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安独自向妙依涟的住处返回。她本是想找到柒业想过去找秦伊的理由,但在和秦诗琴见面后,她越发觉得找秦伊是一个不现实的事。付出和有可能的回报根本无法对等,无论从理智还是感情的角度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值得豁出性命去追求的事情。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从那安的角度出发。她不知道秦伊对柒业来说有多重要,不知道这个对其他人来说困难万分的目标,柒业本人又有多少把握。
“可是,毕竟连秦诗琴都已经想要放弃寻找秦伊了。一定要说的话,她应该才是最想让秦伊回来的那个人吧。”那安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
比起柒业,那安还是更容易带入到秦诗琴的视角,如果她是秦诗琴,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样才会说出放弃秦伊这样的话。
“何况还是在水晶活着的情况下,即使再渺茫的希望,也会想去追寻吧。”那安轻声自语着,心思却因这句话完全转向了另一个地方——水晶还活着,不只是秦伊,秦诗琴的水晶也活着!
那安愣了片刻,迅速向妙依涟的住处赶回。
看那安急急忙忙回来,妙依涟恍然干桂均是一惊,她们第一反应都是那安在秦诗琴那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毕竟这次谈话,秦诗琴特地提出了要那安独自前往。
“你们知道秦诗琴的水晶还活着吗?”
听到这个问题,妙依涟和干桂均是一怔。这件事在机构内部并不是秘密,也就是那安这样的外人或者新加入的战斗员没被告知。毕竟这不是很重要的事,对研究员和几个相关人员以外的人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至于这么激动吗?
“知道啊。”妙依涟和干桂几乎异口同声的答道。
“诗琴姐特地让你一个人过去就是说这个?”干桂满脸不解。
“差不多。”那安的回答有些敷衍,此刻的她心思根本不在这边。她也早就料到秦诗琴水晶还活着不是个秘密,所以相关人员都会知道。只是除了少数人,不会有人关注这个问题。
而那安相信,关心这个问题的少数人之间,会有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和干桂。
“没有人问她要过那颗水晶吗?或者劝她放弃?”前面那个问题只不过是铺垫,只是为了让那安问出了这个她真正关心的问题。
“有啊。”沉默片刻后,干桂还是给出了这个那安意料之中的答案:“她的水晶有很多能量,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很多研究人员都问诗琴姐要过。”
“她却没有给出去,一直选择自己保留?”那安继续问着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妙依涟却似乎理解到了那安问题的真正目的,肯定道:“她从未交出过水晶,即使带着水晶等于将自己的未来束缚在这个结界中,她也没有过犹豫。她做了很多妥协,也承受了很多危险,她从未想过要放弃,只为了保留自己的水晶。”
从未想过要放弃,那安在内心斟酌着这个用词。
秦诗琴对于秦伊和水晶,采取了几乎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放弃寻找秦伊和无论如何都想要保留水晶。但从目前可以了解到的信息来说,保留水晶不仅不能给秦诗琴带来便利,反而有很多风险和隐患。并且那安相信,以机构研究员的执著,他们想过要从秦诗琴手里换走水晶,一定开出了足够诱人的条件,而即使这样,秦诗琴也选择了水晶。
选择水晶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只是想保留个高昂的纪念品吧?那安努力让自己代入理解秦诗琴的想法,如果真的有什么理由让她保留这样一个物品,那只有——这个物品有可能帮自己对应的人。
除此以外,那安想不出任何理由。
可是如果真是为了找回秦伊,秦诗琴为什么又要说自己已经放弃了,还要我劝柒业放弃,柒业不是最有可能找回秦伊的人吗?
还是说···其实应该反过来?那安脑中出现一个猜测——正是因为柒业是最有可能找回秦伊的人,所以,秦诗琴才想要放弃找秦伊?
那安突然想到了弘成,妙依涟之前也说过,弘成是秦伊的学生,非常仰慕秦伊。秦伊失踪的消息出来后他才是反应最大的一个,甚至对他之后的很多行为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柒业提出要去找秦伊时也和所有人一样拒绝了他。根据妙依涟的猜测,弘成是因为不想让柒业过去才选择了拒绝。秦诗琴会不会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关键不是放不放弃秦伊,而是不想让柒业参与?那安隐约感觉弘成也好,秦诗琴也好,对柒业相关的事都有些奇怪的执著。
为什么呢?
