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楼万芳春 第33章 十七回上 异数潜渊齐聚京城

阿潜向身后的车帘看了一眼，有些踌躇。

若是将这事告诉里面这一位，他也许可以出面搞定此事。

阿潜叹了口气。

不行，此间的事情牵扯太多，自己已经吃过几回亏了，可不能再一拍脑子就做事。

到底要计划得周全些才好，自己也不是事事都管得。

薛蟠那个混不吝的大呆子是这件事的一个变数。

他将来虽是不加珍惜，可现在毕竟是未得手的时候，对香菱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就算是自己等人干预，将香菱从薛家带出来，可是然后呢？

难道要一路将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带着走吗？

主君未必同意。

可若是留她在这里，或是将她送回封家、同封氏团聚，可等我们离开，保不齐薛蟠后面又想方设法地再夺。

到时恐怕更是连累封家也不得安宁了。

阿潜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行，不行。不可控、不可测的变数太多。

如今自己力量有限，不可轻易节外生枝。

总算此番救了冯渊，也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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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的门终于开了。

冯家告状的人愤愤地出来，在门口四处张了一张，远远地看到这边的车轿，忙小跑着过来要回话。

看他跑到近前来，冯渊身边的老仆人先开口问他：“阿市，怎么样？”

名叫阿市的长随向府衙方向啐了一口，气愤地道：“本来以为这一个新老爷能给咱们主持公道，结果还是一路的货色，恐怕早让薛家买通了。咱们手上有同那拐子的买卖文书，又有一应人证，这本该是稳赢的官司，谁知竟是这样的判法儿，只说是误会。那位老爷说，年轻的公子们难免气盛，互相闹着玩罢了，不想手重了些，总算没有打伤人命，也该当记些教训，叫薛家赔给咱们公子些汤药银子便罢了。又说那丫头既然已经在薛家，再接出来也不像话，就仍旧将她判给了薛家，薛家再赔咱们家一份那丫头的身价银子。我呸，咱们家差他那几两银子！从头至尾，也不见薛家来人，只由一个衙役传话，简直没有这样的道理！”

冯渊听了，一口气逆在胸中，面上涨红，伸手只是指着阿市，却说不出话来。

老伙计慌了神，一面上手努力帮冯渊顺气，却见他气息越来越微弱，面上也已从红转白，隐隐有些发青，也慌了手脚，一面让阿市快去请大夫。

阿潜跳下车，过来将冯渊扶着坐正，又将他的领口扯松，好让他的呼吸通顺些。跟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极小的丸药来，放入冯渊口中，告诉他：“含在舌下，不要嚼，慢慢调整呼吸。”

他又将瓶子递给冯家的老伙计，道：“喏，这里还有九颗，都给了你罢。将来你们家人若是有不妥时，马上在舌下含服一粒，虽不是对症，好歹能保下一口气，拖延住时间，你们再去请医生来瞧。”

老伙计先去看冯渊，果然见他脸色好转了些。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家先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忙千恩万谢地接了药瓶。

一时冯渊的气息平稳了些，从额上冒出细细的冷汗来。

老伙计担心他着凉，忙用帕子给他轻轻拭着。

阿潜对只知瞪着一双眼睛瞧着自己的冯渊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只是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冯家的势力不如薛家，你这口气就得往下咽。我并非居功，但薛家的人下手着实黑得很，那一日你若非遇到我们，再多挨半刻，保管你升天。听我一句劝，你若仍旧不服，就好生留下你这条命，不可轻贱糟蹋，只留待来日。你如今到底年轻，若经营得法，将来或可将今日之冤屈向薛家讨回来，那也未可知的。你虽失去了一个心上人，可还有这一班忠心耿耿的家人在侧，这也实在是极难得的，你们相互扶持，又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重要的是今后的路。”

冯渊心中大恨，又深悔自己从前不知读书上进，他说不出话，只是在眼中流下泪来。

阿潜见他这样，倒也很同情，似乎能读到冯渊心里的话一般，劝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也不必后悔自责，这世上也不只有读书取仕这一条路。那位姑娘有她自己的一段劫数在前头，实在是同你的缘分浅了，强求不来。你若挂念她，便时时为她祈福祝愿，保佑她顺遂平安，到底也是尽了你的心。”

阿潜又嘱咐老伙计道：“好生劝着你家公子，先养好这一身伤病要紧，切不可让他冲动行事。”

老伙计使劲点着头答应了，冯家人又千恩万谢了一回，这才抬着冯渊匆匆去了。

眼见冯家人去得远了，阿潜跳上车，回身对着车里笑道：“我赢了。”

车帘一动，“啵”地一声，一个沉重的物事飞了出来。

阿潜沉腕一接，将物事抄在手里，原来是一个金锭子，在手里掂了掂，大概有五两重。

阿潜将金子放入怀中，笑道：“好俗气，用金子赏人。”

