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妖气异常浓重,申月庭睁大了眼,指着肖澜身后道:“妖!有妖怪!”
肖澜猛地回头,见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脸上还有没褪干净的白毛,耳朵又尖又长,缓步走近了他们。
申月庭用力捶打缚妖印,想打破它逃出去。金光被他捶的扭曲了几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着急起来,后背往符咒上一撞,金色的符文将他弹了回去,完全没有要消失的迹象。申月庭摔在地上,感觉大事不妙,哑声道:“师姐,怎么办啊!”
肖澜早就在等它了,虽然出了点意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拾起了镰刀,坚定道:“你别怕,我不会扔下你的。”
申月庭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遇见了这种情形,难免害怕。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肖澜身上。肖澜也有些紧张,攥着镰刀的手里渗出了冷汗。
这兔妖刚修成人形,身体虚弱,正想吃个人补补,可巧就遇上了两个小孩。她笑呵呵地说:“小崽子别挣扎了,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
肖澜知道它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厉害,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道:“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她掐了个雷火咒,几道雷电朝着兔妖劈了下来。兔妖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两下子,十分诧异。它闪身躲开了,道:“小把戏还不少,可惜你这本事练得还不到家!”
她说话声中,身后生出了无数绿色的藤条,像蛇一样窸窸窣窣地朝肖澜缠了过去。肖澜用力砍断几根藤蔓,脚上忽然一紧,却是一根藤蔓悄悄地从后面绕过来,把她的腿缠住了。
那根藤蔓十分粗壮,一下子就把她拖倒了。申月庭吓了一跳,喊道:“师姐!”
肖澜的心里直发慌,手也有些哆嗦,但她指望不上别人,只能拼了。她举起镰刀奋力挥砍,数根藤蔓横里伸出来,噼啪几声抽中了她的手腕,把镰刀击落在地,一下子扫到远处去了。
申月庭被关在符文的牢笼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急的要命又帮不上忙。
兔妖若是杀了肖澜,接下来死的就是他了。申月庭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放声呼喊:“师父——师娘,快来救我们,这里有妖!”
深山老林里,声音就算能传出去,也没人会听见。兔妖看了他一眼,道:“别急,等我吃了这女娃娃,马上就来吃你。”
藤蔓把肖澜拖到兔妖跟前,她垂着头,仿佛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兔妖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柔声道:“小姑娘,你别怕,我一口就能咬断你的喉咙,不会很疼的。”
肖澜忽然睁开眼,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兔妖的脚,一层冰霜顺着它的裙子往上蔓延而去。她拼尽了所有的力量,瞬间释放出大量的寒气,冻住了兔妖的两条腿。
兔妖没想到这小丫头有这么多诡计,一时却无法打破坚冰,慌得放声叫道:“放开我,你这个臭丫头!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肖澜不管它说什么,抓起镰刀一跃而起,朝妖怪的喉咙割了下去。
哧地一声,热乎乎的血喷出来,溅的肖澜满头满脸都是。兔妖大睁着双眼断了气,它直到死也不敢相信,这又黄又瘦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肖澜大口喘着气,仿佛也在后怕。她后退几步跌坐在草地上,两条腿都软了,歇了好一阵子才恢复了力气。若不是为了这妖怪的内丹,她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一条命险些都没了。
申月庭颤声道:“你……你把它杀了?”
肖澜擦去了脸上的血,低声道:“你不杀它,它就杀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申月庭沉默下来,知道能活下来已经是他们命大了,实在不该怪她下狠手。那妖怪的法力散去,现出了原形,是一只个头挺大的白兔。肖澜用镰刀在它的丹田处划了道口子,把手伸进去摸索片刻,从中掏出了一颗浅蓝色的宝珠。
珠子有鸽蛋大小,放出淡淡的光华。这便是兔妖的内丹,少说也有一甲子的功力了。
只要吃了它,就能增长修为。申月庭张口结舌道:“这……这是……”
肖澜道:“你吃么?”
内丹上血淋淋的,申月庭害怕还来不及,哪里敢吃。他摇了摇头,肖澜也只是跟他客气一句,没想真的跟他平分。既然他不稀罕,她便将内丹塞进了口中,仰头吞了下去。
一股充盈的灵气进入了她的四肢百骸,肖澜顿时感觉身体变得舒畅起来,充满了力量。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她当即盘膝而坐,将那股灵力收归进自己的丹田里。
申月庭见她浑身都是血,却淡定自若地在兔妖的尸骸边打坐,一时间又惊又惧,不敢出声打扰她。
太阳渐渐下山了,肖澜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将那股力量吸收了。以她现在的能力,虽然不能将那一甲子的功力完全化为己用,也能增长十多年的修为。这对于从前的自己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机缘。
她回头望去,发现缚妖印已经消失了。申月庭抱着膝坐在旁边,像看妖魔鬼怪似的看着她。肖澜知道自己吓着他了,缓和了一下道:“你没事吧?”
