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第21章 落雪

包间在十四楼，一个坐电梯算不上太久也算不上太少的楼层。燕书禾还在对着电梯的反光板照着自己这身打扮，电梯到层的声音便响起，她转身刚要往外面走。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燕书禾说着看向了电子显示屏，红色的机械数字赫然写着三楼，旁边标识着上行的箭头。

然后，从电梯外面走进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眯着眼睛看向她，视线在交汇的刹那静止了。

“上去吗？”

林艾看着正好站在电梯门感应处身着深色风衣的少年问。

“嗯。”

他跨上电梯，站在燕书禾旁边，

“十四楼。”

而电梯的楼层按钮已经持续亮着耀眼的黄白光。

他第一次看见燕书禾穿鱼尾裙。这条裙子很好地修饰了燕书禾的身材，露出她姣好的天鹅颈曲线和纤细的手臂，前衣的绣钻一点一点引导他的视线到更危险的地方去。

赵弋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整个电梯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电梯滚轴上下行的声音。

“别忘了，要先打招呼。”

林艾转头吩咐，正好看见燕书禾不自然的站姿，便走到她面前帮她扯好了衣服，轻声

“大方点。”

但这句话在狭小的电梯里格外明显。

自从他从电梯外面走进来，燕书禾就感觉到旁边的视线从来没离开她，几乎羞地都要缩在一起，用似有似无的最后一点力气回答：

“知道了……”

还好上行的电梯拯救了她。

十四楼到了——

燕书禾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期待这个声音响起。

最后走出电梯的时候，她虚地瞟了眼赵弋峥对上他的眼睛。

不打招呼？

她从他挑眉的表情里读出来的意思。

不。

她别开头回答他抛出的问题。

林艾已经走出电梯有些距离，为了不让林艾起疑心，燕书禾连忙跟上去，赵弋峥也是前脚后脚跟在后面。

这点，燕书禾很清楚。

她试着调整步伐警告赵弋峥，但都是无效，直到一个大转角林艾先一步转了过去。

她放慢下脚步不敢完全停下：

“赵弋峥……你干嘛呢。”

后面的人轻声回答：

“我要去的地方也在这边。”

“那你也不能跟着我啊。”她皱眉，但是站在赵弋峥面前是看不见她的表情的。

“也只有这条路，你想我往哪走。”

燕书禾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几乎要扑过来，她感觉到脖间一痒转头，嘴唇差点碰上赵弋峥的耳朵：

“喂……”

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被困在两人现在几乎零距离的交流，

“你干嘛。”

燕书禾看见赵弋峥眼里无限放大的自己，她想自己现在的脸一定很红。

但是赵弋峥只是俯身看了眼她，又揣着兜直起背。

“今天很漂亮。”

他低声蛊惑她，

“衣服很漂亮，人更漂亮。”

听得燕书禾都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花言巧语。

说得燕书禾都有点担心自己把持不住，靠着弯角最后一点边界开口：

“你别动……最好别跟着我走。”

她转身警告式说。

但是许久，赵弋峥才缓缓开口慢慢拉进两人的距离，委屈：

“我这么拿不出手吗？”

又是这个表情，燕书禾脸上的温度陡然腾升：

“你这样……太刻意了”

赵弋峥显然不认同。

“……燕书……”

走廊传来林艾的声音，燕书禾不得转过角，

“在这，来了。”

换上一脸笑容。

林艾没多问，也不表示她是不是注意到什么，只是走在她面前踩着高跟鞋领着燕书禾到包厢门口，和旁边的服务员吩咐。

“林总……”

服务员刚打开门，燕书禾就看见里面有人迎面碰上来，穿着合身的西装，梳着标准的背头留着半寸长胡子的中年男人，估摸着是林艾某个合作伙伴。

他又看向林艾身后的女孩，笑脸嘻嘻：

“这是林总您女儿啊，真是和林总一样漂亮啊。”

林艾也很客气，笑靥如花转头给燕书禾介绍：“书禾，这是季总。”

林艾早就提醒过她面对这种场合下必要的礼节，她向那个称为“季总”的男子礼貌点头：

“季总，久仰大名。”

“谢谢，谢谢。”

说着季总便把这胡须仰头笑起来，

“你说巧不巧，今晚我家那位也来了，你们年轻人有话题聊可以多交流交流。”

又是这句话“你们年轻人”，她有些条件反射地厌恶，尤其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季总并不是看着燕书禾，而是将手上荡漾着红酒的杯子向林艾面前递了递。

在和林艾送好感。

“智楠也来了？在哪？”

“那边呢，和温总的儿子一起。”

“那今晚还真是赶巧了。”

