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盖大地 第4章 第 4 章

我装模做样的在送我们来沉影岛的侍卫面前把祝钟迎从船上搀扶了下来。虽然是受罚的地方，但沉影岛条件还是不错的，看来皇帝宠孩子的话不假。岛上多柳树，光透过树的缝隙撒到地上，一片斑驳，似星河倒转。光影从地上跳到祝钟迎身上，又从他身上逃到地上，流转之间我看着比平时更加挺拔的身影心如蝶翼震颤。

岛上的屋子已经提前收拾过的，不用费多大力气就安置好了。仗着岛上只有我们两个，我们索性也不管什么王爷身份，把碍事的袍子、配饰什么的都卸了下来，穿上了裋褐，挽起裤脚，开始踩水玩，初秋的午间也是热的时候。我们玩着玩着就越往深处走，没一会就湿透了，索性从踩水变成了游泳。

直到玩的筋疲力尽，我们才上岸，在城里拘谨了许久，猛地这么自由，疯的有些忘乎所以。到了晚上，我被祝钟迎不舒服的喘息声惊醒，往他身上一摸，烫得厉害。我慌忙摇醒了祝钟迎，黑暗中我捧着他的脸十分不安，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病了。

“快起来，你发烧了，把你印章玉佩给我，我去传信给你找太医。”

兴许是病糊涂了，祝钟迎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闷声闷气的回答：“在书桌上的包袱里。”

我伸长胳膊把书桌上的包袱拿了过来，衬着月光看见里面的两个玉佩，一个是印章一个是圆形的，祝钟迎看见那个圆环形的玉佩伸手就去够，还往自己的的怀里藏，我瞧着那玉佩确实眼熟但来不及细想，赶忙拿了一张纸草草写下太医二字就拿着纸和印章出去了。

我对岸边上的守卫说了祝钟迎的病情，他们接过印章就直接去请太医了。我又慌折返，我到屋里的时候祝钟迎已经又睡了过去，手还放在怀里，紧紧抓着那个玉佩。我打了一盆水，把洗过的毛巾搭在他头上，给他盖好被子之后就坐在旁边等太医。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太医终于来了，搭完脉说是风寒，开了药之后就离开了。我蹲在窗外煎药顺便能透过窗户的小缝守着他，虽然生病了，睡得倒也安稳。

我把煎好的药放到差不多温度就端进去，用胳膊托起祝钟迎的头把他摇醒，端着药碗就往他嘴边送，可能是病的不清醒了，祝钟迎闻到药的味道就把头往后仰，一双迷迷糊糊的眼还直直地盯着我。我有点哭笑不得，竟然还是个倔的，可惜我也不是个墨迹的。

我冷哼了一声，先把他的枕头垫高省得一会呛到。准备完一切，我把手盖在他脸上，捏住他的鼻子，喝了一大口药送到他嘴里。祝钟迎一手扶着我的后脖颈，一边想加深这个吻。我喂完药从他身上离开，看着他不知道是被我亲的还是被药苦的，眼神清明了不少，我把药碗递到他面前：“给，剩下的自己喝。”

他没有接碗，而是抓着我的手腕，直接喝完了剩下的药，然后一把拽过我就亲了上来，苦涩的药在唇间蔓延开来，是个苦涩的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祝钟迎的病已经全好了，快的过分。吃饭的时候窗外飞来几只鸽子盘旋着落到了桌边，祝钟迎拿起鸽子从它脚上取下一个小竹筒，竹筒里是一张字条，祝钟迎看完后就直接烧掉了，抬头对我说：“鸿江飞马上就能送到你手里了，想好怎么报复了吗？”

“你怎么做到的。”我微微皱眉。

“太子前去边疆，路上遇见叫林昭的女子，是我安排的。我先让林昭想办法跟在太子身边，进到军营里面，直接刺杀也是太可能的，我就告诉了一些鸿江飞的重要信息给她，让她装作敌方的人，佯装刺杀，实则是给鸿江飞按上通敌的罪名，这样一来，鸿江飞就会被太子下令押送回宫，即时我就提出为体恤太子独自在边疆受苦，也为弥补我未有在长街惊马时前去问候的过错，愿意将功补过，全权负责审理鸿江飞的案子。”

“可是鸿江飞再怎么也是跟着皇上征战的功臣，皇上会同意由你来负责吗？”

“当然，太子会和父皇说的，而且在鸿江飞肯定还能查出来别的东西，也是太子想看到的。”