申月庭摇了摇头,神情还有点懵。从前认识的那个受气包仿佛一夜之间被人夺了舍,变得诡诈又狠心,让他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肖澜提着一双耳朵把兔子拎了起来,把它带回去给厨房的孙大娘,晚上还能添道菜。
申月庭小声道:“那内丹……你怎么不交给师父?”
这些孩子的心地纯善,凡事都先想着师父和师娘。可肖澜现在只想变强,已经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自己了。她淡淡道:“师父的功力高强,不稀罕这一点力量。”
申月庭却觉得不妥,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先告诉师父再做决定。他有些不安,肖澜这样自作主张,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自己也免不了要受责问。
这时候远处出现了一点灯光,有人喊道:“申师弟——”
“申师弟——申月庭——”
看来他刚才的呼喊还是有些用处的,有人听见了声音,提着灯笼来找他们了。
确切地说,是来找申月庭一个人的。肖澜这样的野丫头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说不定他们还会庆幸少了一个累赘。
申月庭大声喊道:“我们在这儿!”
他站起来,用力地挥着手。傅云裳听见了声音,拨开长草,快步跑了过来。她拿着灯笼上下照了他一通,见他没受伤,松了口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跟这个扫把星在一起?”
她嫌弃地看了肖澜一眼,发现她身上满是血迹,道:“哎呦,你身上怎么这样脏,好臭!”
肖澜浑身一股血腥气,熏得自己都不舒服,却故意往傅云裳跟前走了一步,道:“有么,我怎么闻不见?”
四师弟卢小天也跟过来了,他护在傅云裳身前,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道:“你走开,别弄脏了云师姐的新衣裳!”
傅云裳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新裙子,上头绣着一团团粉白色的木芙蓉花,爱惜的不得了。她拍去了申月庭身上的土,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不见你人影,有人说你往后山来了。爹不放心,叫我们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身上这么多血?”
申月庭下意识看肖澜。肖澜提着兔子,想着反正没人注意自己,已经准备回去了。
申月庭一向老实,不擅长撒谎,道:“我帮肖师姐过来拾柴,然后就……碰上了妖怪。”
这山林里灵气充沛,有不少人见过精怪。傅云裳道:“扫把星,你们碰见的妖怪呢?”
肖澜不想理她,沉默着往前走。傅云裳觉得这丫头太嚣张了,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喊道:“站住,我问你话呢!”
肖澜只好回过头,道:“干什么?”
傅云裳叉着腰道:“妖怪呢?”
肖澜淡淡道:“死了。”
傅云裳有些诧异,道:“怎么死的?”
肖澜道:“它要杀我,我拿着镰刀一顿乱砍,运气好,把它的喉咙割断了。”
她说着提起手里的兔子,道:“喏,就是它。”
傅云裳方才见树林上方有一股浓重的妖气冲天而起,心里惴惴不安,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申月庭。如今见他没事,松了口气之余,又打起了小算盘。
那股妖气那么浓烈,少说也是修炼了几十年的妖物了,若是能拿到内丹,交给父亲,他一定很高兴。想到这里,傅云裳的态度缓和了不少,露出了一点笑容,道:“那你运气可真好。你除掉了兔妖,也算立了一件大功,等我回去告诉爹爹,让他好好嘉奖你。”
肖澜喔了一声,态度十分冷淡。傅云裳的漂亮话说完了,把手一伸,道:“把兔妖给我吧。”
肖澜道:“给你做什么?”
傅云裳好不容易夸了肖澜几句,没想到她还是这样不识抬举。她道:“我帮你交给爹爹处置。”
肖澜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心中不情愿,只能把兔子往她脚边一扔。
傅云裳捡起了兔子,发现丹田上裂了一道大口子。她伸手一摸,里头空空如也。傅云裳十分诧异,道:“内丹呢?”
肖澜沉默着,好像聋了一样。傅云裳走到她跟前,提着兔子的耳朵在肖澜面前晃了晃,道:“内丹呢!”
肖澜静了片刻,道:“我吃了。”
傅云裳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胆大包天,一时间恼火起来,道:“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擅自私吞内丹!”
这山头是沧浪派的,傅云裳觉得山上的一草一木、乃至一块石头都是傅家的,妖物的内丹自然也归她所有。肖澜却对她无动于衷,道:“我杀完就吃了,连这只兔子都没有意见,你有什么问题?”
傅云裳没想到她还敢顶嘴,一时间暴跳如雷。肖澜却越发冷漠,仿佛一座冰山。
卢小天狗腿地叱道:“喂,你怎么跟云师姐说话呢?”
肖澜依旧冷冷的,道:“她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怎么了?”
傅云裳气的要命,道:“好,你等着,我去跟爹爹说,看他怎么处置你!”
她招呼道:“走——!”
一群人簇拥着她,往山下走去。申月庭还有些迟疑,卢小天拉了他一把,小声道:“走吧,别理这个扫把星。”
申月庭只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灯笼的火光消失在了远处,肖澜站在夜风里,心情有些沉重。
若是这些人不来,内丹的事除了她跟申月庭之外,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惜纸里包不住火,还是被傅云裳他们发现了。
肖澜心知这回免不了要挨一顿罚了,叹了口气,慢慢地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