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成树 第65章 第65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元旦假期第一天。

陈晏和前一天就已经回家，许朝晞和赵嘉月准备去楚江边跨年，听说楚江沿岸有一些跨年活动，去年因为朝晞回家，赵嘉月一个人在学校里哪也没有去，所以对于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去体验安州的跨年活动。

在学校里吃过晚饭后，两人梳妆打扮好，就一起出发。

出发的时候陈晏和家里刚开始吃饭，拍了张照片给许朝晞。

许朝晞打开一看，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真可谓满汉全席，她坐在地铁上，回想起自己和嘉嘉在学校食堂吃的麻辣烫，流下了羡慕的泪水：真不错！丰富！

然后她举起手机自拍一张，给陈晏和发过去：我们也在去跨年的路上啦！

陈晏和回答：好的，注意安全。

赵嘉月看许朝晞盯着手机的眼睛亮晶晶的，凑上前问：“学长给你拍吃的菜啦？”

许朝晞扭头，诧异地看着赵嘉月：“你怎么知道？你真的有读心术啊！”

赵嘉月不免有些好笑：“什么读心术，是你的眼睛，你看手机看得眼睛都直啦！我很难想象除了美食，什么能让你如此着迷。”

许朝晞一咧嘴，头往她肩上一靠：“知我者，嘉嘉也。”

两个女孩依靠着的身影倒映在对面地铁的玻璃窗上，许朝晞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然后递给赵嘉月：“你看！”

赵嘉月看到窗上两人倒映着的身影，微微一笑，和旁边的女孩靠得更紧一点，嘱咐她：“记得发给我。”

随即就听见手机“咯噔”一声，许朝晞已经心有灵犀地发给她了。

两人相视一笑。

她们最终在上次许朝晞丢手机的商场下了地铁，离跨年的时间还有段距离，她们准备在商场里逛逛吃吃，正是为了吃这些好吃的小吃，许朝晞晚上才简单吃了几口麻辣烫的。

她在商场负一层热闹的小吃里迷花了眼，举起手机拍下来，发给陈晏和：看吧！我也来加餐啦！

不一会儿，收到回复：好的，多吃点。

然后她拖着赵嘉月奔赴各个提前查好想要品尝的小吃们，每买一份，她都会拍给陈晏和看，有的是食物本身，有的是她正拿起来吃的瞬间，也有商贩还在制作的过程。在家的陈晏和虽然没能切身参与到与她的跨年活动，但每每看到她的分享，仿佛就能想象出她在那一刻时的模样，心里熨帖无比。

但担心她这样密切和自己联系，会让她的朋友感到不开心，他还是在她发来鼓着嘴吃章鱼小丸子的时候回复她：和朋友好好吃，好好玩，我去陪一会儿家人。

虽然说着“陪家人”，但其实，这只是出于担心许朝晞觉得他不耐烦的理由。

父亲正和其他几个亲戚在家打麻将，母亲不喜欢待在奶奶家，借口家里有事已经先回家了。奶奶则坐在父亲他们旁边，边看他们打牌，边看着电视。

他在吃完饭后也借口“学习”溜进了爷爷的卧室。

小时候，爷爷和奶奶互相嫌弃打呼噜的声音，分房睡，两室一厅的家并不大，所以爷爷的卧室就是他的书房，这里的书柜里还堆着他儿时看过的书。

他在房间里听着英语新闻，时不时回复一下许朝晞，盘算着自己在什么时间提出“回家”会比较合适。

许朝晞吃章鱼小丸子的消息发来时，已经十点多了，他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和外面在客厅乌烟瘴气的环境里打牌的大人们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回家。

另一边，看到消息的许朝晞则笑眯眯地和坐在对面一起吃章鱼小丸子的赵嘉月说：“嘉嘉！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忽视你啦？”

赵嘉月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忽视什么？”

“就是我一直给陈晏和拍照，都没怎么和你互动。”

原来是这件事。

赵嘉月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这有什么！你在我身边呀！而且你也没有一直拍，我们不是也一直在聊天嘛？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啦？”

问到这里，许朝晞一脸骄傲：“是陈晏和提醒我的！”

赵嘉月轻笑一声：“刚刚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倒是又被你秀到了，替我谢谢学长的善解人意。”

“是贤惠。”许朝晞一字一句地纠正。

“什么？”

许朝晞继续解释：“是贤惠的学长。”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形容，赵嘉月投去好奇的目光，许朝晞就把和宋团圆那次引发的关于“贤惠”的故事复述了一遍，赵嘉月再次感慨：“行，那我纠正一下，替我谢谢贤惠的学长。”

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赵嘉月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着手收拾面前桌上的垃圾：“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等两人走出商场，十一点十二分。

去江边的路许朝晞走过，大概半个小时就能走到，所以两人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在深夜的安州街头，许是因为跨年活动的原因，这里并不冷清，周围都是和她们一样正赶往江边的行人。

路上，许朝晞还在给赵嘉月复盘自己上次丢手机的场景。

故地重游的她不免想起那时她一见到陈晏和就哭起来的情景，还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赵嘉月也回忆起了这一段，调侃道：“那会儿我就品着有点不对，怎么在大家面前你就憋住了，在他面前就崩溃了。看来，那会儿，他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啊。”

