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花神隐事件调查簿 第3章 03

“安田同学，能帮我解开绳子吗？”

千夜虚弱地喃喃。

与在学校里不同，他看向璃雪的眼神充满了讨好甚至祈求，不再是那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

璃雪被这双美眸流露出的情感所震惊，一时呆愣在原地。

“求求你，帮帮我，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他愈发焦急，“求求你，快点！”

“啊……好的，我、我马上帮你解。”

璃雪一时没来得及思考来龙去脉，只好按照吩咐蹲下身，试图帮他解开绑绳。

绳子很粗，被巧妙地打成一个个死结。

她好几次觉得找到了突破口，但绕了半天，反而越绑越紧了。

“快点！快点！”

“好的……我在努力……”

面对催促，璃雪已是满头大汗。

里屋的动静停止了片刻，随即，脚步声逐渐向两人所处的外厅走近。

“他来了，快点！”千夜的精神濒临崩溃，不安地扭动着，“他要杀死我，他要杀死我……快，救命！”

“不会的，我跟他求情，不会让你死的！”

璃雪快哭出来了。

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桐生千夜，她深深恋慕的少年。如果他死了，她该有多么伤心。

“可是这绳子……怎么解不开呀…….”

奈何越着急，手上的动作就越杂乱无章。

嗒嗒嗒。

终于，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呵。”

男人望着徒劳挣扎的男女，冷笑一声。

璃雪回头，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只见男人手持一把日本刀，锐利的刀尖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凌厉的光泽。

即便行外人也能看出，这绝对是一把好刀，刃反较深，呈现出月牙般的弧形，刀身连绵起伏的纹样，又如水墨的远山。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可怜你费尽心机谋求的人身，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属于你。”男人面色毫无波澜，“记得，下了地狱和阎魔如实交代，你在人间是怎么作威作福的。”

他将刀尖直指千夜。

“唔！！！”

千夜发出一声尖叫，原本俊俏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

“你不要杀桐生，求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替他向你道歉，请你……请你放过他吧！”

虽然害怕，但璃雪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挺身挡在了刀尖面前。

“爱情总能让人奋不顾身，可惜，用错了地方，则会万劫不复。”

男人咬咬牙，伸出手一把揪住少女的衣领，将她提起。

“啊！唔……”

下一秒，身体宛如麻袋似的被丢到一旁。

嘶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利刃伴随着一股凛冽寒气，直直刺向少年体内。

皮肉被划破的声音和凄厉的呼喊同时响起。

“……”

璃雪抱头蹲在地上，连叫喊都忘了。

她护不住自己喜爱的人，更要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和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透过指缝，她看到少年的身体僵直在那里，不动了。男人拔出剑，却并没有预料中的血流如柱。

他静静凝视着那具躯壳。

吱吱。

是某种老鼠的叫声。

吱吱、吱吱。

这叫声一声接一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不绝。

在千夜上方，忽然升起一团模糊的黑雾。

渐渐的，黑雾慢慢聚拢，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形成了一个人形。

“不要啊！太过分了！我好痛苦，好寂寞……不要啊！不要啊！”

人形成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的姿势，不住哭泣着。

“下去吧。”男人毫无悲悯地命令。

“不要啊！不要啊！”

黑影不服，又变幻了形状，似要向男人扑去。

“哈！”

“呜——”

然而，没等他有所行动，男人震剑高喝，那黑影便发出一声幽怨的呻yin，顷刻间，融化进虚空之中。

“已经没事了。”

男人放下剑，长舒一口气，朝少女的方向走去。

“别过来！”

璃雪才意识到，这个屋里只剩男人和她两人，而前者刚刚杀死了她心爱之人。

恐惧与无助化作泪水喷涌而出，她哆嗦着，笨拙地向后闪躲。

“我知道，你为千夜的事伤心，你觉得我杀死了千夜，但其实并没有。”男人冷漠的脸上，浮现起怜悯与歉意，“我杀死的，不过是占据他身体的小鬼，他的身体没有受伤，毕竟，真正的主人也许很快就来了。”

“占据他身体的小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三百年前的那场战斗，千夜被堕神用了私刑，魂魄被封印在结界中，现世只剩一具躯壳，后来，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鬼拿走了。”

男人满口都是听不懂的话，璃雪皱起眉头。

她终于不再掩面哭叫，而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向千夜的方向爬去。

少年的面容，无论是眼睛、鼻子还是嘴，都呈现出标准的模型般的状态，无悲无喜，宛如一尊人偶。

刚才亲眼所见被刀刺过的地方，制服破了，露出内里光洁的肌肤。

大起胆子用手捏了捏，果然，无一丝异常。

“怎么会……”她错愕道。

“…….”

男人沉默，手扶窗棱，眺望着秋夜皎洁的月色。

今夜是上弦月。

空气死一般寂静，其间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波澜

好像有谁，正向这里走来——

“附近那家鲷鱼烧又涨价了，如果师父肯给我买一个解解馋，那就再好不过啦～”

谁？！

声音从后方直直地传来，璃雪赶忙回头。

“千夜，你来了？”

男人比她更快一步，飞身来到门口。

璃雪注意到，他呼唤的是“chiyo”（千夜对应的另一种发音）而非平时叫惯了的“senya”。

这种称呼好像上个世纪和上上个世纪老掉牙的女生名，在现代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少年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从侧面的小门闪进屋内。

他身穿和男人款式相似的灰蓝色袴，腰间别着一把日本刀。

黑色长直发高高束起，明眸皓齿，小脸清秀，散发出浓郁的少年气息。

这副模样简直就是——

“桐生同学！？”璃雪失声惊叫。

眼前的少年除了服饰扮相奇怪了些，五官却实实在在就是她所爱慕的人。

视线又回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千夜”……怎么会，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千夜呢？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风中凌乱。

“情况如何了？”男人语气充满担忧，“即使结界的力量松懈，咱们才有机会重新聚在一起，但若其他‘堕神’觊觎着那个地方，引发骚乱的话，你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没事啦，师父总是爱担心（日语原文应是「師匠相変わらず心配性だね」），哈哈~”

比起对方的焦急，少年语气轻松，甚至略带撒娇，仿佛还心心念念着方才的鲷鱼烧。

他熟门熟路走到火炉旁，将刀卸下来，盘腿坐在小垫子上。

几秒后，像是突然意识到璃雪的存在，朝她望去。

“！……”

刹那间，四目相对。

璃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被铁锤猛敲了一下，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内心悄然蔓延开来，困惑，委屈，感伤，欣喜，抑或是别的什么。

她僵硬在原地。

不知少年怀抱着怎样的心思，在望向她的瞬间，只是微微一笑，嘴角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璃雪，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