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楼万芳春 第7章 第四回上 互欣赏协商初计划

秦雪依旧是呆呆地看着黛玉。

按照书中设定，此时的林黛玉应该只有六岁年纪，放在现代最多就是一个一年级小学生。

但真正面对面看着她的时候，秦雪才明白，小说里那些才几岁大就容色倾城的描写原来不是夸张。

黛玉披着一件半旧的竹青色夹袄，内里是一件月白色的衫子，发上仅有几支素色珠花。

她方才说了半日话，似乎觉得有些疲累，此时将姿态略放松些，却仍是极为好看。

她身后的花架上摆着一只退红色的瓷瓶，里面供着的却不是花枝，而是两根竹枝。

此景配此人，让整个画面充满了古典之美。

秦雪还记得，书里对她的描写是“似蹙非蹙罥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曹公写人真是不落窠臼，极有意境。

可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即便是这样美丽的文字也依然未能写尽她眉眼情态之万一。

其实相貌还是其次。

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是那周身浑然天成的气质。

看她举手抬足间仪态娴雅，端静和悦，动静皆宜，怎样都好看，用多少美丽的形容词去形容都不为过。

秦雪不仅感慨，像自己这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一坐下就跷二郎腿，日常不自觉就驼背伸脖耸肩的人真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见秦雪只顾呆呆地看着，黛玉将手炉轻轻搁在小几上，无奈地道：“可瞧得够了么？”

秦雪忙回神道：“够了、够了。”

黛玉方才也在秦雪脸上仔细打量着。

无奈秦雪是寄身在这个陌生小丫头的躯壳里，她实在是认不出。

况且，就算这个就是秦雪自己的身体，二十七岁与四岁也的确相差太大，即便是很熟悉的人恐怕也不能快速对应上。

又何况是只在太虚幻境见过一面的黛玉呢？

黛玉叹道：“还好，你很有本事，能自己寻了来。我却无用，只是着实为你担心了一日，不知你在哪里，也不知要如何去寻你。”

秦雪惊喜道：“你为我担心？真的吗，我太荣幸了！”

黛玉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忍，又有些抱歉，叹道：“听警幻仙子之言，你非此境中人，乃是受我之累才到了这里，这让我如何能不挂心？”

秦雪忙道：“不要紧！这跟你没有关系，况且……来都来了。”

黛玉只是勉强笑了笑。

秦雪道：“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变成了这个小女孩，其余什么也不知道，直到被你们那个秦管家带进来之后，才知道这竟然就是你家。秦管家是指望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野丫头能给你解解闷，所以就这么顺顺利利进来了，我猜这里肯定少不了警幻仙姑的安排，否则哪有这样容易。”

黛玉想了想，道：“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素日只道是为警示世人慎言慎行才有这样的话，到得自己经逢了这一遭才知道，原来世上循环因果，实不能以常理度之。”

秦雪往旁边一张椅上坐了，拣了一只杯子，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面道：“既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就顺势而为吧。那个警幻仙姑不是说她只负责送你重生，剩下的事却是叫你凭着自己的本事完成心愿么。那也简单，你这次重生后有什么心愿，咱们列个清单，一样一样完成就好啦。等完成任务之后，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

秦雪倒茶的手突然一顿。

她刚想起来，黛玉的母亲才去世不久，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非得去提这个“妈”字。

她想到这便小心偷瞄了黛玉两眼，确定她的脸色无异，心存侥幸觉得这句俗话可能在古代不太常用，这才接着说：“……我是说，事成之后，你成你的仙，我上我的班。”

黛玉道：“心愿，不瞒你说，我也不知有何心愿。前生遭际实伤，但我本就是为还泪而去，如今泪已还了，细想来却也无甚遗憾了。我本是泪尽身灭之人，不想却有此机缘。此番变化仓促，及得回来，睁开眼时便在我自己家中的床上。我只觉历经沧海桑田，看着这里熟悉的物事只觉心酸，你瞧我是这般孩童模样，心里却实在觉得一夕之间便老了几十岁一般。”

怪不得下人看见她总是在发怔。

黛玉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摇了摇头，又将手炉抱起，一手抚着手炉外覆着的锦缎，一面道：“别的也还罢了，时间还长，总是不急。我醒来后最想能再见一见母亲，可是……”

黛玉的声音有些哽咽，仍是努力说下去道：“……昨日我醒来时，正是母亲停灵届满的日子，宝柩已被送出城去了，竟是连再见一面……也是不能了。”

黛玉垂下眼来，晶莹的泪水像流星一样闪烁了一下，最终落在衣襟上。

秦雪不忍见她伤心，抬头向着屋顶横梁看了看，似乎希望上面的警幻仙子能够听到一样，道：“怪不得秦管家那些人说看见你在你母亲房里独个儿伤心。唉，这警幻也是，帮忙也不帮到底，若是她把时辰再掐准一点，多往前倒点时间，你们也可以一家团圆了。咱们也能提早计划布局，看看是不是能避免你母亲生病，或者早早预备名医早些治疗。”

