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终末 第1章 Chapter 1

“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从废墟中传来，原本坍塌的建筑被推开，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臂。

明肆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废墟里爬出来，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

腰部只裹了几层布条，左腹部还在不断渗血，如果不是他体质本就异于常人，现在怕是早就葬身于此。

他撑不了这么久，一脱力，明肆就瘫倒在地面上，微弱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如他的呼吸一般，似有似无，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明肆半眯着眼，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嘴角也有血流出，他抬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液。

京都研究院的院长，应当干干净净地离开。

可惜，他没能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在慢慢变模糊，明肆呼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

明肆是被一阵饭香吸引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记忆还定格在闭眼前一秒。

他茫然睁开沉重的双眼，却又立刻合上。

太久没见光，外界的阳光刺眼，他一时适应不了。

过了一会，明肆才重新尝试着睁开眼睛，比最初好很多了。

映入眼帘的是色调单一的天花板，他撑着床坐起来，才发现整个房间几乎都是统一的颜色。

明肆拧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那片废墟里最后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此时房门被打开，明肆抬眼望去，进来的男人身着黑色衬衫，目测有一米九，眉眼冷淡，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你醒了？”男人将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看到明肆醒了似乎有些意外，但察觉到后者的戒备，就接着说：“别多想，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本以为还得等个三天。”

明肆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就摆在眼前。

是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把他从陨城坍塌的进化实验室带了出来，并救了他。

迎上男人打探的目光，他问：“为什么救我？”

男人挑了下眉：“医者本分。”

……他是医生？

明肆又把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点都看不出来。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男人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怎么称呼？”

“明肆。”明肆不打算隐瞒，毕竟“他”早就在一年前被确认死亡了，现在说出来也只会被认为是同名同姓。

好在对方也没有问，只是看他的目光更加幽深。

“你呢？”

“昼恪川。”昼恪川走到他旁边，拿起桌上的温度计，甩了甩递给明肆。

明肆自觉将它放在胳膊下面，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看着对方，房间里一片寂静。

最终是明肆受不了这僵持的气氛，主动打破。

“我记得当时陨城进化实验室除我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诘问的语气听得昼恪川眉心突突直跳，他难得笑了下：“明先生，别一副审犯人的表情看着我，行吗？”

明肆也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过于僵硬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抱歉，是我太过了。”

昼恪川默了下，才恢复平常语气：“算路过，听说陨城进化实验室爆炸了，准备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一进去就看见里面躺了个血人。”

目光幽幽，话里话外还透着些许抱怨。

明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他闭了闭眼，有点不想面对现实。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陨城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异种入侵了，那他现在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

明肆僵硬地抬起头，愣愣地张嘴：“……我身上穿的衣服，是谁的？”

“我的。”

“……哦。”

明肆有轻微洁癖，不太能接受别人的东西，更别提现在他穿着的还是别人的衣服。

活了二十七岁的明肆，兢兢业业地干了近十年，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非要救回来了。

“你在想什么？”昼恪川看着神游的明肆，“把温度计给我吧。”

明肆机械地将温度计递给他，后者看了眼：“恢复的不错，前几天还在高烧，现在温度降下来了，再过个一天半天的，就能彻底恢复了。”

“……谢谢。”

昼恪川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整个房间又只剩下明肆一人。

他看向窗外，这间屋子采光很好，如果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的话，窗外的景色应该会很美。

可惜“异种”降世，能活下来的花草本就不多，更别提它是不是“异种”了。

明肆掀开被子，穿上昼恪川给他准备的外套，打算出去走走。

昼恪川没跟他说他昏迷了多久，但就从他当时伤亡程度来看，也不会少于半个月。

即便当时意识不是特别清晰，他也知道自己是受了多重的伤，现在昼恪川却告诉他快痊愈了。

明肆打开窗户。

自从“异种”入侵，恐怖席卷而来，大部分人都搬去了政府修建的避难所，还有少部分人住进了自己花钱购置的房屋中。

极少有人像昼恪川这样什么也不做，其实也不完全，简简单单几个围栏能拦住什么？

明肆叹了口气。

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回去了，他当时潜入进化实验室这个消息只有研究院内部高层院士知道，路线也是提前规划好的。

