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深沼 第4章 独白

因为柳檀晚上那句话，柳长青心里好像有一头猛兽，又像有一把尖刀刺入了他内心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他原来是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弟弟离去。

舍不得弟弟给予他的陪伴。

舍不得他唯一的亲人。

舍不得唯一亲人给予的温暖。

他可能真的有病，只能接受来自弟弟的关怀，对其他人他是逃避的，害怕的，好像只有柳檀在身边他才能微微释放好的情绪。

柳长青内心本来毫无波澜的死水潭因为柳檀而波涛汹涌起来。他压抑了太久，他不敢露出自己的软弱，

也许因为他的脸，也许因为他的性格，也许因为他所经历过许多孩子没有经历过的。

海面此时惊涛骇浪，差点掀翻柳长青那条孤零零的，一人座的小船。柳檀的出现强行让他们在船上过分拥挤。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柳檀能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可如此不堪的深层环境让他焦虑。柳檀也已经开始长大了，发现这些泥泞也是迟早的事，不如让他离开，瞒得再久点。

在医务室里，就差一点，柳檀只要再早来一点，柳长青隐瞒的事情就要被戳出个洞来。

他自认为自己的感情是残缺的，每次都无法完全释放自己，柳檀的出现就是他剩余表达的感情出口，虽然并不多，但也足矣。

但每次释放完后，将要面对的是自己更矛盾，更费解的感情。

他感觉自己很乱，乱得让人只感觉是一条直线，乱得感觉都不乱了。

他躺在床上，被白色的被子包裹着。很温暖，心里却是慌乱冰冷。

他自己都解释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像一团乱麻，别人看不出来，自己也被之弯弯绕绕，好像一座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作者ps∶其实我有点写不出具体的感觉，只能用乱乱的语言你们稍微概括点内容TvT）

最终理智大过感性。

柳长青真正的清醒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身旁，一片冷，人应该走了挺久了。

刚刚的内心挣扎已经消耗了他为数不多活跃的精神细胞，他此刻只想窝在被子里，感受被子带给他的温暖和安全感。

柳长青决定懒个床，心如止水地多躺一会。窗户还开着，混合着花香的风若有若无地挑逗着他，把他额头的几根发丝吹得起起伏伏，姿态妖娆。

柳长青从被窝里不情不愿地把手从被窝里掏出来，把刘海抚平，将被子拉到嘴的位置。

保持这个傻乎乎的样子好一会，甚至长青已经开始迷糊了，房门突然被地推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靠越近，直至他的耳边。

长青不予理会，思想依旧在放空。

柳檀盯着长青好一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青睡觉姿势实在是太标准了，身子板板正正地规矩着，不明所以的美术生都可能以为是雕塑，但应该没有这么好看的雕塑。

柳檀伸手把长青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别闷死了。”

感受到被子的挪动，长青有点烦。

“哥？还不起？”

柳长青无动于衷。

“没睡醒？”

柳长青无动于衷。

“不想理我？”

柳长青不情不愿地张嘴∶“没有。我很困。”

“我也好困啊哥哥，带我一个。”柳檀强势钻进长青的被窝，感受着长青的体温。他们挨得很近，皮肤几乎就是贴在一起。

柳檀身上很凉，直接给长青冻醒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柳檀，真想给他来上一拳。

柳檀肆无忌惮，忽视掉长青要杀人的目光，把长青的手掏出来，将自己的手和长青的手贴合，严丝合缝。

“哥，我手指要赶上你长了。”

“嗯。最近你确实长了。”

“哥，”柳檀可怜巴巴盯着长青的脸，柔声说着∶“今天早上手还是疼，你能给我吹吹嘛oTvTo。”

长青把“自己没有嘴吗”硬生生咽下去，觉得柳檀马上要走了让他开心一会，没把手抽回去，坐起身靠在床头，把柳檀的手轻轻抓过，嘟起嘴轻轻地给受伤的地方吹气。

柳檀浑身酥酥麻麻的，好舒服，好爽。

“好了。”

“哥，还是疼……”

长青指指他几乎没有痕迹的伤口，他为了找到伤口，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柳檀昨天伤的位置。勉勉强强地吹了几下。

