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刀 第17章 拾陆 · 对弈

琉璃棋盘精致漂亮，关涟焉一指压住琉璃黑子，缓缓推动，移至星位：“公子此来当真只是为了补灵教之事吗？”

祀两指擒着白子，啪嗒一声落在天元之上：“真。”

关涟焉持着黑子撵过来：“那公子可想知道，我查到补灵教的关于你的那一部分？”

将落的白子停住了，祀沉默了一会，半晌眯了下眼，道：“不想。”

白子落定。

关涟焉微微一笑，他注意到了祀的眼睛瞟向了桃树的方向，又在瞬息间收了回来。

他左手架着的水烟杆轻轻一晃，玉佩当啷一响，一道雾紫色的屏障将两人圈起。关涟焉漂亮的眼睛转向了祀：“你不想让他知道吧？”

“……”

关涟焉笑着落下黑子，堵向祀的气门：“放心，谁都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祀不断地从空中摸出新的白子，他再次落下白子，三子连成一线，气门被掩住。他的白子带着一丝灵力威压，瞬间将关涟焉的琉璃子震出裂痕。

烟雾缠上黑子，将裂痕尽数修复，关涟焉缓缓吸了口雾里看花：“欸~别急，若公子肯听，我定当尽数讲来。”

“公子可知道祛恶皇帝？”

“周帝祛恶。”

关涟焉颔首：“正是，祛恶帝一代明君，手下的贪官污吏却不少，陛下虽一再努力，却是怎样都清不干净的。”

两人边下边聊，百子之后，白子已渐现颓然之状，祀不语，只是默默落子。

“据我所查，礼部尚书陈匀桧通管祠部，补灵教之事多半与其有关，而司掌祠部的张青就是亲手将你送入补灵教的。补灵教卧底北凨同样也是他默许的。”

“我的线人还在补灵教总教的案室找到过关于你的卷宗。”关涟焉吸着烟，落下一枚黑子，“卷宗记载补灵教圣子名祀，前朝入教，入教时间不明，入教籍贯无，年龄不明。”

他黛紫色的瞳孔动了动，道：“是你没错吧？”

祀白子轻落，不置可否。

关涟焉再落一子：“如今是祛恶三十六年，你前朝便已入教，入教时间，籍贯，年龄皆不明，如此，先帝将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插入补灵教，是何居心？”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这样局才算布好了，他再送你入局，此盘方才能圆满。”

“不。”祀在几乎摆满的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局早就布好了。”

关涟焉一怔，道：“什么？”

这一子落下，竟将尽显颓势的白子全部拉回，里外形成了包围之势。

“侵削之局……？你什么时候……”

关涟焉攥着琉璃黑子的手指骤然收紧，他不明白，眼前的人是怎么做到只用一子便能扭转全盘棋势的，这一子前分明占优势的是他啊。

一盘棋终于在祀的手中收官，他蓦地一拍桌沿，棋盘瞬间化作紫雾薄烟，黑白棋子被气劲震到空中。白子化作花瓣纷扬飞舞，而黑子却磕到石桌四散崩开。

一百八十四颗黑子撞出清脆的金石之声，屏障彭然碎裂。关涟焉蓦的放松了手，第一百八十五颗化作紫烟，消散于空中——只差一子，他便赢了。

一步错，步步错。

“侵削之局，险中求胜，你就不怕我压实了你的气门，破了你的局吗？”

“与其恋子求生，不若弃子取势。”

“亏我还以为你处于劣势，没成想，竟是在给我下套。”

关涟焉低声笑着，摇了摇头：“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原来你才是布局之人。”

祀则轻声回道：“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是你疏忽了，布局之人不是我。”

“什么？”关涟焉惊然回头，发现桃树下闭目养神之人早已不知去向。

“人呢？”

院墙的方向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关涟焉广袖下攥住烟杆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头顶的天空突然出现一丝裂痕，缝隙越扩越大，逐渐覆盖了整个天空，紧接着就是一瞬间的爆发，万千屏障碎片粉碎落下。

晶莹的粉末扬扬洒洒，素白的伞面在祀头顶撑开，为他挡住屏障的碎片，银饰轻响，青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透金的眼睛望向面前的男人。

“时间结界，你是怎么掌握时间规则的？”

“……”

“是你那块暖玉。”祀肯定道。

“是…那是琅嬛玉。”

上官煜蹙眉：“扰乱时间是会受到惩罚的，你不怕吗？”

关涟焉低头不语。

“你给结界上附加了什么？”