车里的人却不理他这句玩笑，声音里有些冷肃，道：“如此简单明了的案子，竟可徇私偏袒至此，可见地方官员荒唐到了什么程度。这冯家也还算得一个小富之家，冯渊尚且要受此冤屈，若是寻常百姓，还不知有多少血泪，实在可恶。”

阿潜笑道：“要不您现在下车？咱们进去收拾那个知府，反正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了。呐，论身份，论武力，咱们都是赢的，走吧？”

车夫口中啧了一声，低声道：“不许同主君这样说话。”

车里的人却并不以为忤，似乎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少年胡闹惫懒的样子，只平静地道：“胡闹。收拾了这个，还有那个。普天下的贪官恶吏除之不尽，难道都能这样一个一个收拾过去么。照如此说，我也不必坐这个位子了，转做江湖绿林不是更好，只是又要那些食君之禄的酒囊饭袋何用。”

阿潜笑道：“是、是、是，主君英明，那咱们就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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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应天府出发，中间除了歇宿、用饭外，一行人皆不在各州县停留。

即便是如此，阿潜一行人也足足又过了半月工夫才抵达京城。

城门口的守卫上来查问，阿潜跳下车，递出一块腰牌儿，笑道：“两位官爷辛苦，咱们是郡王府的下人，车里是王府的家眷，咱们打从郊外踏青回来，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守卫验过腰牌，打量了一回马车，虽然照理是应当查看车里有无不妥，可这腰牌无误，人家又已明说了车里坐着的是府中家眷，自己几人有几颗头敢去冒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放行的好，守卫忙恭恭敬敬地递还了腰牌，一挥手示意放行。

阿潜坐在车上，将腰牌收好，一拍袖袋，笑道：“真是好用。用过八百遍也还是觉得好用。”

车夫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说“没见过世面”，但他并未开口，仍旧稳稳地赶着车。

车夫和众随从在城外便摘了斗笠，此时瞧着就如寻常富贵人家的家仆一般，丝毫不惹人注意。

阿潜心道，早摘了不就得了。

在外头时那样装神弄鬼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车夫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阿潜心里的话一般，又哼了一声，似乎说的是“不关你的事”。

进了城，车速明显放缓下来。

马儿近乎是悠闲地向前踱着，带着马车缓缓地在热闹的长街上走过。

路旁一个青衣青帽的小厮看着走过去的马车，不以为然地撇嘴道：“这条主街虽然宽阔，可若是都跑起马车来，还叫人怎么走？这要是在咱们老家……”

旁边一个衣衫精致的少年人忙止住他的话头，笑道：“算起来，从咱们上京来到如今也有四年了，你还张口‘老家’，闭口‘老家’的，你没说腻，我也听腻了。可原先真在家时，你又嫌闷得慌了。早知你这样恋家，就让你跟王伯留在老宅看家也罢了，你又不肯。”

小厮一跺脚道：“嗳，我说的实在也是大实话，以前我想着京里怎么怎么好，如今来了几年，我看也就是那样，没什么出奇的。表少爷不是也说么，嗯，‘浮躁得很’。”

少年笑道：“别的没见你上心，我表哥的那些牢骚话倒是记得明白。我看京里就很好，没有你们说得那样不堪，气势庄严、民风疏朗，四处实在都有趣得紧呢。风土不同，人情自然相异，若是处处都同咱们家里是一般样子，那有什么意思？”

小厮自知辩不过他，便老实将嘴闭上。

他将手里提着的包裹换了个手，另一手提着两串用麦秸编的小雀儿。

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有些脆弱。他怕压坏了，不敢放在包裹里，只好在手里提着。

小厮看看天色，催道：“六爷，咱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莫误了时辰，老爷知道是要罚的。”

少年道：“不急，现在总是还早。好容易出来一趟，再往前逛逛罢。让我想想，是了，二姐姐说想要的面人儿还没买到。咱们方才瞧见的那个摊子上倒是有，只是做得太粗糙了，这可使不得，咱们再往前找找去。”

小厮掂着自己手里的包裹，苦笑道：“还买呐……”

他虽然不乐意，却也只能跟上小主人的脚步。

小厮想着要早点交了差事，灵机一动，便献计道：“六爷，若说京里最有名做面人儿的师傅，那可得数宁荣街口的老刘师傅了，他正离这儿不远。嗳，那可是世代家传的手艺，捏啥像啥，咱们买了它去，保管二姑娘喜欢。”

听见小厮说宁荣街，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怔怔地出了一回神。

小厮又催了一回，他定了定神，道：“好，就去那里。”

无奖竞猜：车中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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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十七回上 异数潜渊齐聚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