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曹璟瑕像在打量什么稀罕玩物一般:“那位,素未谋面的,白护法的朋友?”
欧阳瑾颔首:“朕与这位小友闲聊,国师便来了。”
“闲聊。”曹璟瑕瞥了眼大开的窗,视线一路下移,眼看便要落在窗框上,却被猛然一挡。
祀翻起一个新杯子,添好茶,推向桌另一端,曹璟瑕手边。然后借着放置茶壶动作的遮掩,擦掉了窗框上残留的半个鞋印。
欧阳瑾回到桌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伸手示意,让曹璟瑕坐下。
男人握住茶杯,另一手理了理披风,银饰泠啷作响,他不紧不慢开口:“小友面熟。”
祀不动声色地坐下,垂着眉目默默喝茶。
欧阳瑾不知面前二人事故,只当祀腼腆,国师又不擅言语,只好自己来打圆场:“国师此来,可是有何事?”
“贸然闯入陛下寝宫,是臣之过。”曹璟瑕转向祀,严肃道:“只是臣夜观星象,见群星争雄,紫微星反而黯淡,实乃不详。”
“哎~有国师在,如此征兆想必也定能化解。”欧阳瑾显然没当回事,还开玩笑般去拍国师的肩。
曹璟瑕没躲,只是幅度轻微地皱了下眉,正色道:“臣惶恐,此天象所及运势关乎国祚,臣恐怕也无能为力。”
欧阳瑾一怔:“国祚······”
曹璟瑕颔首:“不过转机亦在,且就在陛下身边。”
“转机?”
殿中除了国师便只有······
“不错,”曹璟瑕伸手,示意陛下看向祀:“这位小友,可为关键。”
欧阳瑾一怔,随即大喜道:“太好了,当真是天助我也,不知祀小友可否长留宫中,为朕指点迷津?”
未等祀回答,他便又转向国师:“国师,如此可解?”
“不急。”对方抬眼,直视帝王的双目。
平日里大多低垂的眉目修饰他的棱角,此刻那副多情的眉眼尽数显露,竟有遮不住的锋芒。刺目的,上挑的眼尾,暗的发沉的瞳孔,宛如深渊泥潭,让欧阳瑾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祀当即便发觉陛下不对劲,他想都没想,曲指一弹茶杯,那杯子便斜着飞出去,带着剩下的半杯茶水,一同袭向曹璟瑕。
对方淡然伸手,将杯子稳稳接住,一滴茶也没漏出来。
茶杯是接住了,但气劲还在,曹璟瑕被狂乱的气流吹乱了鬓发,暗暗抿起了唇。
欧阳瑾只觉的脑中昏沉,他也不是傻的,自然也觉察到不对,只是对方的目光仿佛一个漩涡,单萱在他眼中缓缓变形,扭曲,最后归无。
“啧,意志还真强烈。”曹璟瑕闷声笑起来,右手一使力,将那半杯茶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祀偏头一躲,茶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眼看就要砸在窗上,却被拔地而起的藤蔓一挡,悄无声息地被拉回祀的手边。
祀端起瓷杯一饮而尽,随即猛地一磕桌子,杯子应声而碎,他化作一道残影。曹璟瑕只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随即颈侧便抵上一块锐物——正是那杯子的碎瓷片。
他却毫无惧意,像是知道祀不可能杀了自己一般。
“阿祀,你又调皮了。”
祀握着瓷片的手开始颤抖,他用力捏紧利器,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手早已血流如注。
“你在发抖。”曹璟瑕笑得越发张扬,祀的血淌下来,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流进衣袍里,“你在害怕,阿祀。”
祀控制不住地绷紧身体,银牙几乎咬碎。
“你在等什么?杀了我呀。”曹璟瑕像个得了父母偏袒的孩子,像在炫耀一般,得寸进尺地仰起头,靠上祀的肩膀:“快杀了我,嗯?还是说······你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祀厌恶地退开,将手中瓷片甩出去,正中曹璟瑕脚踝。
“呃。”对方闷哼一声跪下去,这一下割断了他的脚筋,剧痛让曹璟瑕的双目充血:“你果然是不敢杀了我的。废物。”
祀警觉的后退一步,左手五指一张,藤蔓拔地而起:“杀了你,脏了我的手。”
按照原本的计划,祀会拖住皇帝,而上官煜则去会国师,只是他刚从侧墙绕出院子,跃上宫宇瓦顶,便看到高墙外的朱塔,顶端的光熄灭了。
他心中预感不对,当即翻回朱墙内,进门时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身着华丽的男人被藤蔓按在地上,祀坐在桌边喝着凉透的茶,身侧瘫着双目空洞的陛下。
白金花藤裂纹暗涌,宛如舒张的血管起伏,曹璟瑕的脸色灰败下去,圣洁的玫瑰在他的伤口上盛开。
祀握着冰冷的茶杯,神色有些僵硬。
上官煜站在门口呆愣了一会,末了三两步跨进殿内,先把门给合上了,随后快步走过来,夺了祀的茶杯:“别喝凉茶。”
祀还在出神,呆愣地“嗯”了一声。
上官煜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先将陛下扶到了龙床上,再回过头来研究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国师。
“喂,还活着吗?”上官煜伸手戳了戳男人没什么血色的脸。“死掉了?”他盯住包裹男人的花藤,与花藤上鼓动的裂纹。
祀此刻脑中一片混乱,思绪纠缠成结,将他的意识拉回数年前,冷白的石床。心悸,剧痛,窒息,他的眼神逐渐麻木,耳边一阵嗡鸣,上官煜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水幕,朦胧,模糊。
他只觉眼前愈发昏暗,头痛欲裂,手脚冰凉,仿佛四肢都被冻结。
手腕突然被抓住,他极力回头去看。
是那只熟悉的手。
“阿祀······?”