闲来无事的日子过着就是舒服，在岛上住了一个月，两人都满面红光的出来了，太子来信说不过几日就会押着鸿江飞回来了。皇上得知鸿江飞的事也并没有什么惊讶之处，只是让太子代行大将军之职好好打仗。

太子要回京了，城外迎接的官员坐在城门两侧搭的布亭下，唧唧歪歪的讨论着。看似是迎接太子，实际上都是在等着目睹一代大将军沦为阶下囚的一幕，更不用说是一个随帝亲征过的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越是高位者的陨落，越能激起他们的兴奋。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鸿江飞不但没有以阶下囚的样子回来，甚至在队伍里找不到他的影子，那些官员们在探头探脑中唏嘘离场。

“你猜鸿江飞会在哪？”祝钟迎凑近我悄声说道。

“太子骑马而归，能藏人的地方不就剩太子的车架里了。”

“小伍好聪明，鸿江飞一代名将，让他站在囚车里回来怕是等不到你复仇就自己先自杀了。”

“没想到鸿江飞是个刚烈的性子。”

“是啊，可惜用错地方了。”祝钟迎说着就轻笑了起来，声音扫过我的耳朵，又被周围官员们噪杂的讨论声赶走。

大殿上，皇上大力奖赏了太子，还封了爵位，但没有提及鸿江飞的事，官员们在祝贺过太子的封赏后又开始窃窃私语，又紧张又期待的盼望着有哪位勇士可以在这时候提一句叛贼鸿江飞如何处置。皇帝看着下面唯唯诺诺又双眼放光的大臣，冷笑了一声道： “都退下吧，太子留下。”

“嗻。”

“钟迎。”皇帝手里拨弄着一串赤如鸡冠的红玉珠子。

“儿臣在。”祝钟迎刹住脚转身道。

等大臣们都退下后皇帝开口道：“鸿江飞就交给你处理吧。”说罢，皇帝把那串红玉珠子从左手甩到了右手上。

“儿臣遵旨。”

“退下吧。”

祝钟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把准备好的饭菜摆好。祝钟迎一边吃一边开口：“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刑狱吧，父皇已经下旨让我负责鸿江飞的事了。”

“不是说要查鸿江飞别的事情吗，直接用刑是不是不太好。“

“这你倒不用担心，他的事太子心里有数，重点不在鸿江飞身上。”

“看来鸿江飞确实通敌叛国了，否则你让林昭去假装敌国之人的法子怎么行得通。”

“小伍，你好聪明啊，再这样下去，我如何能配得上你。”祝钟迎说着就扑到我身上，还不停的拿头蹭我，像一只大狗狗一样。我一边想着，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热。

第二天一大早，我俩就出发去了刑狱，穿过潮湿幽暗的地道，来到最里面的一间，鸿江飞盘腿坐在墙边，依靠着后面的墙。看见有人来了端着一副硬气到底的架子，掀了一下眼皮子说道：“二皇子是来送本将军的。”

“不劳二皇子贵手，我来送你。”一片寂静过后我开口道。

听到声音，鸿江飞像是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似的，开始打量我，然后扑哧一笑：“向县令的儿子还活着呢，看来是杨韩失手了。”

“他失不失手我不知道，反正我今天不会失手。”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杀了我就真的为你家人报仇了吗？天真啊。”

“我天不天真，报不报仇自由我说了算，你还是留着力气待会儿喊救命吧。”我打断他的话，拉着禁锢着他手脚的铁链，把他丢在一个空旷的地方。

我拿出准备好的一桶油倒在他身上，点燃火折子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有点害怕听到他惨叫，虽然刚才让他留点力气喊救命的也是我，当真走到了这一步，我还是有点犯怵。所以，我父母和妹妹当时得多痛苦，小安还那么小。我心一横，把火折子扔到了鸿江飞身上，看着火苗像潮水一样把鸿江飞瞬间包围，我没有停留转身走了。

我害怕面对正在死的鸿江飞，也害怕面对我父母和小安。当鸿江飞反问我真的以为报仇了的时候，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家人的死不简单，很可能关系到皇上和太子，可我不想再听了，我开始留恋祝钟迎的身边，我开始恨自己，我不知道小安会不会难过，坏人那么多，我却想着呆在祝钟迎身边过日子。好像现在看来，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鸿江飞死后，剩下的骨头被装在麻袋里扔到了河里。祝钟迎去刑狱备案，我在外面远远地看着狱卒们清扫场地，像是亲眼见证了我家人死去的过程。

等祝钟迎整理好出来已是未时，我俩坐在马车里都没有说话，我看着窗外陌生的路段，心中已有些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