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雾永远十六岁（剑三） 第16章 画风突变

深夜，月泉淮还未就寝，衣冠齐整。

金线在华贵沉闷的黑色衣料上织就出松枝图案，烛火下反射出冰冷寂寥的光线，晃得人不敢直视。

月泉淮放下了手中的小册子，手肘撑在花梨木椅扶手上，二指托着太阳穴，歪着头好整以暇看戏。

岑伤一脚猛踹在迟驻膝窝。

他跪了下去，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你敢逃？”

座上俊美男人语气轻慢，俯身握住迟驻右手，在手背慢慢摩挲。

这动作温柔极了，却令迟驻毛骨悚然。

“不错。”

迟驻明白月泉淮绝不是在夸赞他，无论语气多么容易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下一刻，月泉淮内力贯指，猛然一捏。

迟驻右手如陷钉板中，少年气盛不肯低头，唯冷眉相对。

指骨接掌骨，经脉接血肉，于月泉淮手中尽数摧折。迟驻只觉寒气从脊背升起，冷汗一瞬透身，惨叫哑于喉中。

他几乎快脱力坠地，月泉淮却更近一步，捏着他腕骨不放，笑道:

“我等你跪下叫义父那天。”

当初朴银花背弃之事，绝不允许再次上演。

语罢，迟驻被拖入地牢，月泉淮拂衣而去，在场新月卫也悉数离开。

不知情的人见了，只会奇怪为何年纪相仿二人，其中一位非要做另一位的爹？

所幸岑伤还算说话算话，并未在月泉淮面前供出薛雾协助迟驻逃跑一事。

是以月泉淮压根不知自己宅院中还潜伏着薛雾这么一号人。

地牢之中，昏暗不见天日。

“你就不想知道今天帮你的小美人叫什么？”

讥笑发自肺腑，岑伤似乎想到了更好玩的事。

迟驻则脸色惨白，闻言未曾有动容。

“看来你不在乎，也是啊，那贱丫头自作多情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新月卫里好久没出过亡命鸳鸯了呵呵呵呵呵……”

迟驻躺在阴暗墙角，血泪尽枯涸。经夜疼痛难忍时，他一次次惊醒在月泉淮捏碎他右手的噩梦里，恐惧与痛苦交叠。

脑海中浮现骨骼裂开时的脆响，十指连心，毁去的是他十年学剑，平生所寄托。

现如今别说握剑，就是动一下，也疼痛难忍，更别提报灭门之仇，已成空谈。

追往事去无迹，少年自负凌云意，到而今落得个春华落尽，满怀萧瑟的境地。

尘寰数十载，他怎能甘心？只是囚此方寸间，恨也枉然。

岑伤离去前，于牢门外冷立道:

“重修左手剑，或许还能死的像个人样。若作废子，命不如狗，迟兄好生思量。”

*

薛雾脑海中多了一段说不清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的奇怪记忆。

她花了整个后半夜来消化这件事，却仍无法将自己从迟驻的事中摘出去。

打水将手洗干净后，她回了柴房。

索性沮丧将自己连头一并埋进棉被中，和枕头下好不容易存下的两块金子贴贴。

“修复完毕。”

“剑网3操作界面系统为您服务。”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电子音，让今夜更加混乱。

“修复完毕？什么意思？我之前……？”

“之前宿主与本系统兼容冲突，导致宿主丢失部分记忆、武学。”

“那还能给我还回来吗？！”

原来是这东西坑她！

“数据加载失败。”

“草！那老子要你何用啊，不要你我现在都能吊打全武林了！你是个什么垃圾！我现在只能用神行？一排小轻功？还真就天下武功出后跳是吧？这啥！自绝经脉？！快拖出去拖出去，我一辈子都不会这个辣！”

薛雾原地跳脚，开始激情辱骂空气。

而且……而且这也就是说！

她梦到的场景极有可能是真的，九十年前她真跟月泉淮有过交集……虽说只想起了一点点……

但，还是永远别记起来好。

不然她没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柳生太郎……赵淮……月泉淮，三者形象在她心头绕而绕，说不清是何滋味，总不过孽缘匪浅纠葛不断，大部分还是她自找的。

