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 第19章 男朋友

林绍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霄羽，你说的换心手术心源从哪来了？

林绍没有什么自觉，他只穿了睡裤就从浴室出来，上半身裸露着，头发丝的水痕顺着胸部肌肉淌下来，霄羽钻在被窝里愉快的欣赏。

大概是下午在霄羽的嘴角印过了那一下，他们之间有些隔膜消失了一些，他把头发吹得半干，穿了件干净的衣服坐在霄羽旁边。

“心源哪来的？”他又问了一次，“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就在想，你说要是一个人心不动了，那他的心是不是用不成了。”

“那肯定啊。”霄羽说，“除了眼角膜移植，其余器官移植都必须是**。”

“所以是把一个活人的心给另外一个活人？”林绍问霄羽。

霄羽说，“你肯定又在想那些恐怖电影里演的内容，什么把一个人的心挖出来给另外一个人，对吧。”

林绍不吱声，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你这么有兴趣，我把那个哥哥介绍给你吧。你可以问他。他会很愿意告诉你的。”

“梅书记的女婿？”

“准女婿。”霄羽适当的纠正了一下。

林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些人的权力都太无边了，林绍不仅没有想过要攀附，连沾染都觉得会惹上意外的麻烦。

还是有时间了去问问那位闻医生，他应该多少会了解一些。

霄羽让林绍关灯，他要开始讲故事了，林绍说不会是恐怖故事吧，你别把自己又讲害怕了。

霄羽一把抓住林绍的手说，把你扣在我身边，陪我睡觉。

“就算陪得了今天，也陪不了明天后天。”

“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讲啊。”

“想啊，我怕你怕。”

“不是恐怖故事，是个爱情故事，还挺感人的...过程感人，结局有点惨。”

霄羽握着林绍的手开始想他听来的故事。

“那还是我爸爸在公立医院的事了。

有天晚上南城一医院收治了一个车祸濒死的年轻男孩，当时撞的很严重，抢救了三天人还是死了，因为男孩生填写过器官捐赠的同意书，男孩死后医院也很顺利挣得了他家人的同意。

刚好海城这边有个病人一直在等心源，正好匹配了，医院就用紧急航线把心给运过去了。

那场手术是我爸主持参与的，还算顺利，排异反应不大，救活的也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

当时大家都很高兴。

结果过了半年，那个做手术的男孩就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为什么？”林绍惊讶的问。

“你想知道？”霄羽故作神秘的说。

“我当然想知道啊，你卡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我问为什么嘛。”

“这么精彩的故事，肯定不能让你白听去。”

林绍都能知道霄羽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干脆牵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说，“亲过了，你接着说。”霄羽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把手抽走说，“给你讲故事，还让你占我便宜，我真的亏死了。

“那你想不想喝水啊？”林绍问他，“想喝水我给你去拿。”

“不喝了，我接着给你讲。

那个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男孩生前有个很喜欢的人，也是个男孩。

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月，一个叫星。

一开始是星对月一见钟情，热情似火，追了很久，追到月也对他动心了，就他就开始害怕了。

月本是一个很冷很克制的人。

星追他追得剖肝泣血。手捧一颗热心往月的怀里塞。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日每夜都纠缠在一起，像两条分不开的蛇。

月连学校都不去了，在星租的房子里每天两人厮混。像畜生一样，醒来就□□，累了睡觉，饿了就吃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月是被他爸爸绑回家的，他爸爸是军人，一抓到人，胸骨腿骨都给打断了。

他在医院住了几个月，逃出来找星，怎么也找不到。

月出生的时候心脏就不好，这一激，没过半年就落到了要换心的地步。

手术结束后，月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星死了。

死在车祸里，就是医生通知他有心源的那一天。

月从那天开始人就疯了，他觉得他的身体里住着他和星两个人。

星生前也签过过器官自愿捐献的同意书。

星说，假如自己有一天死了，那他要把自己这颗好的心换月那颗残缺的心。”

