是。”
萧永宁翻到第二页,又笑了。
“天武朝那些自以为是的官员都恨不得跟孤撇清关系。他倒好,上赶着昭告天下。”
汪德喜:“太傅大人也是想借借殿下的威风嘛。您看,一提到您,武定侯府的人就不敢造次了。”
萧永宁:“狐假虎威。等他不当太傅了,孤看他有什么下场。”
汪德喜:“太傅大人是皇上钦点的。奴才看他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殿下真要逼他辞官吗?万一皇上一怒之下,指个酸腐的老夫子给您当太傅,岂不更加不妙?”
萧永宁:“孤的太傅,来一个辞一个,来两个辞一双。他只比孤大两岁,想当孤的老师?做梦!”
“今晚你就设法让萧永胜知道,太傅跟着孤去砸了康乐坊,丝毫没有劝谏。孤明天倒要去看看他怎么面对。”
萧永宁眸光悠远,似乎已经看到了明天的好戏。
第二天天没亮,季澜就赶到皇宫上早朝。他昨晚与李阿宝喝了酒,就在李阿宝租的房子里将就了一晚,早上还捎带了两个煎饼。
宫门口已经站满了等候的官员。季澜拿袖子挡住半边脸,想从人堆里混过去。
可不知哪个没眼力见的喊了一句:“呦,这不是昨天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太子太傅吗?”
一群官员立刻围了过来。
季澜一个都不认识,只好打哈哈:“各位大人好!”
“太傅一职悬空三年,无人敢接。季大人真是少年英雄,令人佩服。”说话者阴阳怪气,一看就不像好人。
季澜:“陛下隆恩,谁敢推拒?”
“不敢推还是正中下怀?太子殿下昨日砸了康乐坊,听说太傅还替他鼓掌加油。”人群中走出来一名身穿橙黄色朝服的男子。
“参见二殿下。”众人齐声道。
季澜跟着行礼,心里快速锁定人物。
二皇子萧永胜是个反派,骄横而无脑,最终被男主一杯毒酒赐死。
季澜看着二皇子的脸,就在脑子里默默地贴了个骷颅头。一个“死人”的话,他懒得计较。不过昨天的事,他还得辩一辩。
“二殿下,康乐坊平日就经常做些欺压百姓的事。前些日子,他们诓骗李拐脚赌钱,出千输光了他钱不止,还让他卖女儿抵债。他女儿才十三岁就被卖入青楼。你们说康乐坊不该砸吗?太子殿下伸张正义,不该夸吗?”季澜背出书里的情节。
这事大家都不知道,男主又不爱解释,才让萧永胜有机会做文章。季澜作为穿越者,适当剧透帮男主拉回一些分值是抱大腿最基本的操作。
“原来如此。那看来太子殿下是为民除害呀。”有人开口。
“箫永宁一向……”萧永胜还想说什么,话头戛然而止。
一身黑衣的箫永宁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