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自在法则 第11章 边境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吗？”

赫拉虽然这么问，但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尼奥向脏山的方向去。

修女还要去往别的寨子传播神明福音，圣心家的住民在欢歌笑语中将他们送出领地，为他们指明方向。

在新山和脏山的交界处，是被市政局和雪宫拉齐双向封闭、限时开放的运输通道，城市里的垃圾从这里运进来往山上堆。如若有工人想要逃跑，运气好的话，能混在车队里逃出去。大多数情况会被发现。

车队也是拉齐的，在山里的地位比起工人高级一些。实际上也依托于剥削这些拾荒者的劳动来为他们支付工资。但没有人会想这么多，只是单纯地吃谁的饭当谁的差。有人逃跑，抓住就当场打死，不但不会被惩罚，还有奖金。

“你真的是为了解决这座山的问题来的？还是只是编个说法，骗我不要惹麻烦？”赫拉追着问。

“难道你觉得，我会有亲戚朋友住在这里？”尼奥斜她一眼。

两人哼哧哼哧爬了半天，遥望最后的山峰高不可攀。但捡了三千安索现金和一条金项链。

尼奥的手机早先被抢走了，后来拿了麦修的，又在爆炸中丢了。他许愿能捡只移动电话。没走几步，一只崭新未拆封的最新款名牌手机包装盒从残破的报纸中露出身形。还是附赠电话卡的版本。

“所以有钱人，真的靠运气吗？”赫拉惊奇地问。

“运气很重要。”尼奥肯定道，“但像我主要是靠祖辈的努力。”

他让赫拉找个隐蔽的地方坐着休息，走到不远处不知给谁打电话。

快到傍晚时间，金红色的云霞遍布天际。

两人终于翻过山脊，可以望见边境线。一列人力三轮车队正从两山的夹缝中缓缓驶来，每一辆车都载满了货物。

忽然对面山坡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哨，紧接着响起冲杀的喊声。寂静的山体中显现出数不清的人影，举着砍刀或铁棍，向山下冲去。

车队停了下来，他们配备了枪支，向山上扫射一番。山上的人也早有准备，无数掩体被竖起来，子弹击中金属一阵乱响。

赫拉和尼奥忙不迭又翻回山这边，躲在山脊之后小心瞧着底下的形势发展。

等了约摸有半个钟头，血肉横飞的垃圾抢夺战宣告结束，脏山的战士们大获全胜，三轮车队连车带人都被掳走。

“这些人怪讲究的，这样的地方，还打扫战场。”赫拉看他们搬尸体，小声说。

“脏山上没有吃的，人肉是最重要的蛋白质来源。”尼奥淡淡地说道。

“骗人。”

“反对派的领袖叫柔丝，当年给拉齐在脏山管人肉街，剔骨卖肉、抽血摘器官、人皮毛发做工艺品，把人拆开了单卖，可比分垃圾赚钱多了。后来听说不知怎么搞到一条密道，就甩开拉齐单干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赫拉转身往回跑。

尼奥一个飞扑拖住她，恳求道：“姐姐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我看起来像不害怕吗？”

“你有枪！还有那么多神奇的道具！陪我一起去，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我的岗位不负责赚钱。”她竭力拒绝，“你不是什么三大家族的公子吗，到底是不是真的？连个保镖随从也没有，少爷独自上前线呐？没听说过！”

“家里人不知道嘛，知道了就不让我来了。”

“那你还不听话，赶紧回去？”

“这事很重要，我不能放弃！”

“什么事比活命还重要？”

“如果能顺利见到那个反对派首脑，很有可能不会死。”他诚恳地解释，“我今年刚从女神岛回来，接手一些家族产业的项目。京郊新城你听过没？”

“没有。”

“不重要。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一片，本来是要进行城市化改造的，我们家在十一年前竞标得到了这个项目，原本计划建立一座类似女神岛的超级算力管理的新型城市。结果第二年出了你们第三特殊教权的事情，安德洛所严禁因力能设施，这计划就胎死腹中了。后面调整战略，改成传统能源城市化改造，集团一直不看好，项目就被搁置了。

“我今年回国，说想帮家里做点事。我的父亲从来都不喜欢我，大概想给我个下马威，就把这个项目丢给我，说要是干成了就让我接手一些我感兴趣的业务。结果我也确实碰了很多壁，这里真的很难搞。

