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亮起,触目一片红色,火焰般灼心。
许骁盯着自己身上半凝固的液体,挑起一抹捻开,夜间的记忆迅速回笼,荒唐、缠绵、失控、血腥……
“林肃,林肃!”
他自敞开的车门往外叫人,嗓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林特助应声赶到,看见车内的狼藉,虽然有心理准备,也是肝颤不已。
“许总,您醒了。”
“千金呢?”
许骁薅住他的衣领,眼底仿佛被周身的猩红浸染,疯癫又嗜杀。
这架势,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林特助对千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应该在休息。她早上拍了两个镜头,下午还有三个。”
“怎么那么多戏?她身体--我去看看她。”
林特助忙拦住疾步而行的男人,“千小姐还睡着。虽然剧组的人都在片场,但也不能保证房间里没人。”
意思是两人的关系可能会被发现。
许骁顿步,阴森森地睨他。“我见不得人吗?”
怎么还打算公开吗?有那名分吗?脸呢?
林特助现在对自家老板已经从腹诽升级到了默然叫骂。
许骁看着沉默的下属,低头打量下自己。“我先去收拾下,才好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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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斓酒店的目标客户就是剧组和艺人,设计时就照顾到了**性。
千金所在的六层,当时她进组分房间时许骁又刻意安排了,跟其他人隔开,刷独立电梯卡。
封晴之所以能找到她要走礼盒,是因为上层的房卡比下层权限高,她又“不小心”解除了昨晚那段时间的电梯限制。
真是美貌与智商并存的典范。
许骁按了十分钟铃无人回应,开始握拳锤门。“千金,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见一面,好好谈谈。千金?千金!”
林特助站在稍远处,提醒保镖们盯紧四周,防止被偷拍。
但看老板这声势,怕不是想被拍到。
房间里依旧静寂,像是千金给两人的过去无声敲定了结局。
许骁喉结无措地滚动,手掌贴在门上,诱哄般低唤:“阿尘,昨夜的事不是我的本意。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好吗?只要确认你没事,我就离开。”
里面仍然毫无反应。
许骁面上浮起焦忧,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吩咐力克去取房卡。
力克正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开启不了全能保卫模式,被林特助踹了下膝盖,才迅速安排人执行。
就这还金三角顶级武力值,杀伤力还不如里边那位娇娇儿。
乒乓几声,是重物砸到门上的动静。
伴随着一声暴躁的“滚”,在场的人瞬间被点了穴。
林特助几乎立刻理解了力克。
现在的他就是刚才的力克。
直面在自己的认知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冲击力简直就是一场海啸。
海笑不笑不确定,林特助知道,自家老板要笑不出来了。
作了这么久,终于惹毛了千小姐。
许骁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维持了数十秒,神色越发惶恐。
再度开口,语气又软了大半。“阿尘,是我过分了。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让医生进去好吗?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滚蛋!混蛋!”
这次的骂声更大更清晰,怒气值拉满。
林特助悄悄躲远,生怕老板当场把自己灭口了。
许骁面色灰沉,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信号是通的,只是一直没人接。
他一遍遍地拨,仿佛对方不接就不罢休。
终于,那端拗不过他,按下了接听键。
许骁握紧手机,已经做好了被痛骂的准备,入耳的女声却是轻软懵懂,又透着股虚弱。
“许总,您有什么事?我睡着了。”
许骁紧绷的心弦微松,“是我吵醒你了。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千金沉默,似乎不习惯他这样和软的态度。
“林特助在您旁边吗?”她迟疑地问。
林特助在老板要扒他皮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走近。“千小姐,老板过来探班,听说你身体不适,特意关心一下。”
那边平静地哦了声,“谢谢老板关心,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产生了幻觉。感觉有个神经病一直在砸我的门。”
“……”
许神经轻咳,“我让人去看看,你别害怕。”
“谢谢老板。”千金嗯了声,就想挂断。
“哎,昨夜……”许骁着急地唤她,脸莫名红了。
那边立时掐了线。
“可能又睡过去了。”林特助也不知道是替谁圆场。
下一秒,许骁的微信收到千金发来的新消息。
“回来就吃了药。过两天生理期,我会注意观察。如果推迟了,会自测。或者您安排去医院。”
后附她吃药的视频和照片,时间一目了然。
许骁幽幽看了眼林特助,“她误会了。”
林特助瞧他一脸受伤的模样,面无表情:“前车之鉴吧。”
几年前也有过类似情形。千小姐及时吃了药,只是没有像这样留痕,随后恰巧犯了肠胃炎,吐了一阵子。
老板不由分说便与监狱那边交流了一番,让看到千小姐在拍摄中被打巴掌的万松峰差点心梗。
许骁眼中闪过懊恼,抬手拨过去视频。
千金这次接得很快,许骁有些愕然。
看见她苍白的脸与红肿的眼,更呆了。
千金打了个喷嚏,他才回过神,柔声开口:“我不是想问这个,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千金默了默,“没有。您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你,不要赌气。”许骁喉头酸涩。
千金抬眼看了看他。
怪不得总是对她阴阳怪气明嘲暗讽,不好好说话。原来是真不会好好说话。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她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露出整个人,开始解睡衣扣子。
“等,等下!你要干嘛?!”