回忆纷乱而至。

在她梦里，柳生太郎不过是个自恋狂傲，但确有资本的俊美落难少年郎。

有时候……怪痴呆的，又好哄又好骗，冲他阴阳怪气，他也听不出来。

第一次见面时还穿着自己用草叶编成的衣服，

那手艺……真不错，比她强万倍。

下手杀人时狠辣果决又还……还挺酷。

也是“柳生太郎”使薛雾头一回发现，风致绰约、娇美竟也能用在男人身上。

所以当初失忆了的她才那么爱逗他玩，最爱哼人不说，两颊略微带着婴儿肥。因为真心欺负起来有点可爱，那大概是薛雾人生巅峰了。

说出去能吹好几年呢——关于月泉淮在东瀛给我当保镖的二三事。

而藤原家所得预言也非虚。

月泉淮那时应该头一次被她这样不要脸的女人轻薄，面露嫌弃却从未动手推过她，任由她上下其手，还会悄悄红耳朵，搞不好还乐在其中。

现在嘛，姬妾成群又疯又专横，尽管红颜姬妾都已尽数化作枯骨黄土。

他无子嗣，爱徒朴银花与诸师兄弟皆无子嗣。薛雾曾与荀庆山闲谈戏言:月泉宗不如改名叫绝育宗算了。

如今细想，搞事f4中，除他以外皆拖家带口，李重茂之子宋森雪，宫傲之女宫天蝉，谢采之子谢羿……

难怪他怎么热衷于收干儿子，这就是月泉淮早年回高句丽后最烦心之事吧，那时他所思所想尚在人伦中。

这般好的主角命，为何最后也走成了这般孑孓模样？

当年他要能同自家姬妾们生个一儿半女，大概也不会有迟驻后来的倒霉事，也许能让其体会父慈子孝何等快乐，残留些许人性。

薛雾收回思绪，心中默念c，唤出装备界面，一看之下，两眼发黑。

姓名:薛雾

门派:昆仑、凌雪阁、霸刀、苍云、月泉宗

阵营:浩退中

等级:95

装分:34960

称号:醉

增益buff:人鱼的诅咒（长生不老，此气劲无法卸除，且重伤后不会消失）

她目前不过是个普通玩家水准，这也不是个外挂系统。

若说有什么逆天功能，应该就只有被动重伤回营地了，时间会定格在死亡前。

增益buff能使她长生不老，但不代表她不会被杀死，真正使她数次死里逃生的是系统自带的被动回营地功能。

再加一个异次元空间梨绒落绢包，等于拥有了一个储物袋，直接从高武变仙侠。

没有这个操作系统，怎么也不可能把一堆兵器杂物塞进巴掌大的包里。

如果说之前她还满脑子想怎么顶着月泉淮怒火，帮迟驻逃跑，现在开启全知视角后，反而心思全无。

这其实不关她事，无论她有没有被问那个问题，迟驻都要经历这一遭。

荀庆山如遇此事，必定拼死捞迟驻出新月卫，惩恶扬善是正道大侠理应遵循的守则，却不是薛雾的。

师父常教导她: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她本就不该存在，也无按个人好恶拨弄这里所有人应有的命运。

大唐该有此劫难，再不济还有衍天宗那帮人拨乱反正，轮不到她一个局外人做主。

顺其自然观事态发展，是她唯一该做的事，破局者非她。

她也没这么大能耐，单枪匹马同新月卫作对，一刀999横扫千军。

薛雾冷静下来开始整理背包，发现在一堆乱七八糟灰名物品中，居然有把金闪闪的刀。

真不容易啊。

她还以为自己当年光捡什么“老大语录”“春宫图册”“圣女的肚兜”了呢！

“哇哦～”