在进化实验室中，他的每一条路线都在他即将选择之时崩塌，所以他最后的路线是没有上报研究院的。

孤身一人引爆了进化实验室最后的保护线，将“异种之源”埋葬在那场爆炸之中。

研究院里有内鬼，目标是“异种之源”。

明肆面无表情地想着，得出这个结论他没有丝毫意外，早在他决定孤身潜入时就隐隐有了想法。

用他身死这个事实做了个推论，并且成立。

明肆在研究院工作了近十年，从研究员到院长，人心是最不可靠的。

但人心却也是最有用的。

愁绪漫上心头，明肆下意识把手伸进大衣，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的衣服。

阳光逐渐隐匿在云层之中，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却在触及院子里的栏杆时，陡然消失不见。

明肆的视力极佳，他将这点变化全都收入眼中。

“叩叩叩——”门被敲响。

他回过头：“什么事？”

那人默了下，随后道：“你不饿吗？”

明肆：“……”

如果不是他问，明肆根本想不起来他还没吃过饭。

长时间的研究工作，他早就适应了，加上极好的身体素质，他几乎不怎么吃饭。

昼恪川不管他，命令式的语气：“出来吃饭。”

明肆的“不用”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只能咽回肚子里，跟着昼恪川去吃饭。

昼恪川布置房间的风格几乎一模一样，米白色的天花板挂着明黄的吊灯，整个客厅看起来极为温馨。

明肆的目光落在没有关窗的阳台上，那里停留了一只蝴蝶，它没有进化，还不是“异种”。

蝴蝶站立在阳台处一盆开了花的多肉上，暗蓝的翅膀有部分残缺，复杂的花纹是他没有见过的。

“怎么了？”昼恪川见明肆迟迟没有回应，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只翅膀受伤的蝴蝶。

明肆没出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肆。”昼恪川的声音有些沉，“先来吃饭。”

那只蝴蝶不知是不是听出了他声音里微不可察的愠怒，张开翅膀匆匆飞走了。

明肆这才收回目光，桌上的饭菜亦如“异种”降临之前，仿佛他们生活在最初的平静。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在意那段插曲。

两人静默无言，明肆乖乖吃饭，他吃的很少，昼恪川也不强迫他。

在救治他的时候，昼恪川就发现他体质异于常人，并且在明肆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即便他只是给他喂少量的营养剂，明肆依旧能恢复。

明肆一边吃，一边心里想着吃完做什么，他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昼恪川这。

京都研究院的叛徒还没有找出来，意味着整个华城都可能被出卖。

最重要的还是爆炸前一秒传出去的密语，如果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势必会对他们研究了七年的课题产生巨大影响。

他不能冒这么大的险，这筹码不仅是华城的安危，更有研究院里辛辛苦苦了数十年的人的心血。

明肆如今也不知道他身处何地，至少他能确定的是，他还身处华城境地内。

只要没出华城，一切都有其他转变的可能。

况且，昼恪川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如果仅仅是偶然搭救，对方大可不必对他这么上心，除非别有所求。

可如果是别有所求，他没有其他可以给的。

他图什么呢？

明肆想不明白，又扒了两口饭。

昼恪川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走神这种事情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这里是郾城安全区。”昼恪川将一根青菜塞入口中，心里想着，这破菜真难吃。

“郾城安全区？”明肆低声重复。

华城分为四座城池，北部郾城，南部陨城，东部娆城，西部圣城。

意思是说：昼恪川一个郾城的，想要去陨城进化实验室找东西，顺带救了个身受重伤的未知人物，并且带回了郾城。

明肆觉得这顿饭他吃不下去了，这话从头至尾都听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大概是料到了他心中所想，昼恪川放下手中碗筷：“你放心，救你是出于医者本分，其他的只是偶然。”

“如果你实在不相信的话，恢复好了就离开吧，我不会阻拦。”

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去洗碗，明肆愣住了，吃饭的手停在空中，放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最终化为一句“恢复好了我会走的”。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几秒，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明肆不知道那人听没听到，话已经说过了，他伤好了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