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刚走出庭院,对面就迎来了一人。
女子梳着垂云髻,斜插碧色翠珠,粉面花容,即使神色清冷,但自有一番风韵!
江雪溋看着来人,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女子先是向她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而后毫不客气地问道“夫人这是要去书房找王爷吗?听闻昨夜王爷生了好大的气,夫人这是去请罪吗?”
听着来人的奚落之言,江雪溋不由蹙了蹙眉。
说起面前之人,她名唤苏窈,是岐王生母苏贵妃的远房侄女,本来按这身份,再怎么也不至于向她行礼。奈何岐王与苏贵妃一向不和,这不,当娘的想着能有个中间人拉拢自己与儿子的关系。
谁知岐王硬是不给这个面子。
苏窈到岐王身边也有几年了,直到现在,也还是个管事女使。
本来是奔着岐王房中人来的,可如今这不上不下的,苏窈都快熬成老姑娘了,岐王仍是不为所动!
事实已然如此,岐王也曾直言让苏窈自行离去,奈何苏窈铁了心想要成为岐王的女人,这才导致了她如今尴尬的局面!
如果说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对情爱的执着,江雪溋倒不至于厌烦她。
奈何苏窈这人妒心甚重,自从她们这批人入府后,就无时无刻地刁难她们,特别是她对自己与阿姐,每逢与其对上,苏窈必定要好一番阴阳怪气。
甚至之前江雪月出事,都有她一定的手笔。
诚然,她们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才来到王府,但苏窈如今的所作所为皆是寻她晦气,她又何须客气,左右让苏窈当不上侧妃的又不是她,苏窈凭甚将气泄在她身上!
打定主意要杀杀这人的威风,江雪溋故作将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的玉颈显现些许红痕,而后她才柔起音色,不紧不慢地说道“可不是嘛,王爷近日来夜夜宿在我屋里,昨夜我身子有些受不住,让王爷在塌上没有尽兴,这不王爷生气了,今日特来向王爷赔罪”
苏窈闻言,眸色微黯,心中怒火翻涌,但却仍竭力保持体面,带着几分警示,冷冷开口“夫人如今是王爷的人,说的都是什么话,这般轻浮,让人听去,莫不以为是勾栏中的那些下贱坯子,万望夫人为了王爷的声誉,日后莫再这般胡言乱语。”
说完,她估计顿了顿,而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瞧我这记性,我倒忘了,夫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大户出身,不懂这些规矩言行,也是常理。如若夫人不介意,奴婢倒是可以亲自教教夫人,毕竟奴婢身为这王府的掌事女使,还是有这个责任帮助王爷规训后院。”
江雪溋也听出她的明嘲暗讽,她故意挑了挑眉,而后带着几分轻笑,不甘示弱“苏女使可能有所不知,这男女床榻之事,自然不可常理而论,想来苏女使无甚经历,自然也不通其中门道。”
说完,她也学着苏窈刚才那般做派,故意上下打量,而后才漫不经心道“这也难怪,毕竟女使这般约束言行,可还不如我这般不通言行之人上得了王爷的塌。若是女使真心求教于我,我倒可为女使讲解一二,也免烦女使每日研仿我衣饰,却还是近不得王爷的身。”
这话着实刺耳,明晃晃地表示苏窈效仿她穿搭,却画虎不成反类犬。
苏窈原本竭力保持住的体面,也在此刻不复存在。
她气得浑身颤抖,随即怒目相呲,戾喝道“我与你这以色侍人的玩意自然不同。也对,你跟江雪月是姐妹,当姐姐的奸恶狡诈,做妹妹的又能是什么纯良的货色。说不准,你先前那副木讷寡言的样子就是故意装出来,以此来勾引王爷。跟你姐姐一样,姐妹俩一个德行,想来必定家风如此。”
说她可以,但连阿姐都一道骂上,这让江雪溋着实不能忍。
“你算什么东西?我与姐姐再不济,也是王爷的女人,岂是你能胡乱编排?你说得好听点是掌事女使,说得难听点就是一奴婢罢了。按照我朝律法,部曲奴仆以下犯上,应执笞百杖,发卖出府。苏女使不是自诩精通规仪,那你就自行去刑房领那一百杖。”
苏窈闻言,正准备反唇相讥,突然余光一闪,立马止住了那些即将出口的话。
她随即乔装正色,一脸不卑不亢。
“夫人在外,代表的毕竟是王爷的脸面。奴婢也只是为了王府的声誉,并无他意,万望夫人莫要误会。”
江雪溋见她突然转变态度,便知不妙。
果不其然,她还未曾言语,身后便传来一声嗤笑。
