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抓了寒夜,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前是悬崖,有潺潺流水;后是高峰,还有未知的祁安。
寒夜有些怵。
“你,你想干嘛?”
祁安见他紧搂衣衫,誓死不从的坚贞模样,有些好笑。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这家伙,竟然知道!
寒夜有些慌:“你你,你……”
“问你个事儿……”不耐烦他的怂样,祁安直接打断。“晋安有苗家后人,师傅当年隐约觉得和谢家有关系。但是岱宗庄主说,你们韩家和谢家有协议。我打听下,这个协议是什么?”
寒夜防备的瞥他。“我不知道。”
祁安挑眉,显然不信。
“那是主子们的事,我怎么会清楚。”
“噢——”祁安痞痞的应了声,右手拎起寒夜抵在峰石。“你是乖乖听话,还是要我提着头去问韩允?”
“你……”
“我敢!”
冷漠又狠刚的眼神共处一双眼眸,便将人威慑到骨。
“我不像师傅,我的凌波是喝血的。”
寒夜瞬间明白了。“你师傅是辛芷长师?”
祁安没搭话,钳人的领子拔高少许。
那意思大概是:怎样?
寒夜拍了拍他的手。“那是自己人。”
祁安松开衣领,身型不动,两人依旧离的很近。
寒夜看着他傲慢的神情,实在搞不懂辛夫人收徒的标准。
“那个,这事没想过瞒你师傅,是她自己不问的。”寒夜怕他迁怒家主,先解释了句。
“重点。”某人耐性很有限。
“重点是,家主顺着辛夫——辛长师的线索,用了些手段,查到了苗家巫医踪迹。她当年嫁的本是一户贫苦人家,后因生计,才帮忙坐诊。因此,引起了谢家的注意。为窃精妙医术,谢家将她关了起来,还定期寻一些疑难杂症让她诊断。”
“巫医是苗家几百年精华的萃取,谢家志在必得。为了逼她就范,她的女儿、丈夫都被关了起来。甚至,他们还喂那个女孩慢性毒药。”
“后面,巫医终于松了口,也开出了条件:只有苗家的血脉才可以继承。谢家大喜,连夜在子孙中找了位年纪相符的,娶了那女孩。”
祁安打了个哈欠,两手交叠,发出“咯咯”的关节响。
“这就说到了。”寒夜两手挡在胸前,以防祁安再近。
“那个女孩就是如今谢家家主——谢子寅的母亲,而娶了女孩的就是上一任谢家主,也就是谢子寅、谢子庾的爹。”
祁安有些理清楚了。“所以,当年谢家主不愿传位给谢子寅,是因他身上的苗家血统。”
寒夜点点头。“对头。”
“谢子寅的把柄是这个。那作为交换呢?”
寒夜没了精神,语气嫌弃的像做了场赔本买卖。“谢家族谱划去谢子庾,且不再寻他的麻烦。”
拿身世秘密换个不再追究。祁安手托着下巴,这分明换的是岱宗的忠心嘛。
翌日一早,钟离原带着长明来到辛芷碑前。
“长明掌门,我先去拜会羽婠族长,您在此自便。”
“好,多谢。”
一夜之间苍老、颓靡。钟离原也算是见证者。
孰是孰非,已不重要。至少,他对阁主,也算是真心真情。
钟离原已经走远,回头再望,孤凉的背影硬是将朝霞染成了夕落。
“唉——”钟先生长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石阶干净,碑文清晰,坟丘上的青草都融入了山林……
她似乎睡的很好,也被照料的很好。
长明一步步缓慢又坚定的走到墓碑前,伸出手,想要爱抚。在即将触到的那一刻,似触电般忙收了回来。
“这是假的。”长明轻声似自语,“这是场梦。”他疾行两步,身型摇晃,盯着面前的坟丘。
“我来带你回家。”
眸中红丝遍布如入魔障,狰狞面目似坠阎罗。
滚滚雷电应召唤而来,长明高举天霁,是要——
要劈坟冢!