说到这里，霄羽抬头看林绍，林绍说爱得太激烈了，活活把两个人烧死了。

“你不喜欢？“霄羽问他。

林绍说，“我不喜欢太激烈的感情。如果是遇到真心喜欢的人的话，我想就平静安稳的过一生就好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

遇到的话，大概马上就会知道了吧。林绍心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嗯。”霄羽应了一声，心像被扭旋一样疼痛，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

林绍想抱他一下和他说一声晚安，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已经钻进被子里了。

林绍想是霄羽太累了，也不知道他下午一个人和大白鲸玩了多久。

是要多么孤独，一个人才会选择和一只本该生活在海底的鲸鱼做朋友。

他们之间甚至连语言都没有。只能依靠各自的肢体做游戏相互慰籍。

林绍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手都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侧躺在床上，把藏在被子里的霄羽抱在怀里。

他已经孤单太久了。林绍想，如果可以的话，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就多陪陪他吧。

林绍没想到霄羽睡觉那么不老实，被子就蹬掉了好几回，早上醒来的时候人早就已经滚在林绍怀里了。

霄羽的生物钟依然是上学的时间，六点准时会醒过来一次，林绍看他醒了就让他起床，先把他送去酒店。

今天事情很多，和海城刑侦办理交接，等王文办好出院手续就该和他一起把犯人押回南城了。

林绍陪着霄羽在酒店办了入住，把东西拎到他的房间，两个人都有点舍不得，霄羽说回海城了我去找你，林绍说嗯，霄羽说手表给我戴戴，保证爱惜，林绍说戴着吧，霄羽说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林绍说今天可能会忙到很晚，霄羽说很晚的话你打给我，几点都要打，林绍说，好。

临别之前霄羽说抱一下，林绍抱了，霄羽抱着他手不肯松，林绍拍了拍他的背，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霄羽才放手。

王文觉得在海城医院住的这几天整个人焕然一新，虽然打了很多针吃了很多药，他总有一种他已经完全好起来了的错觉。

王文老婆来的这几天，女儿在学校请了假，放在灵修园，园子里有结缘信众，护法，居士，姜老师也常去，都是信的过的人。

这地方他听王文和他老婆说过，就是个大型疗养院，能听**师诵经讲经，吃斋饭粗粮，王文去过两回，他老婆常去帮忙。

孩子也带去过几次，说那边小孩子也多，有信众带着学国学，练字弹古筝，特别好。

王文邀请过林绍，说净化心灵陶冶性情，林绍说不去，他晕线香味儿，听人敲木鱼就脑袋疼。

而且吃纯素，他得饿死。

王文说，不是纯素，蛋奶素，米是五彩米，灶台煮饭，很香。

林绍说听起来不是很适合年轻人的生活方式，王文说，装嫩吧你就。

王文在病房里脱下他老婆特地买的睡衣，换上了警服，衣服套上身，明显小了一圈，王文本来就不胖，人上了年纪再一瘦，老态就藏不住了。

林绍本以为能碰到闻医生，问了护士，说闻医生今天在门诊轮班。

医院里的小护士都很关注闻医生，不为别的，高材生还一表人才风度非凡，小护士个个都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两个人到了海城刑侦，队里的同志都对王文的病情投以关怀问候，看王文精神面貌还不错，大家心也就放宽了。

所有手续都办好了，把犯人押上车，别过海城刑侦的同志们，将车一路向南城驶去。

闻蓿下了门诊就往霄羽住的酒店赶，他脑子里悬着太多疑问，他要当面和霄羽问清楚。

霄羽百无聊赖的在酒店房间玩手机，林绍不在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闻蓿提前说了中午会来找他，他说好，闻蓿说今天中午没别人在了，他看了手机没有回复。

