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宋巡,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自视清高,对谁都是一副鼻子翘上天的态度,偏偏还有一堆人前赴后继的捧着他,硬是把他惯出大少爷的毛病。当人这件事他本人没有自觉,以为全世界围着他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以上不代表宋巡个人观点,只是他在石萧心里的印象。
石萧可从没惯过他,相反的,宋巡好像知道石萧是学长,对他还挺尊重的。平时总被别人误以为是初中生的石萧,在宋巡面前的称呼只有“学长”二字,叫得石萧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以为他永远都是拿捏对方的人,谁料到五年河东河西,倒反天罡,石萧反倒成被人捏住命脉的那一个。
他倒不是怕人知道自己以前学习好,他是害怕别人问他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考大学。石萧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对外都是早早辍学到外打工的孩子,而他身边不乏相似经历的年轻人,所以他也不显得突兀,觉得这就是自己的舒适圈。
宋巡的突然闯入对石萧来说无疑是颗定时炸弹,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恐怕还会牵连出更多过去。石萧的过去有很多难堪,他自己都不愿去回想,更不想让人知道。
所以宋巡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都分开这么久了,宋巡从哪里翻到自己学生时代照片的?
石萧硬生生欣赏宋巡喝了一个小时咖啡,再赏心悦目的画面都会看吐。在对方目光的威胁下,宋巡算是速度快了,他自然看出石萧不想让店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同事发现端倪,于是主动收拾好背包挎在右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来吧。”
听见这话,石萧如释重负,面上的血色瞬间充盈,他当即拍案而起,率先推开咖啡厅的门。伴随着迎客铃“叮铃叮铃”的声响,他甚至忘记和苗苗打声招呼,就站在门口落地招牌旁边双手插在裤兜装门神等他。
在外面几秒钟的功夫石萧也没闲着,开始思考他们能去哪里“愉快”的聊天,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适合他们的地方,要不然就地解决算了,省得夜长梦多。
待宋巡出来,他主动给出了解决方案。
“去你家。”宋巡丝毫不带客气的说。
“为什么?我不。”石萧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带宋巡去他家,那是他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领域,况且除了他本人和另一个室友以外,没人知道他住在一栋破楼里。
没错,那个破到几乎快要倒塌的老楼单间不止他一个人住,还有个偶尔才去睡觉的室友。
“又不远。”宋巡很理所当然。
“是不远...,等等,你怎么知道不远?你...。”石萧话说到一半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赶紧把自己的上衣领口拢了拢,嫌弃之色跃然脸上,“死变态,又跟踪我。”
宋巡:“...。”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喜欢跟踪。”石萧补充道。
宋巡:“...你昨天晚上醉成那样,我作为最后一个见你的人,理应有把你送回家的义务。万一你路上掉沟里或者被车撞,我岂不是会被帽子叔叔请去喝茶。”
石萧逮到机会就装傻到底,“那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跟踪我。”
石萧耍赖的时候会从狐狸般的精明变成闯祸的小狗,故意装作事不关己,其实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早就暴露出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对方的反应。
宋巡也不恼,转身自顾自的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见宋巡不搭理自己,石萧感觉自己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一点意思也没有。他讪讪地收敛张扬,跟在他身后问他到底想怎样。然而宋大少爷已经完全选择无视他,任凭石萧如何跳脚叫嚣,他全部都充耳不闻。
不知不自觉间,石萧跟着宋巡一路来到了某栋老房子前。
白天看这栋六层房子别有景致,整个灰蒙蒙的框架上,左右两边从下到上蔓延了厚厚的藤蔓,藤蔓将每一户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深绿色理性又神秘,是这条时尚靓丽的街道中暗藏的为数不多的秘密。
宋巡竟然还找上门来了。石萧见状赶紧加快脚步跑到他面前,食蚁兽一样伸开双臂拦住他的路,“你能不能听人说话?我们也没有熟到能让你来我家做客吧?”
宋巡双手环抱在胸前,视线从石萧头顶滑到脚尖,看得石萧有些不舒服,石萧不由自主的灭掉气焰,“你...你想怎样。”
“行,那你和谁熟?”
