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成人礼 第15章 刘海波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齐悦坐在沙发上依然能听到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电视里正播着一部外国电影，主角正骑着一辆摩托车躲避着身后追击而来的各路敌人，他骑着车子绕过马路，跑进小巷，在巷子里随意穿梭，很快便逃脱出去。要是普通人也能如电影主角一样就好了，可是现实中任何人都逃不掉。

齐悦记起那个时候她开始愿意在早晚人不多的时候和杜晓一起出门走走，杜晓给她弄来了一辆轮椅，天气好的日子常常推着她沿着附近的小河散步。小河边种满了柳树，春天的时候柳条垂下来，绿色的倒影浮在水面上，清风扑面而来，河中的倒影扭动摇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鸭子在水里浮游。有时候她们彼此都不说话，有时候又滔滔不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有一天早上散步回来她发现家里的门正开着，走进去一看自己的继父刘海波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他一脸严肃地告诉齐悦自己打算把这个房子卖掉，以后彼此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妈死了之后我养你这么久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你出去问问，去哪里能找到我这样的后爸？”

还没等她回答，杜晓生气地说：“就算是这样，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让她搬到哪里去？她以后怎么生活呢？她好歹是你女儿同母异父的姐姐。”

“既然你都说异父了，那说明她不是我女儿，我也不是她爸，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我们不在的这一年她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齐悦拉住杜晓阻止她继续说，“算了，反正我早就受够了，这种家人我也不需要。”

“爸爸，你看这个。”听到声音齐悦看到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刘玉婷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手里正拿着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齐悦看到便上前想要去拿过来，结果整个人一下子从轮椅上栽到地上，杜晓立马蹲下去扶她。

等到杜晓把齐悦重新扶回轮椅上坐好以后，刘玉婷已经又跑回房间了，而刘海波翻看几页之后突然用极其奇怪的眼神来回在杜晓和齐悦身上打量着。

“原来是这样啊，杜老师，你竟然是这么为人师表的吗？竟然要拐走别人家的女儿？我要是告到警察那里这就是证据。”

杜晓十分奇怪，“你在瞎说什么？”

“你们这种关系实在是让我恶心，怎么了？是别的男人无法满足你吗？你可以找我试试，绝对包你满意。”

杜晓气得全身发抖，她上前一下子抓过刘海波手里的本子给夺了过来，刘海波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对着杜晓说：“杜老师，我等会儿就去你们学校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知道你就是个变态。”

说完他转身便要往外走，齐悦一时有些慌张，杜晓并不知道自己写在日记里的话，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她发现杜晓和刘海波都没有说话，然后刘海波往后一仰倒在了地板上，杜晓双眼失焦地站在原地，而刘海波的胸口插着一把刀。

很快齐悦做了一个决定，她摇着轮椅过去从刘海波身上取下那把刀，然后摇着轮椅来到杜晓面前，她握住杜晓的一只手说：“没关系，是我杀了他。”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刘玉婷的叫声：“爸爸，你怎么躺在地上？”

齐悦转过身举起手里的刀，对着刘玉婷说：“因为我杀了他。”

在刘玉婷尖叫着跑出家门以后，齐悦告诉杜晓自己是未成年再加上继父虐待自己大家都知道，肯定会被轻判的。她知道如果杜晓去坐牢的话自己肯定不会选择活下去，她知道杜晓一直以来都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在那之前杜晓不能死，所以就让自己来承担这一切，反正自己也已经是个废人了。事到如今她已经忘记当时说服杜晓花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已经用刀在手腕上划上了一个口子，杜晓只好哭着答应了。虽然后来杜晓一直对保持沉默，但是由于齐悦的自首和刘玉婷的指证，警方也就很快结案了。

其实至今为止齐悦并不后悔，她知道如果那个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是不可能活下去的，虽然杜晓并不知道自己在日记本里记下的那些心思，但看到后来杜晓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觉得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想起这些事情，齐悦的头又开始痛，自从上次警察找过自己以后偏头痛又复发了，她走进房间准备吃点止痛药，手机铃声又再次响起。

“你们上次已经问过了，这是我上一份工作的老板。”齐悦把一张照片还给刑蓝。

“但你没有告诉我们她也是你初中的老师杜晓。”

“你们上次也没有问，严格说起来她不是我的老师，她并没有教过我。”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八月份以后就没再见过她。”齐悦说的是实话，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杜晓到底在哪里。

