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在雷池上面蹦跶了许多次,程羿终于研究透彻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原来祁宇并不是在白天和晚上分别切换两种属性,而是看心情。
不过这种“看心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可寻——只要不是在祁宇专心做一件事情时打扰他,他的心情都还是不错的。
说真的,程羿真没有自家小朋友的自律,该玩的时候他是绝对不肯学的。在学校得学,回家还要学,这日子过得跟双修有什么区别?
程羿刚开始还真算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尽量不在学习的时候打扰人家。可是后来他发现,诶,小朋友放狠话的时候也太可爱了吧!尽管因此被人撂倒了好几回,他却依旧乐此不疲。搞得祁宇一度以为这个人有受虐倾向,甚至还拉着他去做了心理测试。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上学和放学的日常,不过身边有喜欢的人陪伴,再平淡的日子也变得开心快乐了不少。
三中江湖盟的六个人总是爱在三四班门口的栏杆前开小会,讨论最多的问题不是上节课的难题,也不是刚听来的八卦,而是——今天晚上吃啥?
在期中考试之前,祁宇平均两周就回一次家,到现在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祁宇的爸妈只道是自家儿子一心只为学习,完全没往别的方面去想。
从第一顿早餐开始,祁宇后来的每日三餐几乎都是在程羿家解决的。他饭量不大,不过就是添副碗筷的事情,云姨也乐得高兴。
而且这俩孩子在一块很多时候都是在讨论学习,再加上何云加班的时间又多又不固定,生怕自己回家吵着儿子休息,所以程羿差不多也算是在隔壁常住了。
日子就这样从初秋一直走到了冬天,迎着渐凉的风,衣服加了一层又一层。
从入冬开始,高一三班门前长廊的座椅上总是坐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长得很有气质,头发是自来大卷,总爱扎着高马尾,眼睛很有神韵,看起来像是艺术生。她穿着干净宽大的校服,腿上搁了块画板,左手扶在板子上,右手还拿着一支铅笔,一有空就来三班门口或者跑去大楼底下画啊画。
你要是问她在画什么,她会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画祁宇啊。”
而且她给出的理由也根本让人无从反驳——我没影响到别人,祁宇同意了,其他的关你屁事啊?
就因为这个,程羿还暗自吃了好久的闷醋。有一天,他终于肯踏着久违的冬雪走到这位女孩子旁边。
雪花又落起来,他踌躇半天,呼出的热气在数九寒天里弥漫。他装作路人经过,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好呀这位同学,这么冷的天画什么呢?”
那女孩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画祁宇。”
嗯,这个回答简直不要太直接了,有些难缠啊……于是程羿又问:“画他做什么呀?”
“难不成画你?”
程羿笑着三连啊:“好啊,可以啊,欢迎啊。”只要她不继续画祁宇了其他都好说。
女孩子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认真地摇了摇头,“你不错,我要是个学摄影的肯定选你,不过我是画画的,你不适合,出不来感觉。”
她这话倒是不假,程羿以前也会画画速写之类的。说真的,对于学美术的人来说,祁宇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模特,好像什么风格都能装进去。
“同学。”程羿问她,“那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不加好友不聊天。”女孩又在画板上添了两笔,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姓程吗?”
程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叫程羿?”
“是啊。”
那女孩说:“看你长得像呗,祁宇说要是你来找我就不能继续画了。你别误会哈,当初我也是磨了好久他才同意的。”她收了画板,往手上哈了口热乎气儿,搓着手对程羿微微一笑,“我叫周笙,谢谢你现在才来。”
这下程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叫住了周笙,问道:“同学,你不问我要商量什么吗?”
周笙头也没有回,往后摆了摆手,语调清朗又洒脱:“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当初说好的,你找我就走。”
程羿又在原地淋了一会儿雪才回到教室。他想,刚才那位同学,还真有些超脱世俗,就跟江湖小说里的侠客一样。真该拉着顾屿好好认识一下。
后来,拿画板的女孩真的没有再来过了。好像是平淡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奏起时无意,落幕也无声。
就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了新的一年。
烟花的焰雨裹住了爆竹声的雷鸣,刚开学的孩子们还在说着上元节的花灯。
校园的桃花、樱花开了一重又一重,惊起的虫鸣又闹醒了初夏的蝉声。
上课时传的纸条变成纸飞机着陆,鲜红的分数都是高中时候一步一步吃过的扎实的苦。等到歇息了半年多的风扇终于转动,才发现一年流转也不过只是又换了一圈衣服。
还是一样的短袖校服,他们还是会无意间穿错对方的衣服。
“你又穿我校服!”
