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松林 第6章 六

林之序没有思考，径直将这沓文件抽了出来。

确认上面的患者姓名的确是钟遥时，alpha周身的气压沉了下来。

这样的手术案例很少，林之序对此不甚了解。

但第一页的风险知情书足以让他清楚，一个alpha去做这项手术将会面临什么。

alpha切除腺体后，就会失去信息素，类似于beta。

但又不同于beta。因为没有腺体和信息素的alpha，体内的各项指标都会受到负面影响，所有alpha拥有的特性随之退化，身体素质将会大不如前，甚至寿命也会因此减短。

而在知情书的最后，甚至附加了一句：仍有未观察到的风险，不排除术后需要长期服用药物维持日常生活的可能……

这样的手术，对一个alpha而言几乎是百害无一利。

而在知情书的最后，钟遥已经签下了他的名字。

在林之序翻看手术须知的过程中，钟遥终于结束公务，匆匆赶到。

alpha将外套递给助理，刚走进收藏室，就看到林之序正在翻看文件的背影。

而对方在同一时间听到动静回身，严肃到冰冷的视线先是在他脖颈处停留了片刻。

钟遥顿时猜到了林之序在看什么。

“我……”钟上将皱起眉，下意识便开口解释，却被林之序打断。

确定钟遥的腺体还完好，alpha冷静地收起文件，走到门边对跟过来的助理说了声抱歉：“我需要和钟上将单独待一会儿。”

助理连忙点头，并帮忙带上了门。

门完全合上的前一秒，助理听到了文件夹砸在谁身上的声响。

房里，钟上将手忙脚乱接住文件夹，一时没敢与人对视。

林之序显然很少动这么大的怒。

他有良好的教养，知道生气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总是温和地面对一切。

而在这种情况下，林之序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

alpha语气偏冷：“你的腺体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信息素紊乱症已经严重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都不是，”挨批评的人倒是足够坦率，钟遥抬起眼，低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不因为本能排斥我。”

林之序气得手都在抖。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胸膛起伏着。

“你这是对你，对你的家人，甚或对整个联邦的极不负责！”

钟遥也是第一次见对方这样生气，一时有些无措，只得拿着文件语速偏快地解释：“我已经做过身体素质评估，到时还会有专业医生拟定锻炼计划，在在任期间，我的身体素质不会低于联邦所要求的最高水准。我不会让个人事务影响到联邦。”

“更何况，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将它闲置了。”

钟上将望着一身冰冷气场的alpha，试探着靠近两步，察觉林之序没有抗拒，才敢缓步走到对方面前。

手指包裹住对方气到冰冷的指节，钟遥的语气也随之放轻：“那只是最糟糕的结果，陪你度过易感期之后，我发现事情有好的转机，于是放弃了这项手术。”

“你没有那么讨厌我的味道了，不是吗？”

“……”

林之序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转向暧昧的。

但是在听到钟遥说不打算再做这项手术时，他浑身都随之松懈下来。

对方的掌心灼热，握过来时给人很温暖的踏实感，林之序便没有挣开。

他只是缓缓舒一口气，用毫无波动的语气命令道：“将这份文件销毁。如果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会的。”钟遥很快道。

……

那天两人并没有不欢而散，但林之序离开后的好几天时间里，一想到这件事还是会隐隐生气。

他不明白自己还在气什么。

或者说不是生气，只是心中有团不快的情绪压着，而他并不知道如何排解。

这导致林之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和钟遥见面。

中间对方邀请过他几次，或是以公务为借口，或者只是简单的一顿晚餐。

林之序都以合理的借口拒绝了。

他需要严肃思考一下今后与钟遥的关系。

但在一次周末的早上，钟遥直接闯到了林之序在军校附近的公寓。

大多数的周末，林之序都会因为方便暂住在这里，有较长的假期或其他事情才会回别墅居住。

房门刚一打开，林之序就注意到钟遥的状态不太对。

男人脸色微白，额间泛上细汗，看到他便开口：“我的紊乱症犯了。”

林之序吓了一跳。

“我没有听到你上战场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钟遥的信息素紊乱症已经很稳定，除了在战场上受到强辐射刺激之外，基本不会再复发。

“我不知道。”钟遥忍受很久的样子，看到他就迫切地想要靠近，高大的身形靠过来，林之序差点没扶住他。

“很难受。”钟上将把脸庞埋进alpha的颈侧，闷声道。

林之序眉眼间浮上担忧的神色，揉了揉他的头发，关上门将人带到沙发上。

腰腹被人牢牢圈住，鼻息间全是躁动的雪山气息，林之序被挤到沙发角，感觉到钟遥的鼻尖在自己腺体上蹭来蹭去，很快将那片肌肤勾得发烫。

这种仿佛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让林之序本能感到不适。

但他不得不承认是，周身的雪山气息又让他镇定下来。

就像在告诉他这是钟遥，钟遥不会伤害他。

密集的吻落在敏感的腺体上，却始终没有像往常那样粗暴地咬下去。

蹭动间，钟遥颈侧的医用阻隔贴掉落，更为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流露。

林之序却忽的皱了眉。

他陪伴钟遥度过很多次信息素紊乱症，每次发作，钟遥的雪山气息总是带着锋锐的攻击性。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溢出清冽的甜味。