那安感觉自己的头有些胀痛。
“感觉揣摩人心一点也不适合我。”那安低声吐槽了自己一句,决定直接行动。
妙依涟和干桂则是看得满脸茫然,就见那安低声咕哝了什么之后,快速转身再次向着机构的中心区域赶去。
那安径直来到了机构设置的内部监狱门外,因为之前也有来过,负责值班的看守很快认出了那安。走完必要的流程之后,看守将那安领到了会面室,隔着铁制的窗户,那安再一次见到了弘成。
弘成对那安的再次到访感到惊讶,却没有开口,只是用他那双带着些黑眼圈的空洞双眼注视着那安。比起上一次时,他显得更加憔悴了,身上脸上却没有任何被虐待的痕迹。
那安不打算浪费时间,见弘成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反对回去找秦伊?”
弘成微微抬眼看向那安,沉默片刻后才将视线收回说道:“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忘记秦伊相关的事。”那安微微皱眉,只好主动说道:“她们说你是不想柒业去冒险,所以拒绝前往。”
“也许,但都不重要。”弘成没有再看那安。
面对弘成的不配合,加上会面本身有时间限制。那安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而是直接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对你来说柒业怎么样并不重要,他被判死刑也好,被囚禁也罢,你都不在乎。你执着的人和事从来都只和秦伊有关。审判的时候,你之所以自爆罪行,也不是为了柒业,而是想起了秦伊,觉得不甘心罢了。”
弘成继续保持着沉默,那安深吸一口气稍微凑近他轻声说道:“对你来说,柒业和秦诗琴恐怕没什么不同吧,都是踩着秦伊的尸体,吃着他剩下的红利活着。”
弘成低垂的双眼陡的睁大,双目微微充血,带着一丝疯狂怒视着隔着铁窗站在面前的那安。
“柒业不一样。秦诗琴只是个吸血的贱人,但柒业不一样!他是秦伊找到的希望。他告诉我们他可以彻底改变我们与虚影战斗的方式,他可以带机构走向未来,只有他才有可能终结虚影灾害!”弘成脸上带着愤怒,但语气却意外的带着违和平静,就像是在复述,是在说服,说服他自己。
那安很快察觉了违和点,试探问道:“这都是秦伊说的?你自己也这么以为吗?”
弘成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双眼一直死死注视着那安。
那安再次轻叹后问道:“只是秦伊不希望柒业过去?所以你就照做了?哪怕,被困在那边的是他本人?”
弘成依旧没有说话,但死死瞪着的双眼变得不再富有攻击性,而是渐渐显露出一抹悲伤。
那安也没有再说话,她已经不需要弘成用言语来证实什么。弘成的一切行为,就是为了秦伊。
在那安准备离开的身影后,弘成的声音犹如呓语般传入她的耳中。
“他说这一切都值得。”
那安没有再回头。
那安再次回到妙依涟住所时,柒业已经到达,一个长相英俊的白人少年正在他旁边用外语说着什么,表情语气都有些激动。柒业则是安静的看着那位少年,时不时用外语简短的回复几句。
那安颇感新奇的看了二人片刻,随后悄悄靠近趴在门口草地上晒太阳的干桂:“那是谁啊?”
干桂早就察觉的那安的靠近,它也很感兴趣的看了柒业和那少年一眼之后才笑着答到:“海外来的研究人员,可惜听不懂不知道在聊什么,已经聊了好久了,现在那个男生还越聊越激动了。”
“我怎么感觉他有点生气?”那安也看了片刻后总结道。
“是吧?和柒业聊天哪有不生气的。”干桂对那安这个总结似乎很满意。
“倒也不能这么说吧···”那安试图辩解,但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反例。
此时,柒业和他身边的少年也注意到了那安,二人一起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还未走近,柒业身边的白人少年便动作略显浮夸的大跨几步向那安鞠躬道:“美丽的小姐,您好,我是埃克,很高兴认识您。”
说着,埃克很自然的牵起了那安的右手,微低下头,似乎是想行个吻手礼。
柒业也很快靠近,不着痕迹的将那安右手从埃克正要贴上的唇前抽出
“你干什么!”被打断的埃克有些恼怒,“噌”的一下站起瞪向柒业。
柒业微微挑眉与埃克对视:“不要用你们那一套搭讪这边的人。”
“什么搭讪?这是礼貌!”埃克皱眉解释。
“那也不需要。”柒业不为所动。
埃克有些不服气:“怎么你说什么是什么,不应该要问美丽小姐的意见吗?”