“都说了不要放一起。”祁宇解开领扣正打算脱下来,程羿赤着膀子凑了上去:“要不我帮你脱?”
“滚,要迟到了,再动一下揍你。”
两个人踩着早晨的铃声冲进不同的教室,三班和四班还都是同样熟悉的面孔。
他们都对这两位踩点专业户见怪不怪了,只要不是鹰眼过来了,就永远不会停止连晨读声都压不住的八卦声。
不过这两天大家一致讨论的问题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
“祁爷祁爷,你终于来了!快告诉我们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祁宇基本上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大家就能懂,不过这些日子他在程某人的感染下话也变得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他说:“理科。要分科了?”
“是啊是啊,据可靠消息,今天下午就会发分科表。”
“我就说嘛,祁宇肯定是选理科的,你还要问。”
“这可说不好,你看顾姐,不也是成绩好到令人嫉妒,结果还不是死心塌地想选文科?”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
“文科文科!”顾屿高高举起那张分科表,用0.5mm的碳素笔敲着桌子,“哪位亲朋好友父老乡亲和我一起选文科啊?”
“我我我!”柯星河也把手中的分科表举得高高的,“我算是明白了,沾理字的我是一窍不通,我还是去学文科吧!”
“我说柯星河啊,地理不是理吗?”顾屿笑他,“你不记得自己学地理时的有趣瞬间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请问今天在哪里?”
“这个问题我已经懂了啊,顾屿我跟你说,千万不要试图激怒我,我现在已经跟师父学得成熟稳重多了。”
“成熟稳重?跟谁学?”顾屿甩了甩当啷作响的银链子,“你要是学会了成熟稳重,我就是端庄高冷——鬼信!”
郭京赞同地点了点头,问了一句:“不过顾女侠,你理科也挺好的,为啥想选文科啊?”
顾屿起了个范,挥动起校服的衣摆,故作严肃地说:“试问哪位江湖侠客出场是背着元素周期表和物理公式的,不都是踏雪寻诗、引吭高歌的嘛?”
众人心道,好,好理由,我竟无言反驳。
顾屿在文科的选项后面打了个华丽的对勾,然后看向大家。
程羿和祁宇对视一眼,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分科表,理科选项后面都打上了对勾。
顾屿直接捂脸,烦闷地说:“丫的你们俩人能不能不要把分科表拿出结婚证的架势?”
“没办法。”程羿笑得很开心,“日积月累出来的默契。”
“小柯子。”顾屿命令道,“这俩人,拖出去斩了。”
柯星河应声:“喳!”
程羿抓住了柯星河想要捣乱的手,转头去问郭京和关朝:“老郭二爷,你们选文还是理呀?”
二爷没有丝毫犹豫:“我选理科。”
反倒是郭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选文吧。”
柯星河疑惑:“老郭啊,为什么你这个选择做得如此艰难。”
程羿却已了然,问他:“陈白璐选文?”
郭京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因为白璐她本来文科就很好啊。”顾屿十分拎得清,劝他说:“可是你理科好啊,文理科只是划定了专业,又不是划分了学校。你只有考得好了才能跟她考去同一所大学,对吧?而且就算你俩都选了文科,也不一定分到一个班里吧?更何况人家白璐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郭京啊我还真挺佩服你的,从初中到现在,追人追到你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郭京犹疑片刻:“那……那我选理?”
顾屿:“……”
“老郭!”程羿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就是属于自己的一道人生岔路口,慎重考虑,自己决定!”
五个人都把分科表摆放到桌面上,认真地看着郭京,静静等待着他的慎重考虑。
郭京迎接每个人期待的眼神,捂着脸咆哮:“啊啊啊你们不要盯着我做决定啊!”
“不看不看!”
“闭眼闭眼!”
“要不然我跟祁宇先走?”
“姓程的!”顾屿拦住他的去路,“给我滚回来坐下!你俩怎么一天到晚都腻腻歪歪的?”
“苍天有眼,日月可鉴!白天我俩之间生生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实在是只有晚上才能见啊!”
好不容易才有个没作业的晚上,还能不能让人回去好好睡个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