意识到什么，林之序身形一僵，抬手将钟遥推开。

“你是傻了吗？紊乱症和易感期分不清楚？”

“……”

但进入易感期的alpha基本没有理智可言。

刚被推开，钟遥就又继续黏上去，就像没有听到林之序的质问似的，反过来指责对方：“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管我？”

林之序被他身上的热气烘得不舒服，眉间皱着。

钟遥控诉他，却又不让他解释，林之序只是刚刚张口，就被很重地咬住了唇，钟遥发疯似地吻他。

信息素似乎变得更甜了。

松木气息也逐渐无法克制，溢出来缠绕着。

两人的体温都在攀升，空气也变得潮热。

钟遥好像怎么都吻不够，越发粗暴，林之序不得不抱住他的脊背安抚，从而换来些许温和的待遇。

过于炙热的氛围是被门铃声打断的。

林之序先回的神，他擦去眼尾的生理泪水，才看清屏幕上显示的访客是自己的母亲。

钟遥根本不知足，还想继续，林之序掐着下颌给人推远：“钟遥，是我妈妈在敲门。”

钟上将这才僵住身形，不敢再乱动。

只是眸底满是迷茫。

林之序起身一边系衣领的纽扣，一边打开房内的空气净化系统，又对钟遥道：“你去卫生间整理一下再出来吧，信息素味道太重了。”

林妈妈进来时，房间已经恢复了往日干净整洁的模样。

林妈妈退休前也从事科研工作，在研究领域的造诣之高，林之序自认再给他十年时间也无法超越。

“给你送来些食物，有你爸爸做的，也有在超市买的。”林妈妈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不苟言笑，一直是十分清冷的气质。

她没有询问林之序为什么好几分钟才来开门，只是熟练地将食材归置进厨房。

“你有段时间没回家了，你爸爸有点想你。”忙完，林妈妈在沙发上坐下，林之序倒了杯茶递过去。

“下周末回去。”林之序说。

“好，”林妈妈说着，想到什么，放下茶杯，调出光脑屏幕，“这是几个希望能跟你见面的Omega，你们匹配值还算高，年龄也合适，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希望你能见见。”

林之序闻言一直垂着眼。

“还有钟遥，他妈妈特意提醒我，不能将他落下，”林妈妈对这些事不太熟练，但很上心的样子，“你更方便联系他，记得询问他的意愿。”

林之序下意识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开口：“妈妈，如果我想要和一个alpha恋爱，你和父亲可以接受吗？”

他本不打算在这个时机说这些的，只是话题恰好合适。

林妈妈闻言愣了一下。

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沉默两秒，才抬手扶了扶眼镜。

“我们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愿意的话，我们自然可以接受，”林妈妈眉间皱起，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在严肃地思考，“alpha与alpha的伴侣关系不受联邦婚姻法保护，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无法登记结婚并不影响什么，”林之序的态度也很正式，“我想过了，alpha不会受孕，我们今后也不会有孩子。”

他说到后半句，认真去观察母亲的脸色。

林妈妈一直很喜欢小朋友。

对方一时没有说话，缓缓抿了口茶。

林之序看上去镇定，心中还是有些许紧张的。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做的决定，很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空气沉默着，一秒钟都变得很长。

林妈妈将茶杯放回桌面，很郑重地点了下头：“好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因此受到伤害。”

“如果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希望能见见你的恋爱对象。”

林之序大松口气，和妈妈拥抱了一下：“好的。”

话落，林妈妈又忽的想到什么，嘱咐道：“那么你的相亲安排就取消了，但你仍要记得通知钟遥，否则他的妈妈会怪我。”

“……”

林之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生间的门就是在这时打开的。

钟遥知道林家一直十分注重礼仪教养，他无法跟林妈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躲在林之序的卫生间里，所以一直是打算坚持到对方离开再出来。

但话题发展到这一步，钟上将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房门大开，钟遥衣着得体，乱窜的信息素也被抑制得干干净净。

只是钟上将参加指挥过无数场战役，面临过数不清的危急状况，却都没有此刻紧张。

“伯母，我就是林之序的恋爱对象。”

身形高大的alpha攥紧出了薄汗的掌心，语气恳切道：“希望您能支持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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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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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