两人才刚见面，闻蓿就火急火燎的问，你昨天晚上住哪里了。

他开了门转身走进房间，拿起桌子上的薯片问闻蓿是嘛？闻蓿说，我不吃，又问，这些东西谁给你买的。

霄羽说，朋友。

闻蓿问他，到底是什么朋友。

霄羽捧着薯片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说，男朋友。

闻蓿沉着脸不说话，希望把自己沸腾的情绪缓和下来，谁看他都是文质彬彬沉稳冷静的样子，只有对霄羽，他的理智总被冲昏头的感情控制得死死的。

他不说话的时候霄羽很少会主动说话，他要是不开心霄羽是不会去主动哄他的。

最多就是像看不见他的情绪那样说些毫不相干的话，或者干脆就沉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对闻蓿理都不理。

闻蓿深吸了一口气，坐在霄羽身边，问他在玩什么，试图换个话题再继续。

他刚才确实是太冲动了。

霄羽说手机游戏啊，你看把蓝色的猫和橘色的猫放在一起，就会变成灰色的猫。

闻蓿看了一眼，是那种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很无聊的游戏。

他看到霄羽手上的手表，问他这表是老师给你买的嘛？霄羽眼睛瞟了一眼手腕，抬头告诉闻蓿，朋友送的。

闻蓿问，什么朋友送你这么贵的表，霄羽说男朋友啊，闻蓿耐着心说，你昨晚就是在你男朋友家住的？霄羽说，嗯。闻蓿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霄羽没有回答。

闻蓿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理解霄羽口里男朋友的概念，他想大概是年长的男性朋友，能买的起一块一百多万的手表家境也算得上殷实。

闻蓿这些年财务自由之后也爱玩玩表，不过上百万的对他来说还是辣手，但究竟还是对这个行情有所了解。

霄羽手上这个牌子小众又冷门，上百万的表，表盘上连个钻石都没有，不懂行的人看，说是几万块买的也有人信。

如果不是戴表的人生性低调，那就是所处的环境不得不低调。

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过这种男人出于什么目的接近霄羽，闻蓿心里当然清楚明白。

闻蓿很担心霄羽的不谙世事会被人利用，或者已经被利用了，那就更要及时止损才行。

如果不是当年在南城一院的那场事故，他不会离开霄正雄跑到海城来。

要是没有从南城离开，或许他就能够像他所幻想过的那样，把霄羽禁锢在他身边，代替分身乏术的霄正雄，将他的小雏鸟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抚养长大。

可是现在，他的小雏鸟却飞到了别人的鸟笼子里，这是让他难以忍受的。

霄羽把手机扔在一边，去冰箱里拿水喝，他起身抬头了，闻蓿才注意到霄羽的脖子上有一圈齿痕。

齿痕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是不会发觉的，可闻蓿向来眼睛毒辣细致，他问霄羽脖子上怎么回事，霄羽用手碰碰，表情很淡的说，男朋友咬的。

并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想法。

闻蓿瞪大了眼睛，震惊又诧异的看着霄羽，想要确认霄羽是不是在和他开一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可显然霄羽没有。

霄羽从来不和任何人开玩笑。

闻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说一下子心里涌出了很多话，都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说那一句好。

他心烦意乱的在窗户边上抽烟，霄羽并没有把闻蓿的不愉快放在眼里。

在霄羽眼里闻蓿就是这个样子，忽然一下很激动，忽然一下就不说话了，他觉得这可能是天才的通病吧，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就像对待一杯滚烫的热水一样，放在一边不用管水就会自己变冷。等闻蓿自己冷静下来再去回应他就是。

反正他和闻蓿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见了面就非说不可的话。

闻蓿的空余时间不多，能抽出来的时间本来就很有限，他灭了烟坐在霄羽身边，问他，你的男朋友对你怎么样？霄羽说很好啊，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很开心，闻蓿又问，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未来的打算？霄羽说未来？没有。

闻蓿笃定了霄羽的男朋友大概是仗着自己有点资产就肆意玩弄小男孩的惯犯，他对霄羽说，“他没有和你说过未来的打算，那就证明他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留过你的位置。”

“没有就没有吧。”霄羽的手指还在手机上不停的合成各种各样颜色的猫。

闻蓿觉得霄羽有点油盐不进，什么时候脑袋灵光的他也被传染了恋爱脑。干脆又转了个话题说，我在音乐学院附近买了套房子，给你上学的时候住，这两天我带你去看一下，你觉得缺什么就告诉我。