“但是！实在是最近有一个不可错过的机缘，只要我能见到那位反对派首领，和她谈成一个交易，这座山很有可能被打开，这里存在的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小少爷的神情坚定而迫切，简直不像一位资本家后代，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她捋了捋：“所以说，只要这座山的问题被解决，你说的新城项目，就能顺利推进了？”

“呃……倒也不是，环境污染只是其中一个小问题。”他显得颇为尴尬，“其实传统能源背景下的新城改造确实很困难，投入产出比非常难看，很难讲还会不会有产出。但是这里真的不是人应该生存的环境，总要有人做点什么……”

“确实，”她十分理解，“不过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想来应该有些理想主义。”

“不不，我现在不方便多说，但我可以保证，真的比较靠谱。”他抓着她不肯放手，“我不是理想主义。你就当我想要证明自己。”

“弟弟，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我们那里的人说话一般都比较委婉，怕伤害到别人，但我找不到别的什么措辞，我就直说了，我的意思是说，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刚才想为了女神岛的女人杀光圣心家的所有人，你忘了吗？”

“啧。”她不满被拆台，撇嘴道，“那确实是我冲动了。”

“只要我能早点儿完成这次任务，她就能早点得救。求求你了，陪我一起去吧。”他向她露出眼中闪着泪光的可怜表情。

说实话这小子虽然脏了点儿，长得还真不赖。赫拉都有些动摇了。

一名穿着黑色修士服的男人从山脊那头跨过来，在黄昏黯淡的光线里，在推搡的两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多少钱你都可以出，是真的吗？”绮莲背着手，看着尼奥问。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算是松了口气。尼奥迟疑片刻点头：“对，要确保我能活着见到柔丝。”他想了想又补充：“最好也不要缺胳膊少腿。”

绮莲点了点头：“两万安索，这活儿我可以接。”

“这也两万？为什么这么便宜？”赫拉下意识质问。毕竟带他们见拉齐这种似乎没什么危险性的事务，他都问托纳要两万元。

绮莲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说：“你们这单我只收了一万六千四百八十二元。”

她问：“这里面你也有路子啊？”

“那没有，纯靠硬闯。”

“那为什么这么便宜？因为他是本地人？”赫拉不服气。她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这话说的。这不是带点儿公益性吗？我也想当个好人。”

尼奥不认识绮莲，只知道他是拉齐的摩托司机，听他们的对话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儿。小声问赫拉：“姐姐认识他？这人靠谱吗？”

“收钱不公道。”她上下审视着绮莲，给出在她看来比较公正的评价，“办事还行。”

“你瞧。”

“那好，我可以雇佣你。”尼奥答应绮莲。

“既然如此，你们去吧，我先回了。”赫拉终于找到时机一把推开尼奥，快速溜走。

又被另一人抓住残破的遮手后摆。直接撕下一块布来。赫拉被拽了个踉跄，无语地回头看向罪魁祸首。绮莲说道：“天马上要黑了，你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乱晃，不知道危险吗？”

“我没钱。”她说。又说：“但是我有枪。”

“托纳的上级答应花三十万安索让我把你带出去，这钱我是一定要赚的。”

“你这黑心修士，到底怎么定价的？”

“你难道不值三十万？”他轻飘飘地晃了晃手指，“我知道这个价我都报少了。”

赫拉一想确实。又觉得不对，指着尼奥说：“他——”

绮莲搓着手向尼奥笑：“西悼少爷嘛，首单优惠价，交个朋友。”

“我就不明白，你一届修士，怎么还到处赚外快？”

“攒钱讨老婆啊。想要讨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老婆。”他回答得无辜且真诚，让赫拉的质疑都无从下口。

“你们安德洛所的修士，真能婚嫁？”

“是啊，伏萨朝失去名字的大领正，开放了修行者的婚禁。他本人也有一位十分美貌的夫人，从那之后安国的修士修女都能婚嫁。”

一些碎裂的片段在尼奥的脑中浮过，他使劲压住眼球，将那些画面塞回到潜意识中。

“而且我是兼职的。”绮莲还在嘀嘀咕咕，“我的主业是跑腿，什么都能干。当年大河堂典事请我兼职干一天修士应付上级检查，结果干得太好了，非要长期留用，还给我办了张修士证。”

“人才。”

“还可以。”他自谦道。回到正题：“我刚才把对面坡都检查了一遍，没人守着了。等天一黑，我们就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