她把“别人”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重。

许朝晞抬起头来，望着深蓝色的夜空，这里不比在郊区的学校，璀璨的灯光下，看不清星星：“你说得也对，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什么冥冥之中，我看是你垂涎美色已久，学长告白的时候，肯定窃喜过吧！”赵嘉月挤眉弄眼地挽上她的胳膊。

许朝晞瞪了她一眼，但还是老实回答：“确实有点，毕竟是个大帅哥大学霸。”

赵嘉月的手顺着就去挠她的腰，许朝晞猝不及防笑了起来，然后四处躲闪。

等两人再挽着走到一起，赵嘉月轻喘着说：“朝晞，我替你高兴。”

许朝晞再次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嘉嘉，你真好。”

然后她拿出手机，原本想拍下两人依偎着的影子，没想到手机一片黑屏，她一个激灵从赵嘉月的肩上弹射起来：“嘉嘉！完了！我手机好像没电了！”

赵嘉月望了一眼，想到了什么，说：“也难免，一路上你都在拍照录像。”

许朝晞向四处张望，拉着她偏离了主干道：“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个充电宝，没有手机我没有安全感。”

赵嘉月也跟着扫了周围一圈，因为这条路已经离江边活动的区域很近了，大多都是一些古建筑，几乎没有什么小的便利店，她又看了看其他的岔路，然后指着一条说：“沿着这里走出去的话，说不定有商店。”

但她又掏出手机一看，十一点四十三，举到许朝晞面前问她：“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来，你看呢？”

此时，主干道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她们停留的地方经常有人推搡着。安全起见，许朝晞先拉着她避到这条分叉口的小路上，然后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觉得自己肯定和这片区域气场不和，要么怎么每次来手机都要有点问题呢？

时间确实紧迫，又是难得的跨年活动，尽管不能在零点的第一时刻和陈晏和说“新年快乐”有点遗憾，但想来他也能谅解，所以她狠狠心回答：“算了！我们先去活动吧，反正你手机也有点，晚点儿也能打车。”

赵嘉月看了看她，再次询问：“确定吗？我也可以陪你去找充电宝的。”

许朝晞坚定地摇摇头：“充电宝什么时候都能找的，今天多难得，走，咱们先去参加活动，反正你不会丢下我自己回学校吧？”

赵嘉月被她逗笑：“当然！”

“那就走吧！”许朝晞拉着她再次挤进拥挤的人流当中。

此时，已经回到家的陈晏和刚洗漱完，母亲已经在卧室里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他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帮她关上了电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算算时间，许朝晞她们差不多要到江边了，他给她发了个消息：怎么样？到江边了嘛？今天的人多不多？

没有收到回复。

他想，可能这会儿正往活动的地方赶去，没顾上看手机，也很正常，再等等吧，按许朝晞的性格，肯定会拍活动现场给他看的。

他看了会儿美剧，等到了十一点五十几的时候，他还没收到许朝晞的消息。

这有些反常。

他再次打开微信，他上一条询问的消息还没有得到答复，往上划拉两下，还是女孩“叽叽喳喳”分享一路美食的消息。

他有些忐忑不安。

也许许朝晞是先去发朋友圈了？

他又打开朋友圈，往下划了几下，没看到许朝晞的，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张思明给他发来了消息：兄弟！你女朋友是不是今天要去江边跨年啊！

陈晏和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他：对的。

张思明一连几个感叹号发过来：！！！！人没事吧！怎么样啊！你和她在一起吗！

陈晏和反问：什么人没事？我们没在一起，我今天在家。

张思明：什么！！江边好像出事了！！你快问问她有没有受伤！

然后他转发了一段别的群里的对话，对话内容大体是江边好像出现了踩踏事件，今年的跨年活动全部取消，目前还不确定具体踩踏伤亡的情况。

陈晏和心“倏”地收紧，顾不得回复张思明，他立即给许朝晞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但对面迟迟没有应答。

还不死心，他想着可能是微信弹不出来提示，于是他又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仍旧是迟迟无人接听的忙音。

他安慰自己：可能正是乱的时候，她应该顾不上接电话，没事的，没事的。

但他已经开始着手换衣服，不到三分钟就换好了出门的装扮，他看了眼睡着的母亲，索性给父亲发了条“学校明天早上有点急事，我今晚赶回去”的消息，就匆匆出门打了车。

在车上，他还在不停地给许朝晞打电话。

平日里几乎时刻能够秒回的女孩，此时杳无音讯。

陈晏和的心里咚咚的打鼓，他的手微微发颤，头皮发麻，整个人神情恍惚，一边不放弃地拨号，一边时不时焦躁地张望着车窗外。

虽然是跨年的当天，但是他家在安州稍微偏远的地方，这里没什么人跨年，路上很空旷，司机开得飞快，车窗外大多数商店都关了门，像漆黑的夜影一闪而过，犹如此刻陈晏和的内心。

他在不断地告诉自己：陈晏和，这一定是你杞人忧天的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