祁安历来早起练功,可今日不知缘何没有心情。想起一早锄地的父亲,他拿了工具也去帮忙。
“父亲!”祁安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到了近前,两人对视一笑,并排开始做工。
周围乡亲聊着闲话,不少夸赞祁安孝顺懂事的。
父亲看了儿子一眼,欣慰笑着附和。
旁边也有一对父子,正在说话。
“吉(苗语:父亲),我比安哥来的还早呢!”
乡间欢笑,一派祥和。
“父亲,里阿(苗语:母亲)今日有客,午时不一定回去。”
“好。”父亲对祁安笑笑,取了干净的帕巾给他擦汗。
“轰隆隆……”
一声声雷电轰鸣。
羽婠、钟离原冲出大殿,地间劳作的人们抬起了头。
寒夜从床上下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隔着窗灵朝外瞅。
叠邕放下餐碟,来到院中。
雷云密布之下,那个方向。
“阿芷!”
“师傅!”
“辛芷!”
“芷儿!”
几近同时,四个方位,相继而来。
这一击几近耗尽了全力,长明借着天霁才没能瘫倒。
坟丘变为两半,一樽红褐色棺木于沙土中分外显眼。
长明艰难的摔进去,轻轻拂开上面的沙石。有些地方已经被劈裂了,然棺椁依旧完好。
他聚齐最后的力气,打算用灵力强行撬开。
“嗖——”一道白光闪过。
亏的长明本能避挡,只是划破了手背。
那白光一击未中,自行转了一圈,回首直刺面门。
“哐!”一声脆响,叠邕差点控不住长剑。
“凌波……”长明看清了来剑,竟然不惧锋利剑尖,要去抚它。
“师兄!”叠邕分神用余光瞥了他面色。双目铮红,已是走火入魔。
“祁安!你师伯已失神智,并非本意!”
祁安慢慢走来,瞟了眼破碎的碑文和纷飞的乱石,右手灵力愈发施重。
羽婠、钟离原、寒夜接踵而至,面对凌乱的现场,有气愤,有震撼,有茫然。
“这是反了天了!”
羽婠气势冲冲,要亲自来拿长明。
叠邕挡着凌波,还要分心身后师兄,眼看羽婠走近,忙开口解释:“羽婠族长,我师兄意识不清,您先不要……”
“滚开!”长明突然发难,手执天霁,又要横扫。
即刻,凌波收力回旋空转到羽婠面前,叠邕撤灵转身击晕师兄,祁安张开的五指攥成一拳。
天霁横扫的威力被凌波拦下,引入地面,“轰”的一声似地震般。
还好,大家只是脚颤了颤。
叠邕只是扶着长明,都能感受到他如鼓擂的心跳。
“羽婠族长,他……”
“气血瘀滞,走火入魔。”羽婠在祁安的搀扶下,还有些心有余悸。“他把阿芷的坟扒了,还妄想我救他!”
羽婠气儿都差点不顺。“安安,逐出去。禁玄灵入寨!”
“是。”
“族长……”
“叠邕,你要知道。若无阿芷,尔等连山谷都进不了。我与你们,可没有半点情分!”
羽婠在地上捡了乱碑碎片中带“芷”的那块,抱在怀里,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厌恶的彻底。
长明逐渐吸少呼多,叠邕慌乱不知所措。
钟离原移步上前,却也保持了三步开外的距离。
“叠邕掌戒,羽婠掌门是克制了杀意的,您还是速速带贵掌门下山吧。”
叠邕当然知道长明需要尽快医治,可如今这情况……
“他现在可能移动?还是说,已经很严重了?”
钟离原温和的笑了笑。“只是力竭,醒来时如何,就看大夫了。”
说完,他又对一旁带着寒夜清理现场的祁安道:“少主,他是您师伯,还要着人送的。”
祁安头也不抬。“你去叫人吧,我怕忍不住,直接砍了。”
叠邕本稍宽了心,听祁安所言又低下头。
玄灵与苗家的梁子算结下了,祁安对师兄怕是只有心结了。
钟离原送他们出谷时,有心提醒:“那是族长与少主为阁主铸的衣冠冢。阁主总要有个地方。还请叠邕掌戒,劝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