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林申时结课出宫,洪怀安带他到春满楼饮酒听曲。洪怀安找一雅间,小二告知最近楼里研究了一道美食“白玉如意汤”,味道鲜美。
禤林一看,豆腐,豆芽,白色的菇,清汤寡水,这叫研究过的美食?还值五十铢!?
小二道:“官人,别看食材简单,秘方有二。”
“说来听听。”洪怀安道。
“其一就是这稀世罕物的菌菇,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春菇’,只有春天生长,由我们春满楼精心呵护九九八十一天种植,全城就我们家有。其二就是独家秘方的酱,由十三种材料酿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这两者炖煮足足一个时辰,汤味道异常鲜美。”
小二旋转跳跃手舞足蹈,听起来很厉害。什么都是稀罕物,用别人的秘方加一两样东西就敢称独家秘方了。
禤林在锅里搅搅:“真的假的,感觉很一般啊。”
“官人,你试过就知道了。”小二盛一碗给他,所有人都会被这碗汤折服,无一例外。
禤林喝了一口之后,向洪怀安点点头。小二得意地给二人满酒,酒色翠绿,粗有酒气,喝起来并不尽兴。关键是那个颜色,禤林心里发毛,感觉布满黄曲霉菌,下不了嘴。
“看来这汤,禤太傅很喜欢呢。”洪怀安杯中酒一饮而尽。
禤林握起酒杯:“实不相瞒,我喝不了酒,一杯倒。”
洪怀安觉得可惜,没人与他痛饮,便给禤林讲了一个故事。一舞姬进门,站在摆成三角的三个大鼓上,起舞击鼓作乐。
相传,有左扶风周郎献西凉洲葡萄酒一斛于许常侍,拜凉州刺史。起初周郎散尽家财都只能接近许常侍的家仆,日日向人吹嘘他认识许常侍,关系很好,但是最后人家争气,不知道哪搞来的西域葡萄酒献给许常侍,许常侍很高兴让他做了凉州刺史。
禤林目光原本停留在美艳的舞姬身上,最后无心搭理。葡萄酒之珍贵,一斛得凉州,他萌生酿葡萄酒的想法,对于他这个现代人酿葡萄酒而已,葡萄酒一得,今后还多一条退路。
“这个许常侍权利很大嘛,不就是宦者嘛?”他道。
“哎,何止,”洪怀安睁开眼睛,想到不得了的东西,挪近禤林悄悄说,“你知道他背后的人吗?我告诉你,是许皇后,他改名认许皇后为母。许后是上官太后的外甥女,这两个女人掌权朝廷四十年,外戚势力趁天子不注意,悄无声息渗透整个朝堂了。”
这点禤林在原文没有注意到,洪怀安估计是不满朝堂上的外戚势力,不然放着丞相不做,干嘛去教书。
“那,皇上,他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有什么用,贬官?杀了?龙椅还做不做?天子倒了还有下一个天子,”洪怀安端起酒壶仰头一灌,“可惜了熹武帝拼命打下来的天下,没想到,不过都是天意。”
含文化量太高,禤林半懂半不懂,下次聊天还是不要聊这种了,搞得他很没文化,接不上。
禤林拉住洪怀安,他喝醉了不知道怎么把他送回去,便说:“洪太傅别喝了,吃菜,明天还要接着教书呢,做个快乐的自由人,别管了什么天不天。”
洪怀安放下酒壶,打了一个饱嗝,满脸通红:“没事,我千杯不倒,不过点到为止吧,吃菜。”
“吃菜吃菜,吃饱喝足最重要。”禤林夹起一块鸡腿肉塞进嘴里,离开的时候吃剩下的几个饼也用白布包好带回家。
回到家中,关好门上了床他就打开系统后台把《一代天骄》点出来看。三番五次提到洪怀安承先帝遗愿实施新政,要找也得从头看了,伏笔太多。
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可惜他不会用毛笔,劲一大笔墨就浓在一起,而且竹简太小了,要多少竹简才写得完。
禤林将注意打在床上,挪开被褥,用刀一点点划上去,最后稀释的墨一点字就清晰了。
翌日晨风微凉,青稞在门外敲门,禤林梦中惊醒,从地上爬起来,把被褥丢上床:“稍等一下,穿衣服呢。”
此时天已大亮,禤林知道自己已经迟到。青稞人影走到屋门前,他回头一看,他都不知道青稞怎么进院的,慌忙从木箱翻出衣服:“马上马上。”
他昨夜特地抽空学穿衣服,上衣下裳了解得很透彻。他一出来,青稞盯着他头顶看,他问:“怎么了。”
“禤太傅头发乱了。”青稞低下头。
禤林走到屋前放置的水缸,往里一看,昨天睡姿太奔放,把这几天精心维护的发型弄乱了,脱下发冠,整理头发,“你等等,我立刻解决。”
禤林拨弄半柱香也没能绾髻束发,胥昭本意让青稞按时请禤林,他站一旁心底焦急,又见他目光灼灼,便上前让禤林站下台阶,自己好帮忙,他问:“禤太傅发生了什么?迟迟不见踪影,皇子担心特让奴婢前来。”
禤林道:“最近睡眠不好,误了时间,过两天就好了。”
青稞束好发,定好发冠:“禤太傅要不告病假,歇息歇息。”
皇帝不管胥昭,禤林天天迟到,本来皇帝不知道,要是去告病假,不就知道了吗。禤林甩甩衣袖,正义凛然道:“这怎么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青稞为赶时间特地找了辆辇车,禤林坐在辇里,周围挂上粗布做帷幔。
洪怀安给胥昭找太学的清流当太傅,约莫是心疼,禤林也很过意不去。
