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凡:悠悠姐好像结婚了?
余凡:她今天发了一条这样的朋友圈,是几张穿着婚纱的照片。
往上滑是四张图片。第一张是路悠悠朋友圈的截图,那条朋友圈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三张图片。
接着就是那三张图片的清晰版本。第一张是路悠悠一人身穿婚纱的全身图;第二张是身着婚纱的她和一个身着西服的男人站在一起的合照;第三张是男人蹲下给她整理婚纱,她低头看着他的照片。
杨诺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刚在一起的那年春节,他去KTV接装醉的路悠悠,当时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就是那个男人。
在一起很久之后,他询问的时候,她才半遮半掩地承认自己以前喜欢过那个男生。当时为了安慰吃醋的杨诺,她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向他撒娇,也被他折腾了很久才放过。
此时看着这几张照片,杨诺的世界在一瞬间完全崩塌。慢慢地,他的视线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手机屏幕,彻底看不清楚之后,他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擦掉眼泪,继续盯着那几张照片看。
照片里的路悠悠娇羞可人,端庄优雅,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悠悠穿婚纱真好看啊!悠悠啊,他的悠悠,终于穿上了婚纱,却不是为了他。她真的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吗?
杨诺完全不受控制,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受。他努力地喘着气,想要缓和自己的心,却根本无法压抑住内心的痛苦,只能抱着手机,低头痛哭着。
他十几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原来成年男子真正伤透心哭起来就像小孩一样眼泪哗哗直流,根本停不下来。
杨承从实验楼走出来,看到坐在凉椅上低头痛哭的弟弟,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杨诺,你怎么了?”
缓了好一会儿,杨诺才慢慢停下,结结巴巴地说:“悠悠······悠悠她······结婚了。”
杨承听到后非常吃惊。他接过杨诺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路悠悠穿着婚纱的照片,再往后,是穿着婚纱的她和另一个穿着西装礼服的男人的合影。
看着完全失去理智、被情绪左右、不在状态的杨诺,杨承只能强迫自己理智地去分析现在的状况。他仔细研究这几张图片,虽然不是婚礼现场的照片、也不是结婚的证件照,但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在婚纱店试穿婚纱时照的合影。
所以就算她现在没有结婚,也应该马上就要结婚了。
杨承非常自责。他知道去年六月,杨诺为了给他捐赠造血干细胞,住了几天院没有和路悠悠联系,导致她对杨诺提出了分手,从此毫无踪迹。之后杨诺只能偶尔从余凡那里才能看到一些路悠悠朋友圈里发的东西、知道一些她的现状。这一年半以来,他完全是靠着这些撑下来的。
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捐献,杨诺根本就不会和路悠悠失联,两个人也不会分手,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杨承只能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杨诺的泪水原本已经停下,接过杨承还回来的手机,再次看到那刺眼的婚纱照,又继续哭了起来:“悠悠······悠悠好漂亮,穿婚纱好漂亮。”
“我的悠悠啊,我的悠悠。”
“我在这个世上是不是一个完全多余的存在,为什么我终于得到了爱,却又让她离开。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让我得到后又失去?”
“小诺,你别这样说。” 杨承听到他说这些,更加难受和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杨诺不会失去父母的爱,奶奶离开后,这世上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就只有路悠悠,却因为自己而导致她离开。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杨诺却始终把自己困在原地,根本不愿意走出来。他能够坚持下来,完全是因为路悠悠说过,希望他专心学业,在科研上有所贡献。
他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做研究,也是因为希望未来能够站在科技之巅,让路悠悠看到那样的他。可是现在她结婚了,他再也没有努力下去的意义了。
杨承靠在凉椅上,发呆了很久才开口。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自己有白血病,随时都会死掉。小时候在医院化疗,身边一起住院的小朋友经常前几天还在一起,某一天就会突然消失不见。我看上去可能很乐观开朗,但其实我很怕死。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很想去各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舍不得这个世界。也知道母亲为我付出了全部,我应该好好活着回报她。”
“我今年二十八岁了,医生都说得了白血病还能活二十四年,简直就是个奇迹。可是为了这个奇迹,我的父母和弟弟为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最清楚。我不是奇迹,而是个累赘。”
“我一直有病在身,医生和家人也都跟我说不要太过劳累,但我还是想坚持学习,想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小小的力量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贡献一些什么,也不枉我赖着活了这些年。”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第一次见到你和路悠悠在一起,我就觉得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眼睛里也有了不一样的光,似乎从这个绝望的世界中看到了希望。”
“我······也很期盼人生中能够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可是我不敢。我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能给任何人守护一生的承诺,甚至没有能力去照顾自己的另一半。”
“这种对于爱情的向往,就像是倾注到了你的身上。我很希望你能和路悠悠一直在一起,想看到你们结婚的样子,看到你们能生儿育女。我一直觉得你和她好好地,我心中的亏欠就会少很多。看到你们过得幸福,看到你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杨承第一次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他不是想把杨诺当做树洞来倾诉,而是真的羡慕他,羡慕他有健康的身体,有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说这些,有点想用自己来跟他比惨来安慰他的意思。
“你和悠悠分开,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我真的很抱歉。这二十多年来,我就是一个拖累的存在。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为你做任何事情,却导致母亲对你少了很多关爱。因为我,你反复捐献造血干细胞伤害身体。因为我,你失去了所爱伤心至极。”
他觉得对弟弟的亏欠这辈子都还不完,只能在心里对他祝福。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你的幸福。”
“哥,你没有对不起我。从始至终,你都是受伤害最深的那一个。捐献对我的伤害不大,没有得到母爱我也不在乎什么,我一直觉得有悠悠就够了。也许因为我失去了那么多,上天才把她送到我面前。”
“只是为什么又要离开我?没有悠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
刘清铎接到杨承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和余凡两个人一起跑到杨承所说的地方去接杨诺。
看到烂醉如泥的杨诺,余凡在心里自责:不应该把路悠悠结婚的事情告诉他的。
杨承表示歉意:“大晚上的,实在不好意思,我确实体力不行,扶不动他。”
“没关系的,杨诺是我兄弟,应该的。” 刘清铎拉起杨诺,将他半搀扶着送回寝室。“这路悠悠也真是,和杨诺在一起三四年也没结婚,这才分开一年多的时间,就能马上找个男人,还这么快就结婚了。”
“他们之前没结婚是杨诺年龄没到,你又不是不知道。”余凡反驳:“他们都已经分手了,怎么就不能找新的对象了。”
“没分手。”杨诺醉醺醺地突然开口:“她要分手,我没同意呢,没分手。她还是我的悠悠,我的!”