“皇兄,你可真是一点不念旧情。人苏窈为你府中之事兢兢业业,却不妨这位嫂夫人好大的威风,仅凭三言两语就要人去刑房受罚。”
一袭白衣,横带佩玉的男子正踱步走来。
他的身旁,正是身着黑衣,一脸冷漠的岐王。
男子的面容与岐王有几分相似,不难看出他与岐王的关系。
此人名唤沈瑄,与岐王同为苏贵妃所出。
两人同父同母,面容自然远比其他皇子更为相似。
只是这沈瑄的眼睛是极其醒目的桃花眼,深邃多情,特别是望着人时,好似情意绵绵。
而岐王的眼睛虽如琉璃般绚烂,但更多的是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压迫。
特别是两人此刻这般站在一起,更是差异甚明。
苏窈对着两人屈身行礼,而后带着几分小意柔情“多谢燕王殿下为奴婢执言,想来也是奴婢自己不慎,才让溋夫人误会。”
她话是对着沈瑄说的,可眼神却欲盖弥彰地看向了岐王。
沈檐并未言语,反倒是沈瑄因此心疼不已。
“苏窈,你这是何必呢?你不如去我府上,本王绝不允许任何人对你放肆。”
此话一出,饶是江雪溋,也看出了这燕王对苏窈的不同。
而苏窈闻言,为了撇清关系,更是立马俯身跪地,以示忠心“燕王殿下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一仆不侍二主,奴婢既然进了岐王府,便是岐王府的人。”
沈瑄的脸上浮过几丝尴尬,而后他故作轻笑扭过头“皇兄,你的人,向来坚定。”
岐王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而后薄唇轻启,带着几分不虞“苏窈,本王曾说过,允你自行离去,何时何地都适行。你不愿入燕王府,本王也不逼你。只是你应当知晓本王的脾性,本王不喜吵闹,这种事情不能再有下次。”
说完,他扭过头,看向了雪溋。
“至于你,妄生是非,禁足三日,以示惩戒。”
他的声音很冷,言语也尽是责备。
若是以往,江雪溋必定诚惶诚恐,揣摩他意。
但如今,她一脸平静,只是微微屈身“殿下说的是,妾身认罚。”
岐王见状,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时,江雪溋想起自己的事,连忙叫住了他。
“王爷”
岐王不耐地回过头,眉心微蹙。
“又怎么了?”
她似没看出岐王的不满,自顾自地开口“我之前在琢玉楼订了一根发簪,但如今尾金不足,可否预支下个月的月俸?”
岐王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这等小事,何须问本王,去找徐管事就成。”
江雪溋听他应承下来,满心欢喜。
“妾身谢过王爷”
而后,岐王见她再无他事,便与燕王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这边,苏窈见他们渐行渐远,便慢悠悠地起身。
随即秀眉一挑,带着几分讥讽“溋夫人之前想找王爷,如今见到了,王爷却罚夫人禁足三日。早知如此,夫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房中,省得徒惹王爷厌烦。”
雪溋闻言不语,只是冷冷一笑,便不再理会她的奚落。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岐王会不会厌烦,她又怎么会知道!
毕竟,岐王可不喜欢“聪慧”的女人。
……
三日后。
雪溋带着云敛出了王府,直奔琢玉楼。
琢玉楼作为京都声名远扬的饰品商铺,自然观者如市,接待不暇。
雪溋径直走向掌柜处,谈起先前定制的发簪,连忙吩咐云敛拿出尾金。
却不妨,掌柜面露难色。
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夫人,咱们约定的是三日前,当日你未曾前来,如今簪子已被别人买走了”
江雪溋顿时恼怒,那簪子是江雪月特意交代之物,想来必定与组织那边的事有关,虽说三日前她故意让岐王知晓她要购置发簪,却没想这掌柜竟以日期为借口不按章程做事。
“我们约定是三日前不假,但咱们的契约上明明言明,若离限三日,仍未购置,才能另卖他人。如今,正好是约定的最后一日,我人已经来了,哪还能一物两卖的道理?”
掌柜一时间也是焦头烂额,不是他一物两卖,而是这上面有人吩咐,要不然何至于如此难办。
正在掌柜想如何回绝江雪溋时,一声柔语突然从耳旁响起。
“刚刚不巧听见了两位的交谈,这位夫人说的簪子,可是我手中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