埃克这话一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在一边微微发愣的那安。
那安看了眼面露期待的埃克,又看了看表情平静的柒业,只是略微犹豫后答道:“的确···会有点不习惯。”
听到那安的回复,埃克夸张的叹了口气,有些泄气的耸肩说道:“好吧,美丽小姐的话总是正确的。”
那安实在听不习惯埃克这一口一个美丽小姐的叫法,小声补充道:“我叫那安。”
埃克信息接受速度还是很快,迅速改口道:“好的,美丽的那安小姐。”
“叫我那安就行。”那安有些无奈,但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柒业没理会二人的交谈,偏头看向依旧趴在地上看戏的干桂:“走了。”
“我送啊?”干桂有些不敢置信。
“不然?”柒业微微挑眉。
干桂看出了柒业神情中隐藏的一丝不耐烦,默默爬起身示意二人上来。
看那安和柒业二人在巨大的兔子身上坐好,埃克嘴都快合不上了:“还能这样?”
只是这次不再有人回复他,只留下干桂载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离开机构一段距离后,干桂终于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刚刚那人到底在和你说些什么啊?”
“学术问题。”柒业的回答很简短,而且一听就让干桂失去了刨根问底的**。
而实际情况却不完全是这样,一开始埃克还在用中文和柒业抱怨他回来的时间太短,导致“门”的传授进度受到影响。
柒业则表示不用顾及他,按照正常安排进行就可以。埃克起初还苦口婆心的解释“门”相关知识涉及面太广,研究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一股脑的塞入知识会导致知识根基不稳,留下隐患。
在看到柒业不以为然的态度之后,埃克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决心用“门”相关的知识来考考柒业。以此来证明安全掌握这些知识很困难,需要多花时间,希望柒业更重视。
柒业则是非常“乖巧”的回答了埃克提出的所有问题。回答的问题越多,埃克则越发焦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改为了自己的母语提问,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最后直接问到了安排中还不需要掌握的部分。
柒业的回答也从一开始的有问必答变成了:还没进展到这里,这边你们还没教过。当然,其中也有极少量的:我只能用中文回答,你能听懂吗?
时间一长,埃克不仅没有从对话中收获到优越感,反而越问越烦,越问越激动。
当然,这一系列琐碎的对话的确可以用“学术问题”四个字来概括,毕竟细究内容的话的确就是在聊学术。
不过埃克对柒业不能全身心投入研究意见很大,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放弃纠缠柒业。现在之所以会放柒业离开,纯粹是因为他跟随的研究小队正在帮他研制专属战斗服,他暂时还不方便离开机构。
“第一次有外国人来的时候没见到今天这个人呢,他比之前那些外国人都好看?”干桂的注意力从学术问题转移到了外貌上。
柒业对此事没有评价的**,所以保持了沉默。
干桂见没人理它,干脆点名:“那安觉得呢,那个人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一直安静旁听的那安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没反应过来,回忆片刻后才有些不确定的答道:“是吧?”
那安本来就略有些脸盲,加上埃克还是个外国人,她几乎是一离开机构就完全忘记了埃克的长相,只记得自己刚看到埃克的时候留下了一个长相较为英俊的印象。
干桂本来还指望那安夸埃克两句,看看柒业会有什么反应。见她回答的极其含糊,干桂只能干笑两声便终止了话题。
那安的关注点倒是完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思索片刻后向柒业问道:“明天你还要来机构吗?”
柒业没犹豫便直接答道:“不用。”
今天埃克会格外的纠缠不休,就是因为柒业明天又准备请一天假,托他的福,“门”的研究讲解不得不被迫再停一天。埃克对此很是不满,觉得柒业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甚至扬言要放弃教学的职责,好在芙洛尔及时冷静的制止了他。
但事实上,在埃克和芙洛尔进行教学前,柒业已经几乎把“门”相关的资料都过目了一遍。说直接这样就全部掌握有些夸张,但所谓的教学其实主要也是巩固和答疑。
见那安提问完便失去了下文,柒业微微挑眉问道:“怎么?今天事情没解决完?”
这问话听得那安一个激灵,有些磕绊的答道:“没···没有啊。”
柒业这样问话显然是知道找妙依涟和莲儿只是借口,她想去机构另有目的。那安在脑中思考着应对的借口,但令她意外的事柒业并没有继续询问,似乎对她去机构的目的并不感兴趣。
那安感到抱歉的同时,在内心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一定要隐瞒自己在调查的事,但在当事人的面前提及,多少还是会感到尴尬。
在那安放松之后,柒业再次开口:“明天去找虚影。”
虽然常规的战斗无法显著提升排名,但维持现有排名不后退还是很有必要。
那安很快点头应下,在她的印象中上次和虚影战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现在的她而言战斗已经是必需项目,靠战斗保持状态,让自己更具备应对危机的能力。那安能感觉到,随着自己调查的深入,风险也会随之增长。
她由衷的希望,自己也能够获得守护他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