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工作受益者联盟 第6章 二食堂

1

宁大在某些建筑布局上遵循着严格的轴对称，比如食堂。整个学校一共有两个食堂，一个在南边，紧邻春园和夏园，一个在北边，紧邻秋园和冬园。

出于最短路径考量，一个学期四个月的教学期，查漾基本上有三个月都在一食堂吃饭，剩下的一个月是各类外食荟萃。但是暑期不一样，学校里的人锐减，出于成本的考量，学工处决定只开放二食堂的一楼二楼饭菜供应。

马贝对此事的态度非常简单，“无所谓，三楼的自选火锅和四楼的民族特色，谁没吃过谁后悔。”

查漾对此事的态度也非常简单，“我后悔。”

后悔在拿到二食堂的打卤面时到达了顶峰，查漾端着面仔细端详，发出灵魂的疑惑，“这怎么能叫打卤面呢？”

“不然呢？叫饭？”马贝看着细碎的面条堆在碗里任命地开始拿勺吃。

“应该叫汤少少盖浇面。打卤面是肉汤勾芡，汤很多的，有时候会加黄花菜什么的。盖浇面可以理解为码子盖在面上，和长沙米粉那种差不多了只不过主食改成了面。”查漾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做菜手法。

“你爸是在剧院工作的，你妈是幼师，我就不懂了，你哪来的基因传承这么爱美食啊？不知道地还以为你是厨师世家呢。”马贝对这份汤少少盖浇面实在是没兴趣，拿起手机就想要点外卖，这才发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

查漾解锁自己的手机，顺手递给她。她倒是不纠结，约莫十分钟就选好了。“抬个头，付个钱。”付完款后自动跳转的订单页面却让马贝恍惚了，系统自动默认成上次的订单地址，不是夏园十八栋而是春园。

“你哪儿来的朋友住春园啊？还点奶茶送人家喝。我怎么不认识。”查漾赶紧捞完最后一口面放到嘴里，“还能改地址嘛？不能改得话，我们等会儿就去春园等？”

“到底是谁啊？”查漾本就不愿意再多提论坛照片的事情，一提起马贝的话肯定滔滔不绝，打个哈哈说是朋友盖过去得了。马贝对别人的事向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哪个！”

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只是你不认识的朋友，那指定是要翻脸的，孙雨的例子就在眼前。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完全契合的灵魂，一段关系中总有人在妥协，尤其是萍水相逢必选项的友情。

查漾大一的时候和马贝一样，都是读化学系的，还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四个人的宿舍，两个同乡自动抱团，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逛街一起旅游，剩下的两个人是很难选择二一一式的寝室格局。

对于马贝这种高需求人，更是没可能。

查漾大一第一个学期一直在准备转专业的事情，每天抱着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啃，偶尔还去金融班蹭课，什么有机化学无机化学高分子课程全靠马贝的笔记和代点名混过去。期末勉勉强强混了个及格分，又靠着转入专业审核考试的高分顺利从505化学寝室搬到204金融寝室。

马贝和查漾的友情属于必选项，以至于后来种种这些那些，查漾都全盘接受，接受甘霖也接受裤脚的泥点，因为只要是前进，这就无可避免。

2

从二食堂到春园的路少说也有二十分钟，马贝的嘴停下来没到一分钟，这一分钟里查漾说了五次“不是”和三次“你想太多了”。马贝知道这事与论坛里的照片有关之后，对安闵失去兴趣，全程都在温然来温然去，到春园寝室楼下也不例外。

她俩到春园寝室楼下时，安闵正好接完外卖员电话下楼取外卖。

“温然又给我点外卖啦？他没说啊。”安闵敷着面膜，拎着炸鸡，对面向她的二人说道。

查漾这才意识到，不仅是地址填错了，联系人也是填的安闵。

解释了一通，安闵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自己乌龙了。东西还给马贝，自顾自地回寝室了。

马贝在人前不好发作，人一走立刻挤眉弄眼，“你听见没‘又’，这说明什么？”查漾不想回答。

“这说明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甚至很有可能是第N次。这说明他俩之间关系不一般呐。”查漾不想解释什么，因为本来就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去解释，马贝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

马贝继而又摇了摇头，“漾漾，你还是别和温然接触过密了。虽然论坛那个照片不错，但看起来这男的广撒网啊，你们这些社团的，新媒体的都没放过呢。”

查漾踢开路中央的小石子，有些不耐烦，“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许是在感谢安闵之类的。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嘛，怎么把他想成是这样的人。”

