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生 第18章 第 18 章

一场吻，令李离感到晕眩和沉迷，但很快的，她又叫自己赶快苏醒过来。

在吻的过程中，她的手碰到了雪生额头上粗糙的纱布、以及他脸上的其它的伤口，她触痛了他，他发出细微的呻吟，同时眉头轻皱。

李离心痛地望着他——

雪生的脸颊上、鼻梁上、嘴角上，到处都是破裂的小伤口，上面有血迹、而且都又红又肿，雪生皮肤白，所以被衬得更明显、更触目惊心。

李离忍不住问：“疼吗？”

雪生轻轻摇头说：“不疼……”

李离怔怔地落下泪来。

然后她转过身去，走到离雪生有几步远的地方站着，背对着雪生说：

“你真的把我吓坏了，在来的路上，我不断地咒骂我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会让你这么倒霉地遇上我，如果你出事，那么我就是刽子手……”

雪生走上来，从背后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柔声说：

“李离，这不关你的事……”

“但这就是我的错！”然后李离又转过身来，充满歉意地望着雪生的眼睛说：“为什么你不责怪我？为什么你不骂我？”

雪生叹口气道：

“我舍不得。”

李离再度与雪生对视，而后她冲动地捧住雪生的下颌疯狂地吻住了他……

最后她轻轻倒在雪生的胸口上，对他说：

“你会后悔的，雪生，在我告诉你、真正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之后……”

李离拉着雪生的手，要他回病房。

雪生撒娇般地提出请求，问可不可以不要让他躺回床上。

“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可以站在阳台上，吹吹风，看看夜景和星空，你好不容易才回来看我，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病人一样……”

“可你现在的确是个病人啊……”

但最终李离还是拗不过雪生、答应了他这个近乎幼稚的要求。

他们推开门，来到阳台上，凭栏站着。他们共同望着由楼底下逐渐向远处伸展和蔓延开来的整个城市的夜景。街上到处都是灯光，灯光密密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路上的人流和车流汇聚在一起、但各行其道、相安无事，街边有卖唱艺人在唱歌，音调不稳，还时常唱破音。

雪生轻轻咳嗽。

李离担心地看着他：

“不如我们还是进去吧，这里风大……”

雪生趁机说：“那你抱我吧？你抱我、我不就不冷了？”

李离怔住。

而后她突然感到愤怒。

她憎恨看到雪生这样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就好像一切从没发生过、一切又尽在他的掌握，可他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晓得！

“雪生，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对我这么好的！”

她无力地咆哮着。

李离开始对雪生讲述一件她迄今为止从未对别人讲过的事。

“其实我以前，跟人交往过的，只不过因为时间很短暂，所以没让朋友知道……”

那是在李离上大学的期间，一个不管是长相还是才华都十分出众的男生，在两人初次见面后就对李离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但李离最开始没有接受他，因为尽管她十分确信自己对这个人有好感、但无法确定能喜欢他多久——

李离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极其花心的人——

太容易对一个人动心，也就意味着太容易对另一个人动心——

总是一开始抱有狂热的感情，而后又迅速降温、直至彻底失去兴趣。

“就像做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有谁会真正喜欢和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呢？就连我自己也对此深恶痛绝，因此，我一向避免与人深入交往，这是自我保护以及同时不去伤害他人的唯一方法。”

但这个男生的攻势实在太猛烈，李离还是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恋情一开始果然十分美好，每天沉醉于各种幸福和浪漫的李离，不由暗自期待自己有所改变——

但终究本性难移。

当李离发现自己果然开始对这个男生产生厌倦和麻木的情绪后，为了能让对方尽早止损，她向他坦承了一切。

结果他打了她。

他愤怒不堪，为自己过往对她所付出的一切感到委屈，他控诉她的无情、冷漠，他大骂她虚伪。

她没有做任何辩驳，尽管她承认她的无情和冷漠是事实而她并不认同她是虚伪的。

但他不肯放过她，他不让她走，他拖着她，每天像盯梢一样跟着她，又不断找来其它爱慕他的女生，当她的面与她们**或亲热，他试图激怒她，挑起她的醋意，从而重回他的身边。

但他越这么做，就越让李离讨厌他——

而后他又对李离百般地讨好，他帮她完成作业，又亲自动手做饭菜送给她吃，他时常在她面前哭泣，说着自责的话，渴望她能安抚他，又祈求她不要离开他，说他没有她他就会活不下去。

