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直接放暑假的愿望是不容易实现的。
但是放暑假的愿望是一定能够实现的。
不知不觉,高一小朋友们的高中生活就已经过完三分之一了。趁着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有公布出来,暑期辅导班也还没有开课,大家都在叫嚣着出去旅游的事情。
“去海边吧?”
“去爬山吧!”
“太无聊了,应该去野外探险!”
“……”柯星河对于野外探险还是有些发怵的,“顾女侠,要不……您自己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你以为我不敢啊?”顾屿放下手里的筷子,摇头叹道:“嘁,胆小鬼,我和小宇从小就在山里长大,野地里都摸爬滚打惯了。”
一听这话,柯星河眼睛睁得滚圆,他惊讶之余还不忘记损一下顾屿:“你嘛……你这混样子我倒是信,祁爷不能吧?你看他高贵冷淡的气质,你看——”
祁宇实在听不下去柯星河的乱夸一气,开口打断他:“我也是在山里面滚大的。”
柯星河好半天才收起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掰着手指头问他:“尊贵的师父大人,那你是想去赶海、爬山还是野外探险?”
“都不去。”祁宇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胳膊肘架在程羿肩膀上,“我和程羿去过生日。”
柯星河算了算日子,好像确实快到程羿的生日了,而且还是他十八周岁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一起过呢?柯少直接拍桌而起:“喂!你们不能这样吧!程哥过生日怎么能不带我们呢?”
祁宇挑着眉问他:“带你敢去吗?深山老林。”
“卧槽!祁爷你是真的野啊,带人去深山野林里过生日。”柯星河还用拿筷子的手肘戳了一下祁宇,他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快跟我们说说,准备怎么过啊?”
“感兴趣呀柯少?”程羿也挑了挑眉,向他发出了一份诚挚邀请,“要不你也跟着一起?”
“不敢!抱歉!打扰了!”柯星河直接三连后退,差点就叫顾屿的黑皮靴给连人带凳一起绊倒,他又忙不迭地朝顾屿三连鞠躬抱歉,然后闪身躲到了郭京后边。
这时柯星河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他问:“欸,话说祁爷你是什么时候的生日啊?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祁宇说:“七月十九,我俩一天的,所以说我'和'程羿去过生日。”
关朝凝视着祁宇的脸,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刚才想说的话突然就噎在了喉咙里——祁宇他不是从不过生日吗?
他自嘲式地笑了笑,劝说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人家连生日都是一样的。
就连柯星河都说了:“你俩这缘分也是真的绝了……”
“是吧!”程羿一把揽住祁宇,还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我也觉得我俩缘分很绝,是不是绝配?”
众人表示不想说话,不想理他,更不想自虐。
奇怪的是祁宇也没有反抗,他只是看着自己腕上的手表愣神。
这顿饭才吃了没几口大家就都停杯投箸了,尤其是祁宇。
祁宇这人以前可是从来都不挑食的,可是自从跟着程羿吃了一学期的饭,胃口就给人养叼了,再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发的胃了——他看着桌上的饭菜,根本就不想动筷子。
“这家店拉进黑名单了。”顾屿抬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叉号,“暑假第一餐,以失败告终。”
柯星河配合着顾屿,也在身前比了个叉。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这个问题:“啊啊啊他俩去深山老林了,那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野外探险啊!”顾屿用眼神示意关朝和郭京,“你们觉得呢?”
没想到两个人能这么异口同声:“我觉得可!”
柯星河懵了——啊?这俩人什么时候倒戈的敌营啊?
一边是深山老林,一边是野外探险,柯星河表示那边他都不想选。可是朋友们都出去玩了,他也不想一个人在家里耗着,只好嚎哭着向顾屿妥协了。
这些天大家都在收拾行囊,准备迎接暑假第一游。
想去深山老林里过生日的两位好汉打算七月十七出发。在这天到来之前,俩人就在家里腻歪着。
腻歪这个词有失偏颇了,准确来说是祁宇负责冥思苦想回忆深山老林的地形,而程羿负责在一旁打扰。
祁宇扯住程羿不安分的手,还抽空看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不要找事,万一记错了都得交代在山里。”
这样“可爱”的警告程羿根本就没在怕的,他从身后抱住了他,随口就冒出来一句情话:“交代就交代,我愿意跟你一起殉情。”
祁宇放下了手里的笔,认真地望着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底去。
程羿的笑容很温暖,他揉了揉祁宇的头发说:“怎么啦,才一句话就感动了?那我还要说很多怎么办?”
不过让程羿感到意外的是,祁宇的眼底好像有些湿润。等到他眼里的雾气慢慢散去,他安静地抱了回去。
这是程羿第一次被人投怀送抱,这个拥抱还越来越紧,紧到两人的心跳声都融在了一起。他听到祁宇的语气格外认真——
“真的愿意?”
他虽然不知道祁宇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真的,真的真的!”
祁宇说:“可是我不愿意。”
程羿心想,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孩,说不愿意却还愿意死死抱住他。
可是祁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觉得不明所以,“程羿,我要是死了——”
“说什么呢?是不是傻?”程羿打断了他的蠢话,“胃病再怎么着也不会致死,有没有一点医学常识啊?”
祁宇低垂着眼帘,将下巴埋在程羿的颈窝里,说出了一句离谱至极的鬼话:“你刚才说‘殉情’,我现在怕死怕得要命……我怕我快死了。”
程羿听这话有些不对劲:“什么意思?”