“那当然是...。”
石萧话没说完就被宋巡打断,“只能选我认识的人。”
宋巡认识的?不就是高中的那两个人吗?石萧吞咽口水试探性的吐出一个名字,“凌晨?”
宋巡点头,“我现在联系他,让他过来。”
“你有病吧!”石萧脱口而出。
“我们高中朋友两年最后还落个你我不熟,那我就找个你熟的人,正好我们三个老同学叙叙旧,”宋巡话语间有些茶兮兮的,他拿出手机调到凌晨的电话,目光幽深仿佛能洞悉一切,“你不会不同意吧?”
石萧一时语塞,比起他现在认识的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他更不想让过去的人知道自己的现在,凌晨偶尔来找自己也是约在酒吧或者餐厅,他可不知道自己住在这种地方。石萧自知落魄,但他要脸啊,宋巡就算了,宋巡不是那种会对外传闲话的人,凌晨就不一定了。
“我真是怕了你。”石萧感叹宋巡的变化真大,大到和曾经判若两人,还是说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我告诉你,你只有一次机会,进去不要乱看,也不要发表任何意见,喝杯水你就可以滚蛋了,以后也不要再骚扰我。”
宋巡得了便宜就会给台阶下,只见他侧身左手伸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石萧见看他这样,有种掉进了蜘蛛精心编织的巨网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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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观老旧的楼房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楼道墙壁全部都粉刷了劣质白漆,年代已久白漆难免发黄发硬,有些部位还起了皮,看起来粗糙恶心。在这之上,名片大小的过期小广告层层叠加,五颜六色贴满了楼道的各个角落,墙面、楼梯,甚至连天花板上早就不能用的白日灯也贴了几张,更不用提每一家住户的门了。
石萧在楼道里东拐西拐,最后在四楼西户停下。
相较于其他住户,四楼西户的大门最为崭新且没有任何小广告,门外一层的覆膜还没有撕掉,里面透着深绿色,是款式最老旧的那种厚重防盗门。
石萧往口袋里摸索了一串四把钥匙,叮叮啷啷选出其中一把插入门锁。
凭空发出“咔嚓”一声,防盗门开启,屋内光线顿时照在两人身上。宋巡一时间难以适应眼前的强光,不禁眯起眼睛。
原来房门正对面就是客厅的大窗户,由于南北通透,房子采光十分良好,宋巡心里意外,这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一些,但这种想法也仅止步于他通过玄关。
玄关不大,右手边是个没有门的卫生间,空间小到容纳一个成年男性都嫌挤的程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样的卫生间里还能洗澡,淋浴就在蹲便正上面,能看出洗澡时会以什么样的姿势站立。
整体来说,简陋至极,卫生间里唯一看上去还不错的大概就是洗手池上的热水器了。
然而这不过是房子的冰山一角,视线投向客厅,同样狭小逼仄。里面除了一只侧面有破洞的沙发以外什么都没有,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都仅抹了层水泥,和毛坯的区别不大,让人两眼一黑的程度。
宋巡面对眼前一览无余的景色瞠目结舌,原来整个房子不错的只有采光而已。
石萧把钥匙往口袋里一揣,心想这下宋巡该知难而退了吧?他随手指着客厅可怜的沙发,“随便坐。”
宋巡:“...。”
他刚往沙发的方向挪动几步,发现地上躺了一条深色的领带,宋巡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昨晚石萧醉醺醺回家的场景,便俯身想帮他捡起来,他正要弯腰,忽然鞋下有一坨软软的触感传来。
宋巡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凝固在原地,脚始终保持在这个东西上面,好像只要他稍有动静,这东西就会直接爆炸一样。他脑内对此不明物体拥有诸多猜想,比如老鼠幼崽的尸体,腐烂掉的香蕉皮,或者厕所蹲便漫上来的粑粑。直到他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挪开脚看下面,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上西天。
好消息,他脚下的并不是刚才想象的东西。
坏消息,比那个更糟。
那是一小坨黏在一起,材质类似乳胶,表面呈现粉色透明状的物体。它小小一个在灰色地上并不显眼,唯有周边渗出可疑的液体在窗户下反射光芒。尽管难以看出原型,但宋巡还是在脑内精准锁定了它的种类。
这是个byt,还是被人用过!