“我们查到你这几年更换假肢以及住的房子，都是杜晓花的钱？”

“这不犯法吧？”齐悦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跟你确认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但也可以成为任何关系。”

刑蓝觉得这句回答很中二，但也并不想笑，尤其是她看到齐悦说完以后眼神好像亮了一下。

“我们去了你上次说的那家便利店，可遗憾的是店里的监控已经坏了好几个月了。不过凌晨四点的时候有人在明博石材附近看到过你。”

“不可能，虽然我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那个时候肯定不是凌晨四点钟。”不过如果有人说是晚上十点，自己可能就无法这么斩钉截铁地反驳了

“你离开之前杜晓真的没有回店里吗？”

“没有。”齐悦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么这个呢？”刑蓝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碎了一角的佛像，红色的挂绳已经断掉了，“有人曾经见过你也有类似的配饰。”

齐悦站起来走到卧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佛像吊坠，出来以后她递给刑蓝，“就是这个，我已经戴了很多年了。”

“看起来是挺像的。”刑蓝摸着那个吊坠说。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韩子策用脚碰了碰自己，于是她伸手摸摸肚子对齐悦说：“不好意思，我能上个厕所吗？”

齐悦指了指自己后面的位置：“在那里。”

“谢谢。”刑蓝站起身，齐悦的目光随着她走进厕所，然后才转过头回到对面的韩子策身上。

“怎么样？”刚从齐悦家里出来韩子策便赶紧问刑蓝。

刑蓝摇摇头，“她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住，卧室我也悄悄进去看了，看不出有第二个人的东西。不过我拿了点这个。”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卷头发。

“这是我在她卫生间和卧室的地上收集到的头发，看看能不能测出和杜晓吻合的DNA。”

新发现的两具白骨被埋在谢明博老房子院子的东北角，因为鸣山风景区开发需要把公路拓宽，施工队在用破路机工作的时候，院坝的水泥地被打碎后，白骨露了出来。经过法医检验后得出结论，两具白骨为一男一女，男性白骨的死亡时间在三年前，脑部被钝器击打致死，女性白骨的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超过十五年，很可能是十八、十九年左右，死亡原因是颈部压迫导致窒息。

警方将那具男性尸骨与郭芳茗做了DNA比对，证实了这是三年前离家出走的“爱之家”孤儿院院长郭岩临。女性尸骨暂时还没确定身份，不过从死亡时间和地点来推测，这具尸骨应该就是姜芸。警方通过媒体向外界发起了寻尸公告，并要求当地电视台滚动播放，还打印成A4纸张贴在永明市各个区县。

“这样真的能找到杜晓吗？”坐在对面的王雪珺拿着一张寻尸公告问刑蓝。

“杜晓这么多年一直不离开永明，不停地在十九年前那几个人身边打转，甚至杀掉谢明博之后都还不离开这里的原因，我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她当年去找车艺洁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她要找到姜芸的尸骨。”

王雪珺突然眼睛一亮，“所以她才会严刑拷打谢明博？”

“对。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谢明博到死都没有告诉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杀掉谢聪？”

“谢聪应该是她计划之外的突发事件，她肯定是为了齐悦才打算杀掉谢聪的，刚好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利用谢聪的尸体来逼谢明博说实话。”

王雪珺皱着眉想了想，“所以我们才要派人一直盯着齐悦？可是杜晓看到寻尸公告真的会去找齐悦吗？”

“我想她一定会去的，自从齐悦当年出事以后杜晓一直都在照顾她，甚至在齐悦进监狱以后都还经常去看她，花钱给她做假肢。齐悦跟她妹妹说过她不需要血缘绑定的家人因为自己已经有了真正的家人，我想她指的就是杜晓。”

“到底是什么关系才会不惜为了对方去杀人呢？真的值得吗？”

面对王雪珺的问题，刑蓝也无法回答，她知道像杜晓和齐悦那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所受过的痛苦是自己和王雪珺这种人永远也没法感同身受的，她不知道要是自己也像她们那样经历过地狱，还能不能再重新爬起来呢？

这时韩子策接了一个电话，他挂掉电话以后对刑蓝说：“齐悦好像要去一个地方。”

“哪个地方？”刑蓝表情一脸严肃。

“监视她的人说齐悦今天出门没有走去上班的那条路，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还没到目的地，不过我已经让人继续跟踪了。”

“我感觉她肯定是去见杜晓，我们也去看看吧。”

“还有个事，杜晓在半年前立了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