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胸口的肌肤如同剥壳后的水煮蛋跳入一锅热油,一瞬间连带心脏都烫出一片褶皱。心理上剧烈的刺痛夹杂着羞耻和混沌不清的愤怒,把兄妹之间的那道红线推至一个正在下大雪的崖边。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目光无法聚焦徐清榆冰霜覆盖着躁意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明明空无一物,意识却淤堵着,致使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她做的很好。是他先秉不住了,是他破坏了他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游戏规则。
徐清榆有一双漠然时冰冷无情的眼睛,他把眼眸里最黑暗的颜色藏在伪装的冷漠中,惯性般地收敛自己真实的情绪,为内心的矛盾感建造一层厚厚的外壳。
他告诫自己,如果两人今夜就此坠入悬崖,那他必须给自己安一个“被动”的名头。
哪怕眼前的警报声正是由他亲手拉响。
他在自己的心魔中失算了。
这不是徐清榆第一次看裴希的身体。
大一暑假回国,某个午后,裴希像一根藤蔓攀爬他的理智。
他记得那天日光灿烂,他并不敢让自己的阴暗曝光在阳光之下,于是他告诉妹妹,自己依然没有喜欢上她。
从那天起,裴希终于愿意叫他哥哥。
“还喜欢我吗?”自认为在被动中掌控全局的人在此刻往前一步,眼神仍不避讳看向女孩胸口那片雪白。
裴希仍在颤抖,她幻想自己成为一颗树,希望树根能被悬崖边缘的巨石牢牢锁住。这是她努力修炼三年的本领,此刻必须拥有用武之地。
她把皱成废纸团的心从泥潭里打捞上岸,抬头看向徐清榆的眼睛,告诉自己,别再浪费心思思考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不出意外,除了克制和理智,她依然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其他的情感。
于是她吸了下鼻子,额头撞在哥哥的胸膛上,小声抽泣起来。
“你……”徐清榆心口一紧,手掌抬起来想扶住她,看见她光裸的肩头后又无措地放下,轻声问:“你哭什么?”
她出了一张他看不懂的牌。
裴希不答话,眼泪不要钱地往下落,浸湿了徐清榆胸膛的衣服。
“希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闭嘴!”裴希突然大喊一声,扬起她哭花妆的脸,“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话落她转身往自己的卧室里跑。
徐清榆在慌乱中追上去拉住裴希的胳膊,“希希,我……”
此时他以为是自己的粗鲁和莽撞刺激到了妹妹的自尊心。
“滚!”裴希甩开他的胳膊,钻进卧室反锁门,嚎啕大哭起来。
裴希过去经常假哭,痛哭却实属罕见。没有任何应对经验的徐清榆,一颗心如同在烈火上炙烤。
他只好轻轻敲门,嘴里不断地喊着妹妹的名字。
直到听见伤心的裴希拨通了一个语音电话——
“妈妈,妈妈……哥哥欺负我……”
“裴希!”徐清榆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理智即刻崩盘,一拳砸在门板上。
门里的裴希吓了一跳,哭声停了一秒,随后继续对徐菲菲哭诉道:“哥哥说我越界了,我不该翻他的钻石戒指,不该去他的卧室里找东找西,可是这是你给我的任务啊,妈妈,他说我跟他不是亲兄妹,我这样做显得很没有边界感。妈妈,我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是我的亲哥哥,他这样说我太让我伤心了……”
“裴希你给我出来!”徐清榆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愤怒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裴希假借一件不存在的事情先发制人,以此来证明她的那些试探行为是师出有名,而不是她暗藏心机。
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妹妹,正在他面前上演一头小狼批羊皮的戏码。她在造谣,在无事生非,在用她的愚蠢把一个原本可以简单化的事情推向他或许无法继续控场的走向。
大洋彼岸,徐菲菲的耳朵里飘荡着女儿的哭声,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看一眼在一旁看店铺后台数据的丈夫,张开嘴,却一句问询和安慰的话都插不进去。
“我来。”裴希的哭声撕心裂肺,老裴又不耳背,哪儿能听不见,他一把接过徐菲菲手里的手机,“希希啊,你都多大了,这点小事你至于哭成这样嘛,我也说过,你不要随便动你哥哥的东西,你们俩都大了,再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的不合适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清榆是什么性格,你……”
裴希:“我不要跟你说话!”
裴希的这一句让老裴的耳朵快要炸了,他立刻扔炸.弹一般把手机扔回妻子怀里。
徐菲菲再次拿起手机:“希希,你听妈妈说,你不要搭理他,千万不要跟他吵,他的嘴那么坏,你根本不可能吵吵过他,你听我的,你自己在房间里待一会儿,不理他,我来说他,好吗?”
裴希开了扬声器,徐清榆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老裴和徐菲菲的话。
如果裴希在这个时候开门,那她会看见一张杀手的脸。
“给你!”裴希打开了门,把发烫的手机塞进杀手的手里。
徐清榆看见惹事精已经穿好了被他扯坏的衣服,肩带虽然断了,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喂?”他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出声,一只手拽住裴希的手腕,强迫她待在自己身边。
徐菲菲一上来就叹了口气:“清榆,是妈妈太好奇你的生活才让希希这样做的,你别怪她好吗?”