“度秒如日。”关涟焉轻声道，“一种减缓时间流速的咒术。”

“是琅嬛玉赋予你的能力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关涟焉蓦地抬头道：“两国必会在五年之内交战，这件事不是你们能改变的，北凨会消失。”

祀问道：“你用时间结界困住我们，让只是为了阻止我们干预战争？”

“是。”关涟焉默默地吸了口烟，“这是历史，没有人能改变，连我也不行。”

上官煜警觉道：“你试过？”

“没用的。”关涟焉的面色沉了下来，“这是有关大道规则的事物，不是凡人能主宰的。”

头顶的屏障彻底碎裂消失殆尽，露出原本的天空，这是四年后的夜晚，夜空被繁星点缀丰满，草丛里传来幽幽虫鸣。

翅膀拍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上官煜抬头伸手，再收回来时，小臂上蓦地站了只鸟。

“鸠？”

黑鸟垂下修长华丽的尾羽，平展双翼，低着头俯下身去，像是在行礼。一礼之后，黑鸟化作少年，鸠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主子啊，你跑哪去了啊？我们找了你整整一年啊。”

“哦？”上官煜乜他，“那剩下的三年呢？”

鸠道：“啊，我没找到就回藏冥山去问族长，族长说你好得很不需要找，我们便没再找了。”

上官煜：“……”

你小子。

鸠看到自家主子又露出了那温润圆滑的笑，不禁感到背后一凉——他主子每次这么一笑准没好事。

上官煜的突然失踪惊动了皇城九门内的人，若不是有灵族族长拦着，藏冥山脉所有的妖族险些全部出动。

“我的王啊，你也有玩脱的一天。”鸠摇着头念叨着，“现在两国边境都开始小规模战争了，你却还在这里悠哉，啧啧啧。”

“王？”关涟焉瞳孔微微一缩，“藏冥山……你是妖族妖王上官煜？”

上官煜漠然回首，瞥了一眼关涟焉：“你果然不属于这个时空。”

关涟焉沉声道：“我只是一个不甘心的妄人，一次次从那个时间点回来，每一次的因果虽然都不相同，结局却是一样的。在前几次里，我无意中听到过你的名号，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因果是你。”

上官煜抿了抿薄唇，带着祀和鸠离开了关涟焉的小院。

桃树不合时宜地开着花，粉白的花瓣落在是桌上的瓷杯里，茶水泛起涟漪。关涟焉目送他们离去，素白的手背上青筋突然暴起，他黛紫色的瞳孔动了动，并没有惊慌，而是缓缓坐下，架起水烟杆，深深地吸了一口。

紫色的烟雾混杂着花香溢出来，关涟焉下垂的眼睫变得朦胧不清。

重复太多次了，他好像，有些想放弃了。

云衣城外，树林。

“此次是你办事不利。”上官煜停下脚步，回过身道。

鸠心虚地垂着头：“请主子恕罪，王厌西跟了属下好几年，属下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背叛……”少年的手指尖打着旋，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而且主子你武功这么好，我以为你不会出意外的……”

“……”上官煜无奈扶额，随后又正色警告道：“没有下次，这次要不是他，你就见不着你主子我了。”

祀平静地拨开上官煜戳着自己的手指，对方顺从地放下手：“两国边境战事如何？”

“前线交战在鸱城，北凨略占优势，毕竟是在国境之内，只是若要反击，怕是会有些困难。还有就是那些悄悄潜入的蛮人，我盯了他们四年却迟迟不见得什么有动静，但只怕是敌非友。”

“欧阳瑾呢？”

“他啊。”鸠撇嘴道，“他近两年沉迷玄学，天天缠着国师不理政务，连太子都劝不动。”

上官煜蹙眉：“国师？”

鸠道：“对，国师，四年前新来的，一住进皇宫陛下就为他造了座八角玲珑的朱阁，受宠的不得了，就连太子也喜欢没事就往他那跑。”

上官煜思索了一会，道：“我知道了，你脚程快，先去交战前线，帮我盯住两国战势。”他说着又不知从哪拿出一张薄信纸，再随手掐了个决，信纸便折成了一只小狐狸的形状。上官煜将狐狸折纸交到鸠手里，嘱咐道：“再抽空将这封暗信附灵传出去给子初。”

鸠接过折纸，低声应是，然后一转身化作一只黑鸟振翅往北飞走了。

作者为了写这一篇甚至学会了下围棋呜呜呜，文笔稀烂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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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拾陆 · 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