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不乖 第4章 倒霉鬼

六月末，酷暑盛夏，入夜后喧嚣的夜市上。

猛火烫着锅边，锅中宽油滋滋作响，中年大叔握了一把裹好面浆的炸串扔进锅中，瞬间迸发出爽脆的声音。

那边大叔忙碌着，这边阿姨手持几瓶啤酒和一摞一次性塑料杯过来，穿越人流放在某张折叠桌上。桌边坐了四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小伙子，他们身高样貌各个拔尖，言行举止颇为文气，和平常总脱掉上衣爆粗口的客人不一样，总之看着就让人喜欢。

四人中最为瞩目的，还要数一位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男生。

他似有什么心事，一双生来便是蛊惑人心的眉眼冷峭漠然，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偶尔垂头时额前碎发凌乱散落，被头顶照明灯在脸上折射出惊艳的影子。

他只是不言不语的坐着，便给人一种分外深沉的感觉，更无法与极具烟火气的夜市结合在一起。

因为这位男生的存在，惹得周围多少投来异样的目光。

“谢谢阿姨。”男生对面的秦涛接过啤酒对阿姨道，同时他开始分发杯子倒酒，一套动作娴熟又利落。

“我刚才说到哪了？哦对，就咱高中大咱一届的那个学长，你们猜前几天我在哪看见他了？”秦涛兴致勃勃道。

“你说叫石萧的学长？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另外两个人颇为捧场的问。

“你们还以为他是三好学生？告诉你们吧，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蓝吧。”

“啊？那不是酒吧吗？他还会去酒吧？等等，蓝吧不是...同性恋酒吧？”两人惊异道。

秦涛对于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当年临海三十六中最他妈清纯的人居然是个夜店咖，还是个同，你们说他是不是高考失利之后发神经了？”

“那谁知道，不过你们说他是压人的还是被压的？”

因为这个问题，三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还用想？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样，肯定是...。”

秦涛混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迸出一声巨响，一瓶啤酒被人手持着砸向地面，一时间白色酒沫和深绿色的玻璃渣四溅，染了秦涛一身，吓得秦涛和另外两人赶紧起来。

周边的吵闹声骤然减小，众人以为他们在打架，纷纷朝他们这边投来视线。

“宋...宋巡你...。”秦涛顿时不敢再说话，他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沉默不语的宋巡高中时和石萧学长多有交集，虽然石萧毕业之后再也没听宋巡提起过他，莫非两人还有联系？

宋巡面上并无多少波澜，只是随手把玻璃瓶颈扔在桌上，一双漆黑瞳孔盯着秦涛似乎能把他的想法看穿。

“手滑了。”宋巡说。

“呃...，没事，”秦涛故作大度的摆摆手，重新坐下，“咱们高中同学好不容易聚一回，不谈其他人了。”

“没关系，接着说，”宋巡执起另一只酒瓶，主动帮秦涛倒酒，“石萧看见你了吗？”

“没看见...，够了够了。”秦涛小心回应，另一边，他的酒杯已经溢出，可宋巡依旧没有停止倒酒的动作。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另外两人面对此情景也不再说话，各自装作看不见。

宋巡何许人也？传闻家里有个做“大”生意的老爹，专干血腥暴力的活，而他本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他高中时就很有名气，其他同学的父母都告诫他们说招惹谁都不要招惹宋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没想着和宋巡攀上关系，但也千万不要惹怒对方。

他们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自然不会再帮秦涛开脱。

“我看还不够，你就是酒喝太少了才乱说话，这顿我请，多喝点。”宋巡声音比刚才冷了不少，搞得秦涛一动不敢动，任凭酒流到桌子上，顺着桌腿沾湿自己的鞋。

大约摸差不多了，宋巡适时收手，早知道今天会讨论这样的话题他就不来了，他倒不是对八卦没兴趣，只是他不想听见八卦里的那个人。

“你们慢慢吃，先走了。”宋巡也不等其他三人回话，直接往桌上拍了几张红色钞票，在他们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此处。

直到宋巡的身影彻底消失，三人才同时松了口气。

秦涛赶紧弯腰擦拭自己的鞋子，嘴里嘀嘀咕咕地骂道，“妈的，又犯什么神经？真当老子怕他。”

“不是我们说你，你在宋巡面前说话能不能有点脑子？你不知道宋巡以前和石萧关系多好吗？”

“还不是你们先问什么压人不压人的，现在怎么怪起我了？”

“你先别说这个，你们看宋巡对石萧那么大反应，不会他们两个以前有什么吧...。”

“我去真的假的，就算那石萧长得再怎么像个女人，可也是个带鸟儿的啊，宋巡放着那么多追求他的美女不看，会和一个男的搞在一起？”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将这个疑问收回心里，他们很快转移了别的话题，继续开始愉快的同学会。

