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披着外袍,看着凌晨到访的稀客,很是惊讶。
叠邕示意奉茶弟子出去关门的空隙,递给师兄一个无奈的白眼。
“李掌门鲜少来玄灵,可有要事?”
一路上不知跑晕多少马的李东晏也不客气,略微颔首,座都不入的直奔主题。
“听闻辛芷收了个徒弟,凌波重现四海。那弟子,现可在玄灵?”
长明浅浅一笑,心下明了。
“小芷确有一徒,只是那孩子尚未及弱冠。李掌门若非要一决高下,岂非胜也不武?”
李东晏摆摆手,似是完全没看出长明温煦笑容背后的拒绝。
“辛芷和我均是十几岁闯荡四海,当年会武场上可不似如今这般年岁相仿才能对决。他师傅可以赢的了年长二十的尊者,他有什么不行?”
李东晏扭头吩咐叠邕:“快去把那小儿叫来。不论男女,不论年纪,本座今日要痛快一场!”
李掌门很兴奋,长明和叠邕只觉头疼。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叠邕出门。
“崆峒现今豪杰辈出,说来惭愧,还不知道哪位是您的高徒呢?”
门外叠邕身影都不见了,李东晏还一眨不眨盯着门看。长明微笑着让座,让茶,闲话。
“我尚未收徒弟。”李东晏倒是一心二用的应着话,“没那耐性。”
“小芷原本也是不愿的。”
李东晏的态度倒是让长明想起了幼时的辛芷。那时她常不去学堂,还言,师者当属四海第一麻烦差事。
“不行,她得收!”李东晏有些激动,上身都绷直了。
“李掌门向来关心小芷……”
这话说的委婉,听的人懂不懂也不清楚。
“……到底差了二十年光阴,李掌门还是寻小芷最合适。”
长明自认言语无过,可李东晏接着望向他的目光分明参杂了些什么。不像嫌弃,也不似生气,就好比,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未及长明思虑明白,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先进来的是一个粉衣女子,她低丧着头,有些不情愿。
“那个……长明掌门……”
韩若依抱着大不了挨一顿的悲壮抬起头时,迎面对上四道目光。
崆峒李东晏,他怎么也在?
这家伙不是嗜武成痴,连四海会武都不去了吗?
祁安见小丫头进了门就停下步,呆傻怂样儿,不耐烦的推了一把。
“唉——你……”
韩若依刚回头,就看到祁安乖巧和善,彬彬行礼。
“掌门师伯。这位是崆峒李掌门吧?”
韩若依:我去,你是带了耍戏面具吗!!!
此刻,在李崆峒眼中,谁都没有两个少年重要。
他走过去,用尽量慈爱的语气。“你们两个,谁是辛芷徒弟?”
祁安揖手未松。“祁安,见过李掌门。”
哦,可算见着了!此时,祁安在李崆峒面前,自带金色光环。
他一把扶住,开心的露出大牙。“好、好。你休息的怎么样?剑耍的还可以哇?要不我们去……”
“李掌门。”长明站起来,无视韩若依,走到祁安、李东晏之间,借着给师侄抚平衣衫褶皱的动作,拨开李东晏的手。
长明让叠邕出去,是要他偷偷带走祁安的。谁知,祁安竟带着韩若依出现在李东晏面前。
“祁安昨日才回到玄灵,一路劳顿,未曾歇息。”
长明依旧微笑着,可谁都看的出来他眸中隐忍的火气。
“啊?昨日到的,怎么不休息?”
这话,李东晏问的是祁安。看的出来,他虽热衷比试,对祁安的休息安康还是很重视的。
被长明挡掉半个身子的祁安笑了笑。“刚回来,又歇在嫣红,有些不舍得睡。”
长明眸中闪了闪。原只是随口的说词,不想祁安真的未眠。
李东晏默了默,点头道:“是个孝顺孩子。”
他退后几步,重新坐下。仍是望着祁安。“你师傅应我的约,你可知道?”