余凡见到这样的杨诺,也无奈地摇摇头。她虽然反驳了刘清铎,但关于杨诺和路悠悠两个人的事情,她其实也不是站在路悠悠那一边的。认识杨承之后,她才知道杨诺当初为什么会突然失联。余凡在心里也有些埋怨路悠悠不听解释、固执坚持分手。
但是早已于事无补。
打开杨诺寝室的门,刘清铎将他扶到床上。他住的是单人间,不大的房间里,除了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堆得全都是各种书籍和香氛礼盒。
杨承耐心又细致地将杨诺的外套和鞋子脱掉,给他盖上被子。
“闹钟,闹钟。”杨诺突然睁开眼睛。
“怎么了?”
杨诺刚才还醉得站不稳,此时说话却是流利清晰:“明天早上九点要去检查实验结果,我怕我醒不过来。”
杨承说:“没关系,我明天也要去实验室,九点之前过来喊你。”
杨诺听到后才放下心,闭上眼睛。
刘清铎笑着:“都醉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做实验。”
——
婚礼真是件耗神又费力的事情,更何况这是路悠悠最好的闺蜜盛苏苏的婚礼。路悠悠不仅是伴娘,更是尽心尽责从头忙到尾。一点半左右,将宾客送走完后,她才终于闲了下来。
她坐到饭桌上,随便吃了几口已经凉了的宴会餐,随手拿出手机,查看今天的热点新闻。
刷了几条国家大事、某些大企业的新闻之后,一条高校新闻映入眼帘:#清大一实验室爆炸#
【注:关于高校实验室爆炸相关新闻信息改自微博平台各官方账号】
路悠悠的心“咯噔”一下,马上点进去查看。
火情快报:上午11点42分,首都消防119接到报警,清大一实验室发生燃爆,目前现场情况不明,救援工作仍在进行中。
路悠悠的心立刻慌乱起来。
再往后翻看下一条消息。
9月30日,首都清大一实验室发生爆炸,现场腾起白色蘑菇云。事发后,当地消防立即赶到现场进行扑救。其他具体情况仍旧不清楚。
随后配了一张远处拍摄的炸得黑黢黢的屋子和巨大的蘑菇云的图片。
她越往下看新闻,心越慌张,最后手都颤抖起来。
“怎么了?”顾衡先看出了她的异样。
见路悠悠没有回话,他拿过她的手机,页面上是一条关于高校实验室爆炸的新闻,他心中有些惊讶和触动,但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路悠悠早已将杨诺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但他的手机号早就熟记于心。她立刻拨打他的电话。
电话“嘟嘟嘟”响了二十多秒之后,传来无情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路悠悠颤抖着手再次拨打,还是无人接听。
第三次拨打,仍旧是无人接听。
她的心一瞬间从天空坠落到谷底。
突然,她抬起头说:“我要去首都,现在就要去首都。”然后立刻起身,准备往宴会厅的出口走去。
“到底怎么了?”顾衡抓住了她的手腕。
“杨诺,杨诺在清大,他学的还是爆炸力学专业。”
盛苏苏之前有跟顾衡提到过悠悠的前男友叫杨诺,他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顾衡此时还是很理智的:“你不要想太多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也许现场并没有任何伤亡,就算有的话,这种爆炸大概率会发生在生化环材专业。全清大那么多学生,肯定不会和他有关系。你现在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我打过了好几个电话了,一直都没有人接。”路悠悠紧紧地攥着手机,“我不放心,我现在就要去首都。”
她打开购票软件,立即订了一张机票。好在沪上飞首都每天都有很多趟航班,就算是国庆前夕,也能够订到一张商务舱的机票。
“你就准备穿这身衣服去?”顾衡提醒。
路悠悠这才想到此时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伴娘礼服。
“可是我的衣服在另一家酒店里,我现在就要坐车去机场,来不及换衣服了。”说着她披上之前穿在礼服外的长款风衣外套就往外走
顾衡对于这时候如此冲动的路悠悠很不放心,连忙跟在她的身后:“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