——

徒步走出来两条街的宋巡心里莫名烦躁，也许现在是打车高峰期，他居然一辆回家的车都没有拦到，倒是有几个开豪车的美女摇下车窗问要不要载他一程。

一路走下去，宋巡最终停在了一家闪烁着妖艳蓝紫色灯光的酒吧前，迷离的色彩将宋巡的影子照的扭曲幽长，就连他那张金贵的面孔也因此变得廉价了一些。

酒吧的名字仅仅两个字：蓝色。

“邪门。”宋巡低声自语，他本人的意识是想赶快离开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场所，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涛刚才说的话在他脑中不断盘旋，他的脚步始终没有挪动。

偶尔会有行色各异的男人进出酒吧，都对门外的新面孔投以疑惑和感兴趣的神情。

宋巡本来身高将近190就格外显眼，外加他每天勤于身材管理，肩宽腰窄，薄而结实，只要是个懂行的人光看身体轮廓就知道他的实力有多强大。

今天他穿着简单，上身水洗t下身复古牛仔裤，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紧实，不会显得特别壮硕，根根经脉分明的青色血管蔓延手臂，性张力拉满，一看就是基圈天菜。

被陌生人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待，宋巡难免膈应，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抬腿往前走，然而他才刚走两步，忽然一道微弱的喘息声顺着清风溜进他的耳朵里。

声音像两个男人，然而这喘息并非是劳累或者**，更像是...被人扇了两个巴掌那样？

平日里宋巡是绝对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宋巡顺着声音的方向移动。

那是一条深不见头的小巷，漆黑一片中，萤火虫大小的微弱火光伴随着打火机按动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反射在宋巡眼中。

火苗扑闪两下消失，变成了一个火光圆点，圆点上方升起白色烟雾，烟草的气味传进宋巡鼻腔。宋巡来不及反感，紧接着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

“草，什么货色都敢碰老子。”

这道声音与另外两人不同，格外明亮清脆，对宋巡来说再熟悉不过。

宋巡呼吸停滞，恰巧他的双眼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一位一身黑色行头的年轻男生出现在他眼前。

和记忆里干干净净，怀中总抱着两本书，只是对着清风收拾碎发就美如一幅画的少年不同，他脖子上挂了两条长短不一的金属链子，一侧耳朵上打了一排五个耳洞，黑色短发疏于打理垂直肩膀，随便用了一根细皮筋扎了个小揪揪。

比起张扬的外貌，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侧胳膊上纹的莫名其妙花纹，因为他穿了短袖宽大背心，纹身蔓延了整只小臂，触目惊心。

和印象里的实在差异过大，宋巡一时间不敢认对方，他宁愿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愿意相信。可就在他愣神之际，抽烟的年轻男孩撩起自己的头发，宋巡终于清晰地看清了他的五官，终于发现他不愿意接受的现实还是出现。

石萧面孔依旧精致美丽，虽然多了些年长人的英气，但这张脸宋巡一辈子都不会忘。

石萧没有发现宋巡，他拇指食指捏着烟猛吸一口，毫无生机的双眼尽显倦色。他低头瞄了眼躺在地上蠕动的两个陌生男人，随后抬脚踩上其中一个人的背部，使他脚下的人痛苦呻吟。

“我...我们错了...。”两个男人很没出息的求饶，他们心里纳闷，这小子看着瘦瘦小小，怎么打架这么厉害？跟不要命似的。

“记住，老子就算卖也不会卖你们，真他妈的败兴。”石萧朝他们一人吐了口口水，心满意足的擦了把溅在脸上灰渍，正准备走。

也就是这一回头，他看见巷子前端屹立在那里的某个人。

“今天观众还挺多。”石萧叼着烟，眯起眼睛审视前方这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啧啧，身材真好，对味。”石萧心里戏谑的想着，一边冒烟一边在脑子里思考该如何把这人哄去喝酒。

他不紧不慢的朝对方过去，谁料他还没开口，对方先缺乏情绪的幽幽开口，“学长。”

石萧脚步停顿，犹如石化，从容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口中的香烟在不知不觉间落下，烟头蹭过他的胳膊留下一段烧心的痕迹。

仅有两个字分辨不出什么，石萧强装镇定，心乱如麻，此时大片月光终于透过云层洒向地面，银色照射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体覆盖一层清冷。多亏如此，石萧看见了宋巡，也看见了他眼底的诧异与失望。

“跑！”

一个声音在石萧心底响起，下一秒，他不顾一切转身就跑，他只感到风撕裂他的眼睛，让眼眶变得火热无比。他希望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只是他借用了同名同姓人的皮囊，他的本质还维持着学生时代纯洁无瑕的模样。

他明白希望终归是希望，他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太丢脸，所以才落荒而逃。

宋巡面上阴晴不定，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他没有追对方，石萧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在场很快只剩下弯腰捡起石萧掉落烟头的宋巡，和两个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