辛芷与李东晏有约?长明侧过身,看祁安答话。
乖顺孩子点点头,“知道。”
“好。”得了这话,李东晏似是很开心,连喝茶的兴致也有了。
长明一头雾水,韩若依更是一脸迷茫。
当事人祁安再次拱手。“有劳前辈宽限几日。”
李东晏一手端着茶,一手很随意的摆了摆。
“你知道就行,日子你定。”他似是兴致很好,连比试都不着急了。此时同长明说闲话也带着笑。
“我许久未下崆峒了,难得闲逸。烦请,叨扰几日。”
长明笑着回礼,亲送李东晏出门。经过韩若依身边时,李东晏才想起一直忽略的人,问祁安。
“这是你师妹?”
小姑娘钟灵毓秀,明眸皓齿。尤其是眉眼间的那股倔劲儿,还真和辛芷有些相像。
“这是牧野韩家大小姐。”
“韩家人?”李东晏皱起了眉。
他看了看两个小孩子,又去瞧长明。总之,眉眼间俱是不认同。
韩若依知道百家对韩门有偏见,可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吧。
韩若依不想再被打量。“你……”
“禀掌门,韩小姐擅闯嫣红苑。”祁安截了话。
由此,气氛一下子变了,韩若依能感觉到两位大佬突然转变的目光。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既然是禁地,怎么连个牌子都没有。我又不清楚,自然不晓得……”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喃喃嘟囔。
“依儿!”门外奔来一位少妇,听语气,便是韩夫人了。
天蒙蒙亮,温氏就起了。她心中有事,睡不安稳。本是想看下女儿,转换心境,谁知床上空无一人。
她摸了摸被褥,凉的,顿时心惊。
匆忙忙奔走寻人,恰巧见叠邕与玄灵弟子叙话。这才知晓,女儿被凌波传人带去见了长明。
温氏担忧女儿,叠邕记挂祁安。两人前后疾行,很快便到了雪院。
“阿娘!”韩若依正胆小害怕,见了母亲自然忍不住。
“呜呜呜……”
于是,屋里一群大老爷们,看着一个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其实他们不是不管,是不知道怎么管。
韩夫人抱着女儿,心疼的抚慰了几句。待韩若依抽泣声渐歇,温氏对着长明道:“长明掌门,我们初来贵地,很多规矩不是很清楚。”
温氏一向对外的形象都是温婉大方,贤德淑良。今日是她唯一的一次针锋相对。
“那里,不过是一处人居住过的院落,需要您怒发冲冠、大动干戈,乃至对一个年幼孩童动手!”
在场男子面面相觑,不过对温氏的舐犊情深还是理解的。但,不包括武痴李东晏。
“韩夫人,每个宗族门派都有其自己的规矩。您今日所在是玄灵,就需要遵守玄灵法规。他日我等去了牧野,自然也会循韩家,依韩家便(bian)宜。”
在李东晏眼中,规矩就是规矩。
“嫣红苑禁入,于四海,并非秘密。韩小姐闯了便要罚,不论年纪。”
温氏在岱宗见过李东晏,知道这家伙死轴,多说无益。转向另一个。
“长明掌门,依儿进了嫣红苑,有错,我们认。但她并非本心,也确实不知,属情有可原。”
长明温润的面上露出为难,李东晏看不下,直接问叠邕。
“叠邕掌戒,据你们门规,擅闯如何罚?”
“戒鞭两鞭。”
叠邕像个没得感情的规矩木头。那玄灵戒鞭的名声,远在牧野的温氏也是听过的。
“不行!”
一直没言语的祁安,走到韩夫人面前。他还未及弱冠,个头已经不低了。与温氏对视,自成压迫。
“韩夫人护女,韩小姐孝母。韩家主卧床病重,夫人小姐却来玄灵。韩小姐更是避开众人,深夜入嫣红苑。”
祁安停顿了下,因身高俯视着母女两人。“你们此行的目的,是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