宋巡心里无声呐喊,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他发誓现在一定是他此生的至暗时刻。
那边不明所以的石萧见有个大高个杵在自家客厅,难免觉得有些碍眼,他半不耐烦半好奇的过来,张口骂骂咧咧道,“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宋巡面容凝固没有回应,石萧注意到他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同时还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地上,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地上随便一瞄,同样看见地上的恶心玩意。
“哦,我当是什么,钟哥又随手乱扔。”
宋巡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如此淡定石萧,脸上第一次犯傻气的张大嘴巴后欲言又止。
“大惊小怪,”石萧话里话外透着瞧不起,同时一个主意在他脑内产生,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继续说,“钟哥经常走哪扔哪儿。”
“扔t?”宋巡怀疑自己听的是中文吗?“他变态吗?太不卫生了!”
“变不变态不知道,他是我室友,经常丢三落四。”石萧一边介绍着一边回忆他和钟哥相遇的过程。
大约在高考结束后不久,石萧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最后随便走进某家小酒馆。他生平第一次喝酒直接喝到不省人事,最后被小酒馆的老板和老板娘拖回家让他借住一晚。钟哥就是他们的儿子,比石萧大上几岁,那时候是大学生。
刚开始他觉得钟哥为人正直,后来时间一长钟哥本性暴露,他的私生活极其混乱,除了慷慨仗义以外没有任何优点。
石萧心里纳闷,钟哥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为什么钟哥这么浪荡?他没来得及搞明白,钟哥就向他提议一起租房子住。那时石萧手里拮据,钟哥不仅安排他在自家酒馆打工,还找到这栋快要倒闭的老房子,以便宜的房租拿下。
他平时不怎么住,只要石萧给他留出来一个能“行方便”的房间就行,
地上的套就是钟哥“行方便”之后留下的,钟哥偶尔来住都会留下些痕迹,像是在告诉石萧,他来过,这个家里不止有他一个人。
他本意是好的,就是留下来的东西就...。
“我第一次见有人用丢三落四来形容这个,”宋巡不忍直视的抬起头,终于想起来离脚边的生化武器远点,“他没性·病吧?”
“没有吧。”石萧不确定的语气令宋巡心如死灰。
石萧在旁边差点笑死,他早就习惯钟哥提裤忘套,不过这在外人眼里确实很恶心,钟哥应该好好感谢他。
能见到宋巡吃瘪,石萧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不让他来他非要来,现在好了吧,真是活该。石萧心里暗爽,但为了关爱宋巡的心理健康,他还是选择饶过他一回。
...
怎么可能,他要一次让宋巡恶心个透!
平时他清理钟哥的子孙时都会做好全方位防护,清理完还会对房子整体消毒,这次他偏不,他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收拾起来。”
然后手里捏着那张皱巴的卫生纸,弯腰作势要去抓那只tt。当然他不会真的抓,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你疯了!”宋巡眼疾手快,直接攥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感受到自己两条腿接近悬空,甚至还在空中荡了两下,这次轮到石萧惊讶了。
他身高1米8,两人就差了半头左右,他竟然能直接把自己起提来?这还是人吗???这未免也太侮辱了吧!
“有病啊,放开我!”石萧往死里挣扎,在他挣扎期间,他手里那张惨白的卫生纸飘落到地上,正好盖住地上那个令人发指的东西。
宋巡阴沉着脸特别想扇石萧两巴掌,顺便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什么。最终他想到了一个让石萧彻底安静的好方法。
只见他咬着后槽牙,言语之中尽显嘲讽,“这么不当回事?是你和他用过的吗?”
这话果然有效,石萧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四肢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显得格外狼狈无辜。
他回头努力看向宋巡的脸,严肃正色,显然他恶心宋巡的同时自己也被恶心到了。
他一字一顿道,“宋巡,这并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