“怎么，你受得还是内伤？”

“我幼小的心灵还需要吹一吹。”

“？”

“要不你来我心里边再吹吹？”

柳长青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嘴功，只是这次尤其之欠。

柳长青不想再和他玩文字游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利落起身。

“哥，你不睡了？”

“该起床了。 ”

柳檀百无聊赖地躺松软的床上，还是不舍得起，贪婪地抚摸着长青即将消失的体温。

“哥，陪我干个事。”

“？”

柳檀一把扯过被子，玩起被子的折角，揉来揉去。

“我来之前听吴院长说要领养我们的那个女人今天就来，不等周日了。”

“所以我打算今天最后把孤儿院后花园转转，上次救的那条小狗这周还没看呢，不去去？”

柳长青脑海中回想出画面，上次救得那条狗是田园犬，很乖，但脚上都是上，皮毛上都是各种各样的黑泥疙瘩。

“走。”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后花园，这地方常年无人打扫，杂草丛生。

两人一番寻找，没见着小狗的身影。“奇怪了？我昨天还听见狗叫来着？”

柳长青没搭话，一言不发地扒拉着草丛，妄图从中看到那只毛茸茸的小狗。

两人寻找许久，最终放弃了。

“走吧。”柳长青拍了拍手上的灰，裤子上都是一些杂草。

两人漫不经心地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就是那辆黑色玛莎拉蒂，“柳檀，快去拿行李。”

柳长青把柳檀拉进房，“你先走，我要慢一点才走，你先拿着行李坐车走。”

柳檀没多怀疑，只是走之前拉了柳长青一把“哥，给你。”

柳长青摊开手，发现手里是一个用纸折的爱心。粉色的，新新的，应该是刚折没多久。

“好。”

柳长青帮着把柳檀的行李放上后备箱，关上后备箱门，柳长青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柳檀。

柳檀坐上车，把窗户落下来看着哥哥，哥哥好像很疲惫，感觉要哭。

“哥，分开这么一会就要哭啊。”柳檀笑着和柳长青开玩笑。他不知道柳长青为什么感觉很难过。

“没有，快走吧。”柳长青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强撑着和柳檀挥了挥手。

柳檀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色外套，在黑车里很显眼，他发现柳檀又变帅了，脸部线条很利落了，就是眉眼间还带着点稚气。

“拜拜。”

“哥哥我等你！”

柳长青望着愈来愈远的轿车，在眼里打转的眼泪终于释放出来，他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久到黑天了他都在孤儿院门口站着，不想回去。

柳檀坐在黑车上，行为举止都很优雅，时不时回应女人几句话。

“柳檀，我叫季姈，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嗯，好的。”

“妈妈。”

女人听到回应专心开车，窗外的风景从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变成黑灰的高耸建筑。

柳檀抬头看了好久，他憧憬了很久他们以后的日子，一定很幸福，很快乐。

车开到了飞机场，季姈把柳檀的行李拿下来，与远处的男人招了招手。

“老公，我们在这。”

柳檀大方走到男人身边，没看见柳长青的身影，心里有点疑惑。

“这是你挑的孩子？长得真帅。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怕生吗？一会可能会有记者。”

“不怕。”柳檀摇摇头，心还是在想柳长青在哪。

“那就好，”男人摸了摸柳檀的头，牵着女人的手朝着登机口走去。

他们已经给柳檀弄了签证，所以登记格外顺利，路上时不时有几个记者跟着，柳檀情商不低应对自如，这越发让两人满意。

柳檀即将要上飞机，他最后扭头朝着机场看去，哥哥还是没来。

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头等舱是单人座，他的养父母坐在他前面，他自己心里越来越慌。

飞机起飞了，柳檀愣愣地看着飞机升高，这是他第一次座飞机，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不安。

他感觉有点冷，把手踹在兜里，摸到了一张纸。

柳檀心里一紧，他预感不好，拿出来一看，是一张成绩单。

英语的，用红笔在上面大大地写了“A ”

再看名字，锋利板正的行书让他如坠冰窟。

“姓名∶柳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