薛雾发出了惊呼，她还有橙武吗！

那是把等级为“？”的胁差，长约一尺半，刀柄底端镶嵌着七彩霞光色螺钿，名曰“当诛”。

无任何黄字说明，精八插八，还打着虽然看不懂但是好像很贵的陆级五彩石。

但这份快乐并未持续多久，她想起迟驻此刻，大概率在牢狱中。

已知接下来命运将如何，薛雾只希望他能早点出来，少受些折磨也好。

于是几日后，她主动去找了岑伤这个变、态白毛。

自称剑网3操作界面系统的东西并未给她发布任何任务。

这和套路不一样，那玩意就像死了一样佛系，不是帮她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吗？

岑伤可以说是薛雾最想暴揍的人之一，若要评价此人，薛雾只能用“懦弱卑劣”来形容。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制裁他的权利，更不知该以何种面貌、理由了结岑伤。

个人的仇怨，只能由个人亲手报才算圆满，她从未把惩恶扬善当做毕生目标，尽管这是当今武林人人都奉行的准则。

若是受害人都无报仇之意，亲口委托于她，那她也不会瞎制裁他人。

人总得学会自己站起来才是。

*

“我能去地牢给迟驻送饭吗？岑长侍。”

“呦，还敢主动找来，看来你真是个不怕死的。怎么，迟驻莫非真是你情郎？你想劝，人家可未必领情。剑都拎不稳的废物还有种谈条件？”

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那他岑伤偏要鼓动那小子出地牢，向月泉淮下跪，喊出“义父”二字。

他可不是好心规劝，只不过想看迟驻通身傲骨被磋磨殆尽，看他日后在新月卫受尽煎熬。

岑伤打什么主意，薛雾心知肚明，他会同意自己的请求。

衣食无忧又如何？非已所愿，每日醒来都生不如死。

未来只不过救了个命中最重要之人，就被新月卫里某些人指着鼻子骂吃里扒外背主白眼狼，那架势薛雾还以为是迟驻背后阴月泉淮，屠血月众，媲美谢采反水蓬莱。

可这本来就是月泉淮强扭的歪瓜，非选一个心在曹营的人“抬举”，就要做好将来会被背叛的觉悟。

乞丐尚可选择不吃嗟来之食，非把饭菜硬塞进人家嘴里还要求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不然就送对方去死，天下断无此道理。

人之饴糖，吾之砒霜罢了。

月泉淮青眼落在月泉泠心、端木珩之流的人身上，必然使其欣喜若狂连命都愿意为这位宗主送上。

“你若真能劝那小子向义父低头，你的账还能再往后挪挪。”

岑伤不怀好意看向薛雾，在他眼中薛雾也只不过是个愚善、无意中助纣为虐帮他害人而不自知的刽子手。

她的善意，终将成为摧毁迟驻的斧刃之一。

只是岑伤不会知道，他还待在第一层，而他眼前女子已神不知鬼不觉身处大气层。

混乱善良不代表这人就一定会很刚“我不管官府怎么判坏人，我先干爆坏人”。

主流秩序外，不符合大多数人标准的个人秩序，叫混乱。而善良是指，她内心认同所有美德与公理，李令霞那事她帮了霸刀，她就不属于中立。这是两种分开属性，混乱，以及善良。在个人原则支配下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但人不能就这样片面概括，个人性格喜好也会产生影响，没有人会在所有事上全遵循一个原则，人的本质就是双标。

*

说一下，为什么我写月泉淮衣服上的花纹是松，微博原来看到过有人说是银杏，银杏生长在南亚热带至温暖带，现代技术可以保证存活，但古代黑龙江那一块银杏必然不可能大面积出现。以我浅薄的园林系出身来讲，银杏叶有梗，就像茶叶梗那样连着枝干，月泉淮披肩刺绣叶与干之间明显没有梗，看枝条走向是应该松，银杏树枝干走向搜一搜图就知道绝不是他衣服上的植物，中国古典松叶图案画法更相似，银杏枝干直不会来回弯曲的。

所以，我预判是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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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画风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