不过,身为主角应该什么没有才对,其他皇子有母亲家族势力,不然怎么形成对比,怎么后期凸显个人魅力,所以他不需要太在意细枝末节。
趁休息时间禤林摸索宫中布局。正文记载,天下动荡,熹武帝带兵逐鹿天下,登基之日天生异象,因而政权叫“熹”,熹武帝在位期间朴素至极。洪慈提议兴土木,被他以奢靡回驳,后上书为绵延后代,沿袭前朝皇宫外建了两个宫殿,没有规整布局,继而皇宫没有比外面富丽堂皇多少
他想着这皇帝当得,憋屈,丝毫没有觉得是时期太早科技落后。
碰到一处宫殿,他就走角落用毛笔在中衣上画路线。
抬眼一看“乐府”两个明晃晃的大字,里面走出来的乐官出门见到禤林行礼:“禤太傅,这,有何吩咐。”
禤林大喜:“我有如此威望了吗。”
“禤太傅学富五车,宫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乐官了解此人,仅因为举荐他的洪怀安。
禤林心虚地轻拂衣袖,乐官看他手握毛笔,接着问道:“禤太傅莫不是要到经书阁去。”
“经书阁?对,我就是要去那。”禤林找个方向转身。
乐官请另一方向:“禤太傅在这边。”
禤林点头,手慌乱东指西指:“啊!对!在那边。”
经书阁无人,他进去在竹架前翻找,有关礼仪方面的东西,意外翻到皇宫布局图。经书阁有笔墨纸砚,省事,他脱下大衣和中衣,简单临摹到中衣上。
禤林躺到在地,下衣就像开裆裤一样,又起身穿好衣服,味如嚼蜡般读《礼记》,闭上眼睛前,简策停在“目不能乱看,高不过领,低不过绅,惟仇敌直视尔”。
禤林翻译不过来,只知道后面说,只有敌人直视你。
青稞进到经书阁时,禤林正以箕踞不雅之姿躺在地上,手里拿的竟是《礼记》,他上前轻声道:“禤太傅,起身回书房了。”
禤林被喊醒还在发昏,目视前人,魂不守舍道:“好的。”
青稞见他又闭上眼睛,抽出手里的竹简,瞥了一眼内容放回原处,用脚拨他的手臂:“禤太傅?”
禤林忽地坐起身来,直看着他道:“走吧。”
青稞自觉走在后面,抬起头仔细端详禤林的身形。
胥昭早早的在书房温书。禤林跪坐在对面,才两日而已渐渐对这种一昧教书感到无趣。
胥昭不苟言笑道:“禤太傅,是青寺人找到你的吗?”
“是啊,怎么了。”
“为何还那么迟。”
“这事因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是吗,还有太傅你中衣穿反了。”
禤林低头看向衣缘,用手掩盖:“没有的事,我换了一件衣服。”
“那太傅,是父母双亡吗,为何穿素色衣缘,这里只有青寺人会穿。”
禤林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衣服都是官舍翻出来的,他怎么知道有什么讲究,他道:“是的呢。”
“原来如此。那你沐日行孝礼是要去孤独园吗?”胥昭颔首又问。
禤林拿起一旁的简策:“殿下,我们还是接着温书吧。”
他的心早飞到春满楼的白玉如意汤身上了,胥昭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太傅,要不我把青寺人安你身边,每日喊你起床。”胥昭道。
“对,啊?”禤林推脱道,“青寺人不是殿下的贴身奴婢吗,照顾我怎么能呢。”
“照顾太傅就是照顾我,殿里还不差他一个奴婢。”胥昭又道。
就算是落寞的皇子仍有一言定生死的权利,深宫水太黑,害怕极了!
禤林结课出宫,青稞跟在身后总感觉凉风直吹,他道:“你不必相送,我知道怎么走。”
“太傅,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要是我再失职,就被重罚了。”青稞觉他奇奇怪怪,何故客气。
禤林不晓是否害了人家,只怕没交上朋友探后宫消息还得罪了,心里不快活,只能脚程加快些。出了宫告辞他,一路黄土夹道走向春满楼。
他一路不意间察看百姓付钱流程,掂了掂自己兜里的,估计吃不上白玉如意汤了,但还是往春满楼走去。
小二见是他,上前问:“哟,官人,雅间?白玉如意汤?”
“不不不,我没钱。”禤林道,连忙按下小二欲高喊的架势。
“哎呀,官人,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拼座不就行了。”小二将他往空位上引,“我和你说,我们店新推出一种菌菇叫‘大菇’,比之前的大,价格却只要十铢,不过呢这个只能拿回去自己煮。”
“比原来的大,价格还便宜,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禤林让小二赶紧拿出来。
“但是为什么要自己拿回去煮呢,之前那个又不可以?”
小二端出一朵手掌大的白菇,吃了不会中毒的雪白颜色,而且有一股神奇的香味,小二道:“这个嘛,因为它长得比小的快,坏得快,味道一样,大家肯定选这个,挣的少,有些官人嫌麻烦还是要原来的。”
“哇,你直接告诉我,不怕我告诉别人吗?”禤林数了十铢钱给小二。
“没事,官人,他们你有钱都想吃‘春菇’,再说了带回家只能是‘大菇’。”小二收好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