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你好 第4章 第4章

老实说，军训强度算不上高，但这帮高考完无所事事，除了玩手机就是玩手机的兔崽子，身体脆皮程度相比老太太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用不着一整天，仅仅顶着大太阳训了三个小时而已，早晨还生龙活虎的人，此时全都蔫头耷脑。

脸上不笑了，眼睛也不放光了。教官吹完哨刚喊解散，个个累得直往地上瘫，活像遭受生活毒打的悲惨人士。

唐思沅站在水杯旁边，握着矿泉瓶身直接灌了半瓶。背后黏了一层滑腻的汗，外套里面的T恤不出意外湿透了。他脱了外套，三两下团起来放脚边，然后走回队伍，长腿一弯，又坐了回去。

太阳直直地照在脑门上，晒得人头晕目眩。对面乳白色石阶上，坐着休息的教官齐刷刷站了起来。

唐思沅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心说莫不是到了最要命的环节。

果不其然，负责他们连队的教官一边走过来一边拍了拍手，无视掉众人哀怨的眼神，自顾自cue流程:“下面我们开始自我介绍环节，我知道你们都很期待。但不要着急，按顺序来，每个人都能轮到。”

唐思沅拎着军训帽扇风，闻言撇了撇嘴。

底下嘘声载道，教官板着脸不为所动:“第一个就从你开始，别看了，就是你！一男生磨蹭什么！快点上来！”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直到上来一个腼腆的男生，站在前面支吾了半天，也没完整说出来几句话，教官不忍看下去，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刚还在幸灾乐祸的众人瞬间变了脸，纷纷如临大敌地掏出手机百度，大有几分考试临时抱佛脚的架势。

唐思沅更是感同身受，忍不住向舍友求助:“你们准备自我介绍了吗，我借鉴借鉴。”

“没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季文同同样一脸崩溃，一本正经道:“能讲冷笑话吗？”

“也不是不可以。”唐思沅说:“你在上面讲，我在下面配合你笑。”

“那你们能不能也配合我一下。”苏乐安默默出声。

“……”唐思沅和季文同充满问号的眼神一前一后投向他。

苏乐安羞涩道:“我有点社恐。”

“你社恐？”季文同嗤笑，“别搞笑了，兄弟。就你那样儿，你还社恐？”

“我真社恐。”苏乐安又强调了一遍，“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见苏乐安求证似的眼神看向自己，唐思沅说:“别看我，马上轮到我上去了，我自顾不暇。”

“下一个。”教官沉声下达指令。

唐思沅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走到最前面，面对来自天南海北的注视，强装镇定说:“大家好，我是唐思沅。”

欢呼声肉眼可见变得热切，隐约有尖叫口哨声夹杂其中，嚷嚷让他表演个才艺，还有几个女生大喊着问有没有对象。

唐思沅面上神色自若，心里却在不停打退堂鼓，艰难回想着自己匆匆瞥了几眼的范文。

旁边阴凉的树荫下，三三两两围聚着一堆人。新生开营第一天，以防出意外，班助都会准时到场。

“那边干什么呢？这么热闹，”余深碰碰旁边人的胳膊，“好像是在自我介绍？”

凌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方阵前站着一个男生，只穿了件略显松垮的军训衫，白皙的胳膊和脖颈都裸露在外。

看清他的长相，凌则挑了挑眉。

余深摸着下巴连连称奇:“还挺受欢迎，你看这群小姑娘激动的，好好的自我介绍整得跟相亲似的。”

凌则眯了眯眼。尽管男生站得笔直，但频频闪躲的眼神和无意识绞动衣摆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不知怎的，凌则脑海忽然浮现出昨天唐思沅一脸凝固的模样。

他勾了勾唇。

“新生还有一小时下训，我们搬完就可以撤了。”余深说，“下午还得搬两箱水，凌哥你不用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你笑什么？”

凌则反问:“我什么时候笑了？”

你没笑吗？？

余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迟来地感到奇怪:“这次我喊你出来救急，你怎么这么爽快？”

凌则说:“不是你一上完早八就把我拽来的？”

余深心里咆哮:你要实在不想来，我怎么可能拽的动啊？

唐思沅僵硬地笑了半天，就在心里的小人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教官才终于舍得送了口。

他火速下了场，没再往队伍里钻，而是半蹲在末尾处的台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拎着的水瓶见了底，唐思沅偏头扫了眼，角落里几个女生围着水桶旁若无人地说话，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他后面紧接着就是苏乐安。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着社恐的那位，此刻正在台上滔滔不绝，话题从各方面论述自己的优点，转为介绍家乡鼎鼎有名的景点，话语丝毫不带停顿，徒留下面一溜儿观众傻眼。