祀身形一震,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上官煜忙伸手去扶,惶然间被地上的藤蔓一绊,狼狈地屈膝跪下去,却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他。
他从未见过祀如此模样,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目光漫无目的地飘忽着,最后停留在对方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平日里白皙漂亮的手此刻掌心皮肉翻起,止不住地流血。
上官煜木着脸,将祀按进怀里,低头去舔舐对方的伤口。
祀久久不能回神,只觉有人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哄他,让他将藤蔓放开了。
金色裂纹已经亮的刺目,藤蔓缓缓沉入地底。祀的身体放松下来,力竭般瘫软下去。
上官煜乜了眼地上濒死的男人,强行按捺住杀人的**,只一掌将人拍出殿内。
祀睁眼时昏昏沉沉,意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沉重得难以控制。
脸旁有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他仔细去看。
是很漂亮的狐狸尾巴。
祀转动僵硬的脖颈,下巴撞在了上官煜锁骨上。
对方哼唧了一声,腔调听起来十分委屈。
祀被他完完全全地裹在怀里,冰冷的手脚渐渐恢复知觉,末了叫了声对方名字,示意他可以将自己放开了。
上官煜松开盖在祀身上的大尾巴,动作很轻地起身,再将祀扶起来。
祀面色还有些发白,但神色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他的视线在殿中兜了一圈,终于在近门口的地方找到了形容扭曲的国师。
——他被上官煜随意地甩出去,此刻瘫倒在门边上,像个破麻袋。
上官煜顺着祀的目光看过去,柔和的神情便消失了,厌恶取而代之。
“你应该认识他吧。”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侧头,但祀当然明白这是在问自己:“是。他以前叫曹璟瑕。”
“他就是曹璟瑕?”上官煜走近了些,用皮靴踢了踢对方的脑袋,得到了一点微弱的回应。
祀疑惑:“你知道?”
“补灵教在北凨分教的教主,这些是我能查到的。”上官煜皱了皱眉,“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国师。”
地上的人突然抽搐起来,上官煜反应极快,眨眼间消失在原地,转而出现在祀身前,下意识伸手护他:“他羊癫疯了?”
祀也皱起眉,眼睛紧盯着曹璟瑕。
男人苍白的手指极力伸出去,颤抖着浸在月光里。
“他这……?”上官煜看着对方用尽全力送出去一只手,接下来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没了?”
曹璟瑕触碰到月光的那半只手乍然亮起,冷白的月光仿佛突然有了实体,顺着他的手一路蜿蜒向上,银丝逐渐覆盖了他的半边身体,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祀瞳孔一缩:“不好!”
话音未落,身侧的人猛地冲出去,一脚将曹璟瑕踹进殿来。
可还是慢了一步。
曹璟瑕仅凭这几息间吸收到的月华,居然堪堪直起身来,他低低地笑着,接触过月光的手白得亮眼。
“借月……”
他低声吟唱着。
忽而转向,对着祀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嘴角夸张地向上弯折,可视线却越过祀,锁定了他身后的、躺在龙床上的陛下。
上官煜心中预感不妙,口中默念玄魑,漆黑唐刀破空而来,悬在他身侧。男人抬手拔刀,化作一道残影攻向曹璟瑕,刀尖直指对方胸腹要害。
祀见状忙拦道:“不能杀!”
上官煜恍若未闻,只是刀尖向下压了压,随后没入对方腹部。
再抽出来时,玄魑的刀身上竟毫无血色。
上官煜一惊:“他现在,还活着吗?”
曹璟瑕没有痛觉一般伸出手,五指张合,对着不远处的欧阳瑾丢出一句:“起来。”
“他大概不是活人了。”祀谨慎地向后退着,盯住对方的动作。
上官煜挥手收起玄魑,不远处仍然悬空的刀鞘也化作烟雾散去:“无论他是死是活,要做什么,最好阻止他,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远处躺着的欧阳瑾突然动了,九五至尊双目空洞,四肢僵硬,走起路来姿势诡异。上官煜脸上挂下黑线,心道真是言出法随。
他皱着眉拉着祀后撤,却发现他家小花的手又变得冰凉湿冷,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曹璟瑕凑近陛下的耳廓,低声耳语,但以上官煜的听力能很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当年他对你承诺了什么吗?”
欧阳瑾的脖颈僵硬地转动,失神的双眼看向上官煜:“当然……”
“他说要护着我的国家,永远效忠于我。”
上官煜胸口没来由的一阵刺痛,他忍着没出声,神色逐渐沉下来。
“那他做到了吗?”
曹璟瑕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些诱导的味道。
“做到了吗?”
“他会永远忠于你吗?”
“他护得住你的疆土吗?”
男人轻轻笑起来:“他做不到。”
欧阳瑾的眼睛开始泛红,红血丝攀上眼白。
“他违背了你们之间的约定,没有遵守对你的诺言。”
曹璟瑕微微侧首,看了眼不远处的人。
“惩罚他。”
“借月”作为曹璟瑕的能力呢,是通过借月华提升自己修为哦,也可以通过月光修复伤口。
是谁给我们小曹这样的能力的?无奖竞猜
笑死我了,陛下你好像僵尸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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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叁拾肆 · 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