马贝停下脚步，搭着查漾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我觉得他业务能力好，和他看起来很像渣男的样子不矛盾。校会这几个，哪个不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可是私下呢，体育部那个是不是劈腿了，合唱团那个来一届新生换一个女朋友，主持人队的那个直接说人家要按星座收。男的坏是基本盘，遇到没那么坏的才是奇观。”

查漾很想抱抱她，她知道她的朋友一定经历过风暴，虽然没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但带着伤痕的再出发同样也值得拥抱庆贺。

马贝对自己的事情向来是破碎砂锅抱怀中。查漾不愿意掀开碎片上的篷布，它足以遮风挡雨，她这一缕清风只要一直环绕在周围，见不到碎片亦是一种守护。

“别这样，炸鸡的香味已经钻到我鼻子里了，给我分两块无骨的。”

“想得倒挺美。”

“没你长得美。”

3

虽然二食堂的打卤面不尽如人意，物美价廉丢掉前者稳稳把握住前者。“你看啊，一食堂的香菇青菜包是一块二一个，二食堂的呢，是一块钱一个。按照每天早上吃两个来计算，一个早上就能省四角。一周那就是两块八，一个月那就是十二块，一学期四个月那就是四十八块，四年八个学期那就是三百八十四块。”

马贝对查漾这种有机会能算尽算，美其名曰塑造数字意识的行为很头疼。“谁天天早上吃两个香菇青菜包，谁？除了你这种一根脑筋爱搞习惯养成的人。”

查漾这种习惯来自她的双职工家庭，没人做饭，日常吃食堂。查漾爸爸工作的剧场是个老单位了，食堂也没什么油水。每周吃一样的菜，甚至每日的安排都是差不多的，譬如周一的排骨玉米汤，周二的猪蹄黄豆，周三的咖喱鸡，每天早晨的香菇青菜包。

以至于上了大学，她依旧习惯，要么不吃早饭，要么两个香菇青菜包。“我的灵魂食物。”查漾这样形容它。“那不吃早餐的时候，你的灵魂怎么办？”

“睡眠就是我的灵魂。”

查漾不会去反驳实话，去窗口买包子。

买完包子回到马贝的位置上时，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我包呢？”

“会不会，这不是你的位置呢？”马贝指了指隔壁的隔壁桌，查漾的包果然在哪儿。温然也在哪儿。

“你对我有误会。”温然把自己的手机推过来。查漾觉得很奇怪，她不喜欢坐在这里像剧场一样被围观，“有什么事不能微信讲，你不是加我了嘛？”

温然很快察觉到她的不舒服，“去三楼讲，你跟我来。”

查漾背着书包，吃着包子越想越奇怪，本来还大庭广众之下呢，这下子躲到三楼去，那不是更惹人非议嘛。

事实证明，边爬楼梯边吃包子，容易打嗝。

三楼的商户已经处于关闭状态，后勤处也没有给三楼通电，夏天很是闷热。但还是有不少人在三楼的背阴处自习。查漾和温然为了避着人只好选择在阳光大好的窗边坐。

查漾的嗝打个不停，连句话也说不出来，温然只好递上了手上的玉米汁，查漾喝了几口，才终于缓了过来。

“说吧。我怎么误会你了，我事先说明啊，我在外面可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和李昕的小小吐槽校会应该不算是坏话。她在心里悄悄补充道。

温然先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给她看，是一份奶茶订单，收货人是安闵。“你再看看时间。”查漾就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时间，是启动仪式那天。

查漾好像能拼凑出故事的原委，却拼凑不出误会的本体。

“今天早上我在路上碰到安闵她才跟我说的，说和你说漏嘴了。”温然没办法把安闵的原话转达出来，“你还没跟查漾说你也拜托我删帖的事情啊。我说你又给我点外卖的时候，她表情蛮奇怪的。”哪里奇怪，怎么奇怪，为什么奇怪，温然勒令自己不能多问，不许细想。

“那天我看到那个帖子，我也觉得很不合适，就动用了点学生会关系找到安闵，让她帮忙删个帖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就点了杯奶茶送她。”

“哦，我也是。”查漾有些神游太空。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她点外卖，我们俩之前不熟的。”温然极力撇清干系，顺带小声说，“也是我第一次给女生点外卖，除了我妈。”

这厢温然不知道又在演什么纯情少男偶像剧，那厢查漾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那杯玉米汁你喝过了，你还拿给我喝！”

声音有点大，自习的人都看过来。查漾顺势站了起来，“太阳好晒，我下楼了。”

她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嘟囔，一点小小的委屈，一瞬绚丽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