霄羽说，好。说话口气判断不出他的情绪。

闻蓿知道，霄羽从小吃穿用度都不缺，区区一套房子而已，哪怕是送给他，霄羽也不会有多高兴。

无论是为霄羽雪中送炭还是给他的生活锦上添花，凭闻蓿现在的能力都做不到，除非他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放在霄羽面前，大概才能哄得他对自己微微一笑吧。

下午徐庆春火急火燎的给闻蓿打了个电话，问他中午到哪去了，他说去酒店看了看霄羽，怎么了？徐庆春在电话里说，梅洋中午去医院找你了，没找到你人，就在家发脾气。

你也知道梅书记多宝贝他这个女儿，你赶紧打个电话去哄哄。别让梅书记烦心。

闻蓿觉得无聊，这是成年人的世界，怎么还有那么多巨婴需要他一个一个去哄。

他没有理会，既然这么喜欢发脾气那就在家里发个够好了。他把电话放在桌子上，就和一路小跑过来喊他的助理医师一起去了住院部。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南城，林绍和王文两人马不停蹄的对犯人进行审讯。

犯人已经完全放弃挣扎了，老老实实把十年前的案子交代了个清楚。

九点出了审讯室，王文自己给自己宣布了一句结案，迈出南城刑侦的大门，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大概是一天的久坐，他觉得自己的腰又开始酸了起来，林绍问他还行吗？王文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男人最忌讳说不行。

林绍妥协说，好好好，王哥你最行，我送你回家。

楼梯是林绍扶着上去的，王文抬腿都觉得有点吃力，他问林绍是不是南城这地界风水有问题，早上明明还生龙活虎的，还答应你嫂子回家要大战三百回呢，怎么这一回来就腰酸背痛的。

林绍说别说你腰疼了，谁像咱们这么从早坐到晚腰都遭不住。哥，你那腰回去让嫂子用热毛巾给你敷一敷，开的药按时按要求吃，你要明天早上还觉得不得劲，给我打电话，我过来给你开车。

你早点休息啊。

林绍从王文家出来也觉得浑身酸痛，他拉伸了一下，看路边有辆共享单车，放弃了打车的想法，扫了个码一路骑着回去，全当是锻炼身体了。

共享单车确实方便，但对一米九的他来说，骑起来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骑到半路其实有点后悔了，他想下次绝对不骑了。

回到家只想着进屋，没朝脚下看，脚尖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一低头，吓了个激灵。

以为是装在袋子里被抛尸的小孩儿呢。

弯腰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收货人确实写的他的名字，拿进屋把快递拆开，是他在网上给霄羽买的白鲸玩具。

昨天从海洋馆出来他就在网上下单了，他以为起码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货，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了。

玩具被压得扁扁的，他用手搓搓揉揉，白鲸又恢复了本该有的白白胖胖的样子。

等他把屋子收拾收拾，洗过澡都已经很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给霄羽打电话，想他万一睡了自己一电话把人打醒也不好，干脆先发了个信息过去，问他睡了没。

紧接着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是视频电话，林绍点开，手机里是一张睡眼朦胧瞌睡的要命的脸。

林绍找了张桌子把手机架起来，就这几分钟他就看到霄羽打了好几个瞌睡。

眼泪都流出来了，林绍劝他要不然电话明天再打吧，霄羽说嗯，我就看看你，怕一天不看忘记你长相了，我明天就回来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林绍说，好啊，又问他你爸爸在那边你这么着急回来吗？霄羽说他今天来我都还没见到他呢，下午就在开会，晚上又要和这边医院应酬。这几天应该是见不到了。

我还是回家吧，回家还是好玩一点。

林绍想了想，说，我来接你吧。

本来还困顿的霄羽眼睛一下就亮了，说，好啊，你什么时候来，我让司机明天不用开车过来了。

“我现在就来。”林绍转头看了眼床上刚拆出来的白鲸，对着视频电话里的霄羽说，“你有个朋友和我说，它很想见你，它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