她心软，但可怕的是，心软只会加倍她对他的厌倦。

然后他大闹住处，把出租屋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摔碎砸烂，他还不去上课，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肯吃饭。

短短一个月，她把一个优秀的男生摧毁。

她答应去见他最后一次，然后她对他说，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跟他开始，那么就不会有这些后续，她问他可不可以为他做出什么补偿。

“只要能让这一切结束，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但他什么也没说。

她留下为他买来的盒饭，刚要走时，他又叫住她，他问她是否爱他，她说，她爱过他，但现在不爱了。

“我只能诚实地回答你，我不想骗你。”

然后他说：

“那我要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她说了声谢谢，然后笑着离开。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他，直到毕业那年，我听说他出了国，我为他重振学业感到高兴，我真心希望他以后能遇到一位真正值得他欣赏和付出的女孩，我为他祝福。”

讲到这儿，李离似乎累了，她停下来，歇了口气。

在阵阵晚风中，她扭头望向雪生——

雪生低着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猜，他一定是在考虑该怎么回应她上面的这些话。

他一定是在后悔吧？

后悔认识她，后悔说喜欢她，后悔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甚至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她希望他能及时止损，尽早地清醒、然后选择离开她，她希望他能诚实地面对他的心，千万不要因为在意她的感受、而忍着不来批评她责备她甚至谩骂她。

她已做好一切的心理准备，只等他的报复。

但她等来的，却是雪生一通吃吃的笑。

她忍不住恼怒，骂道：

“雪生，你笑什么？！！”

下一秒，她被雪生搂进了怀里。

“小傻瓜，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吗？你呀……这根本就是庸人自扰好不好？”

李离惊怔地瞪大双眼，这时，雪生又轻轻放开她，然后凝眸望着她。

月色下，雪生的双眸流淌着如水般的柔情。

李离哭道：“难道你不害怕吗？不怕我辜负你，不怕我伤害你，不怕你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而且还被我毁掉吗？”

雪生笑道：

“你以为我有那么脆弱吗？说不定，在你毁掉我之前，我就先把你毁掉了……”说到这儿，雪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嘴角也紧紧地绷起来，就好像，如果他愿意，他此刻只要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李离整个人捏碎。

李离冲他摇摇头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情愿先被你毁掉……”

雪生的眉毛用力地跳了一下，跟着他的嘴角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似的，再一次把李离紧紧地压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每一下，都连带触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李离，我可不可以把你刚刚这句话，当成你的表白？”他哽咽地说，他的双臂因过份用力而把李离的身体箍得生疼。

李离闭紧双眼，将双手在雪生的腰上圈紧。

她知道，她已无路可退。

在听闻雪生撞车的瞬间，她猛然间意识到，她很可能从此与雪生天人永隔，她怎能接受这个结果？她怎能失去雪生？她无法做到！

“那我仅仅只有一个要求……”稍后，她说。

雪生笑道：“什么要求？”

李离说：“如果哪一天，你厌倦我了，请你一定要跟我直说，到时候，我会离开你的，我一定不会阻挠你的！”

雪生又笑道：“小傻瓜，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低下头，轻轻吻去李离脸颊上的泪珠，又再度抱紧了她。

雪生热度上来了，李离百般劝慰，这才让他乖乖地躺上了床。

他紧紧拉着李离的手，不肯松开。

“李离，你今晚别走……”

“我不走。”

“不讨厌我？”

“当然。”

雪生笑了起来，笑容显得腼腆，但刚一笑完他就开始咳嗽。

他的脸色急速地变坏。

李离要他躺下来休息，雪生摇头道：“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李离又快要哭起来。

“真希望受伤的人是我，这样就不用看着你这么辛苦……”

雪生惊讶，而后惊喜……

然后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胸痛，就像有人在他心口上猛然地开了一枪似的，与此同时，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帮你拿！”

李离取过来递给雪生，雪生接起来，刚听完对方说完第一句话后，他就整个人面如土色地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