“我发誓我没骂她。”徐清榆低头紧盯裴希的眼睛。
裴希瑟瑟发抖,继续使用哭腔:“他用眼睛瞪我,他嫌我烦……”
“我只是长着一张死人脸。”徐清榆放开裴希的手腕,捂住她的嘴巴,“妈,我没有惹希希,她代表全家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很开心,我只是今天有点忙,忽略了她,让她一个人有点无聊,所以她心里委屈,加上她离不开你们,想家,于是大哭一场发泄情绪。你们放心,接下来我肯定会好好陪她。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拜。”
电话挂断,徐清榆把裴希的手机塞进她的手心里,“如果你觉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有冒犯到你,揭开了你的伤心往事,那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问。我就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希希,现在是你把这个游戏玩错了,既然你这么有玩心,我愿意奉陪到底,我肯定比你更适应待在一段畸形的扭曲的兄妹关系里。”
“……”
徐清榆又伸出手指点了点裴希的太阳穴:“妆花了很难看,哭的也很难听,好好去洗洗这张难看的脸和你这颗聪明从来不用在正道上的脑子。”
裴希发疯之后神清气爽,所有委屈悉数在大哭中化解。只是她天生口才没有对方好,这时候闭嘴反而比盲目斗嘴显得更酷。
听完徐清榆的嘲讽后她是笑着的,她顶着一张纯美无害的脸,对她亲爱的哥哥说:“脑子要是真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去长,这会儿咱们俩还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做完你又能允诺我什么?难道一起上断头台吗?哥哥,我不是十七八岁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守护好我们这个四口之家,为了这个目标,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去爬你的床,你就放心好啦。”
徐清榆脑中闪过她前天问过的那个问题——我需要锁门吗?
他当时觉得是她问错了,她应该问“哥哥,你晚上睡觉锁门吗”,所以他当时回答——他晚上不锁门。
她试探他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在一步步试探她。
这绝对是一个卑鄙的难见天光的阴暗游戏。拜他的好妹妹裴希所赐,现在是hard模式。
“晚安,哥哥。”徐清榆正反思,裴希再次回到她的房间里,反锁了门。
没过多久,徐清榆收到老裴发来的微信。
老裴:清榆,你是哥哥,多多包容希希。她心里崇拜你,偶尔拎不清轻重,你要把握好分寸,多多引导她。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希希永远是你的妹妹。
徐清榆拎了一瓶酒回自己的房间,也反锁上门。他把自己灌醉,在混乱的回忆里捕捉十七岁的裴希。
夜深人静,裴希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一段话——
迟来的好感比草贱。
他不喜欢裴希,他喜欢的是他精心饲养出来的裴希。
我可能真的变美了,他竟然来扒我的衣服了。他怎么敢的?去死吧徐清榆!
入睡前,她又想,这样也好。她是真的演累了。
她厌恶自己割裂的人格。
这一切都是拜徐清榆所赐。
***
时间回到这场“游戏”之初。
那晚霓城下大雪,整个福园巷被白雪覆盖,街上人烟稀少。
裴希期末考试成绩没有垫底,为了庆祝,今晚在巷子里唯一一家美发店烫头。
陪同的陶栀晓打量她的圆圆脸,“你要是真有种就别烫一次性的。”
“没种。”裴希拨弄自己的刘海,对店里唯一的理发师金子哥说:“你随意发挥,只要让我看起来霸气一点就好了。”
金子哥知道她搞发型是为了震慑家里即将到来的新成员,“放心啦,肯定让你漂亮。”
裴希:“我不要漂亮,我要酷,要狠,要看上去不好惹。”
陶栀晓:“那你应该染发。”
“我妈不让。”裴希遗憾地撇嘴。
金子哥刚要开始动手,裴希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徐菲菲在电话里对她说:“希希你快回店里,哥哥已经快到啦。”
“不是晚上九点的飞机才到吗?”
“提前来了。”
就这样,裴希顶着一头湿发火速赶回自家米粉店。路上骂骂咧咧,怎么还要提前来呢?就这么急着跟她抢妈妈吗?
几分钟后,一个清瘦白皙的美少年拖着行李箱行至店门口。
裴希站在二楼转角吹头发,闻声探头一看,拨弄头发的手指停住,乱发遮住半张脸。
“希希快下来,哥哥来啦。”
裴希回了神,跳着下楼,边跑边理顺半长不短的头发,站定在徐清榆面前后,她露出今天最甜美的一个笑容:“你好你好,欢迎你来我们家……”
“叫哥哥。”老裴拍一下她的后脑勺。
裴希立刻伸出手拉了拉徐清榆被外头的寒风吹的冰凉的掌心,“我喜欢他不就行啦,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嘛。徐清榆,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徐清榆的行李箱在雪地里寸步难行,因为走得慢,他几分钟前就看见裴希嘀嘀咕咕地从美发店往回赶。如果他没有听错,她并不是真心实意期待他的到来。
可是妈妈在电话里跟他说,妹妹很可爱。
现在他照搬原话:“妹妹好,你很可爱。”
“谢谢谢谢,以后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裴希喜欢他嘴甜,拉住他的手不放。
长得好看又嘴甜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他们一定会相处愉快!
开启回忆篇~这部分篇幅不会太长,但很重要,尽量别跳看哦。
故事主要是以错位的追逐游戏为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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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