唐思沅心里轻啧一声，刚要掏出手机，耳边就飘来一个熟悉的称呼。

女生压着嗓子讨论的声音传来:“听说凌学长也来了。”

“哪个是啊？我还没见过他。”

“我们班助跟我们透露的，说去年刚开学论坛就被凌学长刷屏了，只不过他人太冷了，没人敢直接上去要联系方式。”

唐思沅往四周环顾了一圈，视线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顿住。

凌则衣服穿得格外简洁，没什么装饰，越发衬得他腰背挺直，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余深还在喋喋不休，凌则正想出声，余光就瞥见方才还在自我介绍的男生不知何时已经结束，蹲在了对面。

他仰着头，黑色碎发被帽檐压得有些塌，显得脑袋毛茸茸的。

看见凌则，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盈满笑意，张着嘴巴比了个口型:学长。

他声音小到几乎是用气音，凌则却仿佛听见了，在余深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唐思沅眨了眨眼，眼前覆下来一道影子。凌则站到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部分投射下来的阳光。

唐思沅仰着头，唇角扬起:“学长。”

凌则自上而下看着他，轻轻应了声:“军训怎么样？”

唐思沅老实道:“很晒。”

转而想起上午惨绝人寰的经历，他又补了一句:“还有那个自我介绍，超级超级磨人。”

像是生怕他不相信，男生连用了两个超级来强调，五官也皱成一团，凌则轻笑:“看见了。”

两人颜值都不低，站在一起异常养眼，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学长你看见了？”唐思沅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第一反应是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表现，岂不是都被他尽收眼底了？

顿了顿，凌则否认:“没有。”

唐思沅心说还好，迅速转移话题道:“学长，你怎么来了？”

凌则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余深给他班里的新生买了几箱水，托我帮他搬。”

听到这个名字，唐思沅一愣。

正好这个间隙，余深脑子也转过弯了，凌则可没那么多善心主动上赶着多管闲事，能跟学弟认识无非是因为……

余深快步走过来，瞪大眼睛:“你就是买被子的那个学弟啊？”

唐思沅撑着膝盖站起身:“是我，学长好。”

“学弟被子质量不错吧？”余深笑嘻嘻道，“我专门给你挑的。”

唐思沅摸了摸鼻子:“嗯。”

余深眼神幽怨地看向凌则，语气带了点谴责:“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才居然都不告诉我？”

唐思沅茫然道:“什么刚才？”

凌则不咸不淡地瞥了余深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余深笑着打哈哈，“就是对你的人气感到惊讶。”

余深往刚才唐思沅站过的地方瞅了一眼，此时那里已经换了人，掌声都变得稀稀拉拉的。他揶揄道:“学弟很受欢迎嘛，你这军训训得值啊，一堆小姑娘抢着要联系方式。”

唐思沅干笑:“学长，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唐思沅下意识瞄了一眼凌则。

不知怎么，在凌则面前被打趣，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格外不自在。也许是对方面色平静置身事外，也许是对方始终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凌则不着痕迹扫了眼唐思沅的耳廓，耳根不知何时悄悄红了。男生注意到他的眼神，弯眼露出了个笑，嘴角的弧度都有点僵硬。

“你话太多了。”凌则冲余深说。

这话警告意味十足，余深当然能听出来，他干咳一声，老实地岔开话题:“学弟你在几连啊，回头学长来找你玩。”

“六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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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床上，几人不约而同和父母打起了电话。

唐思沅也戴着耳机，靠在床头和耿宛打视频。

安静的寝室里充斥着细细密密的说话声，愉悦的笑音里混杂着几道不甚明晰的抱怨，转而又被父母的温声叮嘱代替。

耿宛柔声问：“军训累吗？撑不下来的话要不然就找导员申请见习？”

唐思沅连忙道:“一点也不累，你儿子身体强壮着呢，别说半个月，再来一个月也不在话下。”

“整天张嘴就来。”耿宛显然不信，“天这么热，别晒中暑了。”

唐思沅一本正经：“我说真的，妈。”

“行行，能撑下来就行。”耿宛没辙，“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没钱了就找妈要，多吃点好吃的。”

唐思沅应下:“我知道。”

宿舍其他舍友父母饱含关心的念叨源源不断地响起，苏乐安嬉皮笑脸和父母分享着学校这几天发生的趣事，一桩桩平平无奇的小事被他说得绘声绘色。

也许是被温馨欢快的气氛感染，唐思沅顿了顿，主动说:“妈，我认识了两个我们学校的学长，大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