说着林艾大笑起来。

她一向在这种众星捧月的场合里更游刃有余不是吗。

很少在家里见到林艾这个表情的燕书禾心里默默想，向他们说话朝向的方向看去，沙发座上是挨得很近的男女。

季总家的孩子是女孩？

燕书禾再多看了一眼，确定那个女孩的陌生脸和在旁边刚见过的温家宇。

介于林艾和季总的交流吸引了更多人来，桌子那边已经有更多人站起身准备往这边走，燕书禾为了避免挤在人群中，先一步想要让位置，却被林艾拉住。

“林总，坐这边。”

很快就有人像林艾抛出橄榄枝。

“不了，今天要不是温总请我我都来不了。”

说着她搂着燕书禾往温家老爷的方向走去。

有人在打着圆场：

“温总今天面子这么大吗？”

“是啊，”

林艾陪着笑脸，

“温总您说呢。”

“当然。”

温老爷子不经意回答，还不忘往沙发那边使眼色。燕书禾看见接收到消息的温家宇立马乖巧地就站到他身边，在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温家宇情绪里不可忽视的得意洋洋。

怎么样？还傲气吗？

她阅读着情绪里的语言文字，不作声。

整齐摆放的桌椅餐具和高脚杯，桌子上人人之间的距离被事先摆好围圈的椅子刻板隔开，保持着忽远忽近的疏离感。

燕书禾起初只是遵守着餐桌礼仪等着他们动筷，但很快就发现这些老总们真的在意的并不是那些摆在桌子上的百味时令鲜。

“林总啊，我敬你们。”

本只是对着林艾的酒杯向燕书禾这里转了个头。

她会意举起高脚杯，轻抿红酒，凉瑟的酒精顺着唇瓣在舌尖的引导下滚入食道。

燕书禾忍不住皱眉，抬头对上敬酒的季总用着空荡的酒杯在空中向她们表示。

“季总真是好酒量。”林艾端着酒杯说。

“那林总不表示表示。”

“那当然。”

她清楚看见林艾在说完很快就举杯干完了杯子里的酒，最后视线落在了燕书禾身上。

那种灼烧的视线，就像是在审视、在质疑，让燕书禾忍不住想要赶紧逃离。

她举杯：

“谢谢季总抬爱。”

然后举杯饮尽。

她从来都没这么快干完一杯酒，很快就觉得酒精上胃有些不舒服。

“你们喝酒也真是虎。”

燕书禾正扶着下巴，在桌子上暂缓休息，就看见温老爷子朝这边走来，站在林艾身边靠得很近，

“林总，还是您给我这个面子。”

说完，还不忘看了眼燕书禾，再靠在林艾耳边说了什么。

燕书禾离得很远，完全听不见交流的内容，只能听见林艾很快又拉开距离，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又给自己见底的酒杯倒上了红酒：

“那是，温总，这杯我敬你。”

“哎，”

要不怎么都说温家是最得罪不起的公司。就在林艾的酒杯将要碰到温老爷子的杯子的时候，他收了回去，

“林总，这怎么好意思让你来敬我呢，当时得是您女儿表示表示的时候了。”

他说得意味太明显，让桌子上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其中包括温家宇。

她看见他明晃晃的挑衅。

“好，温总。”

尽管燕书禾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已经站起来举起酒杯，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哎，没酒。

她晃着酒杯又坐下倒酒：

“温总，我敬你。”

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可以在这个场合客气的词语，就低着酒杯和温老爷子碰了碰，一饮而尽。

“好，好。”

温老爷子也是今晚难得露出的笑脸，

“果然是林总教出来的女儿，不错。”

然后也饮完了杯里的酒，最后向林艾点头。

后续的饭局上，除了林艾领着燕书禾去给温总敬酒的时候，她都是小口在后面藏着杯子喝酒，每一口都是尝尽酒精的苦涩灼烧着她的喉咙，到最后几乎失去知觉。

其实有些觉得头重。

但燕书禾还是坚持到吃到饭局结束，才在林艾先报备的情况下离开去的厕所。

为了不难看，她还特意走出包厢，去找了外面的公共厕所。

绕着绕着，她差点迷路。

“燕书禾。”

有人叫她。

她没停下步子，仿佛没听见。

砰——

恍惚间她脚下被绊住，踉跄了一步，直直撞在前面的硬纸板上。

“那里是储物间。”

从后面走上来的赵弋峥拉住她的手，

“真是让人不让人放心。”

看着她红晕的脸和一直揉搓着额角小动作的女孩，他又责备不出来，放轻着语气。

“要去哪？”

女孩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盯着他。从他着急凌乱的碎发到眉间，到红唇，最后又到眼睛。

她的视线灼热着他的意识。

好久好久。

久到他都快失去防线。

“你的眼睛真好看。”

“好想亲。”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