祁宇本来是不相信那些鬼话的,可他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没有生日,谁也不能记得,我也没有岁数,谁也不能算着,身份证上都是骗鬼的。”
程羿有些无语,他拽起祁宇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怼,“来,你使劲掐我一下,我怀疑我在做梦。天天说着拒绝迷信拒绝迷信的,你怎么自己信起来了?”
他不信,可也不敢不信。跟很多人一样,他知道不能信其有,却还是不敢信其无。
祁宇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沉:“他们说,下雨是有人在哭冤呢,我去哪里都下雨,因为我是偷来的命,要还……”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是谁?再说胡话我真得揍你了。”程羿的拥抱很紧很紧,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景下讲这些东西:“祁宇你听着,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命,命都在自己手里。生命不过是分子的组合又分散,生死不过是物质的循环。你从细胞发育而来,你见过生命的进程,这些是科学,你信的?”
“我信,可是我也怕。”
他见过的雨有好多啊……
“这小破城本来就多雨,跟你说些莫名其妙的鬼话你就爱盯着巧合看了?祁宇你也太好骗了,我觉得我挂块破旗都能把你骗得倾家荡产。”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程羿温声说:“祁宇,你信我,我在呢。”
“祁宇,我在呢。”
“祁宇,我在呢。”
“哥哥。”祁宇的呼吸很悠长,他俯在程羿的耳边说:“能不能离我再近点。”
他沉沉的声音要命得紧,柔软的发丝还缠绕在程羿的指尖上。锁骨还落了他的泪,慢慢地滑下去……
亲吻的触感也很腻人,带着沉醉的湿意,还带着热切的欲,让人忍不住想要吻回去。那只平日里用来写字的手还在程羿身上不熟练地练习、游走,茫然失措的纤长的手指,还有控制不好的力度。
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有些冷意,程羿这才有一瞬间挣脱了旖旎的醉意。他扯住那双胡闹的手,短暂地抬起眼来,可是那双眼睛里的湿润好醉人……
风雨飘摇荷上露,他好醉人啊……是他想要他醉倒在他身上的。
微凉的湿意留在颈间,无意擦过一点浅红,他轻轻哆嗦了一下。继续往下游走,祁宇闷闷出声:“哥哥?”
不知为何,这个称呼忽然就有了莫大的吸引力,这让程羿有些上头,甚至还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拥抱着,紧腻地拥吻着,底下那人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指尖的温度传到大脑皮层,随着神经递质融进心里,乱了,心都乱了……
程羿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快离开他,可他却在耳畔沉沉地呼吸着,轻触过的地方都在发着烧滚着烫。
“不行……听话!”程羿半忍半气,他想要起身逃离。可祁宇却在身后搂住了他,不肯让他离开。
就算祁宇的眉头微微皱着,也还是很好看,他说:“哥哥,可不可以?离我再近点。”
“别这样,听话。”程羿虽然这样说着,指尖却像是不再受大脑控制一样,忍不住去轻触,去招惹……
如缠绵秋水痴绕着春酒般沉醉的拥吻,是轻柔晚风歇在了晨起的荷花荡里,细碎的声音只能从枝叶相通的缝隙间流淌出来,这样只会更要命……
程羿的动作很轻柔,不紧也不慢。祁宇却一口咬了上去,咬痕的红色清浅又深沉。他觉得有些疼,可这个时候的痛感变成了催化剂,如秋时香甜的果,借着冗余的温度催熟了去,催闷出清脆的声响。
红透的果,衔住满口的香甜,饮得人也快意起来。手心还残留着果汁的温热与黏腻,旎红的印子与白皙的皮肤相分明。
柔软的枕头已经从头下移到腰下,暖白色的床单也被人攥得皱皱巴巴。
祁宇的呼吸还没平稳下来,却还要坚持凑到程羿耳边说:“上啊……能别怂吗?”
程羿依旧温柔:“不难受了吧?”
“你来不来?”
“听话,别闹,行吗?”程羿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恳求。
“怂。”
“别让我生气……”程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只想赶紧从这里逃离。
“程羿!”祁宇揪住他散乱的睡衣,凝望着他的眼睛,“让你离我近一点有这么难吗?”
“祁宇你发什么羊疯?别闹了!”程羿翻身滚下去,摔得后背都有些发疼。
祁宇说:“分手吧。”
程羿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间,眼中全是犹疑和不解。
“想要,你不给,分了吧。”
程羿又慌忙爬上来,发狠似地吻下去,喉咙间的酸涩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还是因为被人气得上了头。
“没这回事,祁宇你幼不幼稚啊?操……你手!你别碰我!”
祁宇还在坚持:“你来不来?”
“你疯了啊?”程羿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他扶着门把手,把手透着凉,身体却热得难受,可是心里更难受。
明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说死啊……
明明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为什么要因为这些无聊的原因啊……
他的脑子有些发懵,跑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水浇在身上,好凉好凉,就像冷雨一样——雨、哭冤、还命……想到这儿程羿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明明都说不信了为什么还要想着这些破事!
滚烫混进凉水里流下,热泪也变冷了……是啊,热都是会冷的。所有的热都是会冷的,所有的光都是会灭的,所有的生,也都是会死的。
可他程羿天不怕地不怕,信病死老死一头撞死,还他妈就不信还命的鬼话。都是些什么鬼话啊?什么没有生日没有岁数的,什么骗鬼的,那是鬼骗你的啊笨蛋!
能说出这些话的都他妈是鬼!魔鬼恶鬼胆小鬼心里头他妈的有鬼!
他是真不信啊,他也真不能信啊。他信了就没人能把祁宇给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