许骁瞪大眼,一脚踹开林特助。
“您不是要确认我有没有撒谎吗?”
千金疑惑,眼中水光隐约,失望与屈辱交缠。
“不是,你,你先停下。”
许骁着急地拽过力克用长杆儿送来的房卡,贴上感应器的那刻,又触电般移开。
他将视频通话切换到语音,“阿尘,房间里有医药箱,你听话,现在去测个体温,告诉我度数,好吗?”
她这个状态,实在让他担心。
女孩子沉默以对。
“阿尘,阿尘?”
男人唤得急切又缠绵,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人。
“我说了没事,你一直问,就是不相信我。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千金语带哽咽,委屈得很。
许骁忙道:“相信,信你的。那你告诉我,你在屋里除了睡觉,还干什么了?”
这是……谈上了?
林特助揉着腰凑近,用生命听八卦。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但总想不明白。”女孩子带着点鼻音,声音闷闷的。
“那,我帮你分析分析?”
许骁贴在门上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地摸着门,就像在摸千金的脸。
千金又沉默了。
在她家老板急得要挠门时,慢吞吞开口:“我有一个很爱的人,对方也同样爱我。他为了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屈辱。但我都不知道。您觉得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是会怪自己迟钝,拖累了他?还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付出,毫无心理负担?”
许骁手指顿住,“谁?你爱的是哪个男人?”
“看来许总也无法替我解惑。”千金叹了口气,有种活人微死感。
许骁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失控了。
他深呼吸,稳住喉音:“人当然要最爱自己,尤其是女孩子。”
“同意。”这次千金回得很快,仿佛找到了支撑,语气变得轻松又坚定。“我如果真的心疼他,宁愿自己遭罪,也不想他为了我受罪。我如果丝毫不感到愧疚,他的付出更是不值一文的肉包子打狗。”
许骁想笑,心头又沉甸甸的。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千金的影射之意?
是他太过分,她太煎熬,不想再对他虚与委蛇下去了吗?
许骁闭了闭眼,不想承认,他后悔了,害怕了。
后悔擅自给千金定罪,磋磨了她这么些年。
害怕她不再顾忌什么,做出自伤之事。
“爱自己,除了不为别人委屈自己,也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伤害自己。阿尘,你明白吗?”他哑声补充,语气隐隐带了乞求。
力克带了一队人回来,把红外感应的内容给他看。
千金坐在飘窗边,两条小腿垂在打开的下悬窗外,一晃一晃的,似是悠哉得很。
许骁却是瞪大了眼,手指颤动,一副肝胆俱裂的模样。
“窗户只能开20厘米,不可能引发坠落危险。”
力克很有眼力见地说明。
许骁将仪器递还回去,挥退一干人,刷了房卡推开门。
飘窗正对着门,中间隔着床。
许骁急切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怕惊到飘窗上背影纤薄的女孩子。
千金回头望见他,并不意外,安静地朝他笑笑,表情有些调皮,又带着落寞。
“过来。”许骁摊开双臂。
千金慢慢起身,从飘窗迈到床上,走到床边,定定地注视着男人。
许骁抬手轻抚她含泪的眼,向上探至额头。
果然烫得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