黛玉用手帕点了点眼角，摇了摇头，轻声道：“昨天我在母亲房里坐了半日。母亲的一应旧衣、陈设，父亲都交代不必收起，房里也仍焚着母亲钟爱的香。我闭着眼睛时，嗅着那熟悉的味道，母亲便仿佛仍在身边一般，也算有所安慰。仙姑也说，凡人不可事事遂心，我能得此重生已是难得的机缘，实在不能再贪心。如今我只求过好这一世，不负那人为我求来的恩情。”

秦雪振作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啦。‘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许多事都是咱们**凡胎难以转移的。呐，从今天开始啊，咱们就把每一天都过好，不留遗憾！咦，按剧情发展，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贾家了？”

黛玉想了想，道：“算算日子，此时外祖母来接我的船只应该已在路上，不日父亲就要安排我成行。但……什么是‘剧情发展’？仙姑言说你并非此间之人，那便不曾经历此生，那么你又如何能够未卜先知，晓得这一应的故事？”

虽然二人刚刚一同经历过太虚幻境的奇遇，从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患难之交，可是黛玉的整个人生其实都是写在一本书里这种事实对她来说仍然是颠覆性的，秦雪不确定她能否接受。

毕竟那就等于告诉她说，你的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你们都只是某某人开脑洞创造出来的纸片人。

作者要你哭时你便哭，要你笑时你便笑，简直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再没有什么自由。

这个现实也太残忍了。

还是改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秦雪想到这里，便故作神秘地说：“警幻仙姑都说我是‘有缘人’啦，这有缘人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我自有我的道理。呐，你只要相信我是全心全意为你，咱俩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一个山上的好汉，其余的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黛玉只觉秦雪的话有许多地方听不懂，但也十分有趣，她善解人意，果然不再深问。

秦雪继续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要计划起来。等咱们到了贾家，在贵妃省亲前你都没有自己的独立宅院，又人多眼杂，咱们这样私下里说话的机会可能不多，所以最好是去贾家之前就制定好咱们的行动计划，至少得有个大纲，心里有数，等去了那边再见机行事。”

黛玉没有立即答话，只在心内细细咀嚼“行动计划”等词，想了一会儿，才向内室取了纸笔等物，将纸在几上铺展开，一面磨墨，一面道：“姐姐说的这个‘计划’，我不曾做过，愿闻指教。”

这还真应了那个帖子的主题——如果你能穿越到红楼梦中，将做些什么来改变故事的走向？

秦雪不禁失笑，自己总是说懒得写帖子，结果还不是得写，不仅写，还要执行。

虽然自己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问题，但此时仍是觉得千头万绪、十分棘手。

秦雪把两只手插到头上的两只小揪揪里，似乎这样就能让大脑获得更好的信号一样，皱眉说道：“嗯……首先，大方向上，如果要你平安一世，那就得先解决你的健康问题，否则其他的都是白费工夫，也影响你的生活质量。”

黛玉微微叹了口气，思索片刻，悬腕提笔，在纸上写下“医病”二字。

秦雪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黛玉写的字，这大概就是“簪花小楷”吧，不由得感叹道：“好漂亮的字！”

黛玉无奈地侧头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秦雪轻咳一声，又道：“这第二件呢，就是你这个报恩问题。虽说你已经还了一世泪，在警幻仙姑那里了了账了，但是咱们重活一回，这第二世的宝玉还是未被报恩的状态，所以神瑛侍者这个恩仍然得报。否则，按你们这里的世界逻辑，这个事情不闭环，它就没完没了了，好像你总是欠他似的。嗯……其实这也跟第一件事息息相关，你这个傻姑娘啊，上一世一定要还泪报恩，本来身体就不好，哪还受得了天天这么掏心掏肺地折腾，听我一句劝，咱们不能再这么傻下去了。”

黛玉点点头，另起一列，写下“报恩”二字。

秦雪接着说：“最后一件呢，如果你身体变好了、恩也报了、无欲无求了，那也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总不能活得久就为了到时候跟着贾家那些人到街上要饭去吧……啊，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秦雪真想塞住自己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贾家再荒唐，毕竟也是黛玉的外祖母家，又是她度过少女时光的地方。

当着她的面，话不好说得太难听。

黛玉似乎有话犹豫想说，终于没有问出口，只是安静地在纸上写下“安身”二字，将笔搁在一旁。

秦雪拉过纸一看，只见六个字整整齐齐写作三列，忍不住又赞叹道：“你这字写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黛玉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写几个字而已，不值得你来赞我。你若想学，得空儿我教你便是。”

秦雪十分开心道：“好！”

才说完，秦雪脑海中电光一闪，笑道：“你说教我写字，我倒想到第四件事，需得添在里头。”

第四回整体会有一些沉闷（要为本书定纲），求大家千万撑住。

另外作者刚学会“开启段评”，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试一试。

需要慢慢摸索的东西好多啊[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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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四回上 互欣赏协商初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