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胥……”
“嗯?”封胥打给池辞的电话一直没被接通,也没提示手机关机,实在不行又准备打给封骏荆。
蔚青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轻轻地开口:“你会一直在吗?”
“什么?”封胥愣愣的侧过身看他,眉头微皱,上挑的眼尾里全是困惑。
蔚青涉的声音很小,封胥一个字也没听清,耳朵里全是他爸响亮的手机铃声。
蔚青涉吊到嗓子眼的心脏在他淡色眸子的注视下重重的坠入心底。
封胥的眼神给他一种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沉沉的摇了摇头。
下一秒,电话被接通,封胥也没再纠结,捏了捏蔚青涉发凉的指尖就往走廊人少的那头走去:“喂,爸……”
炎热的夏季,蔚青涉的手还是冰凉,刚沾染上的一丝热气也飘散了,他看着没有关紧的急救室门,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从前。
印象里,他很少会从这个角度看池纪舒,那个家伙,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都是热乎乎地黏上来,圆圆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凹陷的酒窝盛着欢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总是能把各种小事讲得趣味十足,即使是看到一只羽毛颜色特异的鸟,池纪舒都能拉着他说上半天……
他知道池纪舒对他不一样,也看到过池纪舒跟封胥之间的小动作,他当时只觉得好笑,感觉这俩人像小朋友一样,从来没想过池纪舒会喜欢他。
但是当这种可能性出现时,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池纪舒突然的复读、罗米意小心翼翼的试探、楼下摔碎的玻璃杯、路灯下的身影、递来的暖宝宝………
池纪舒拎不清,却又拎得很清。
只不过一个迟来的真相,蔚青涉什么也挽回不了。
走廊的角落里,带着痛苦煎熬的泪珠润湿了蔚青涉的眸子,无声地从眼角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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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涉,小池怎么样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池辞跑哪去了?”蒋伟国今天没监考,到时间了看蔚青涉还没到就着急忙慌地打电话,结果俩人都不接,问了封胥才知道出事了,来的路上还接到了霞城警局的电话,“刚才警察打电话过来——找你。”
“警察?刚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还找到你那去了?”
蔚青涉眼角的痕迹被他匆忙抹去,他语气疲惫,现在什么都不太想顾,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会。
“说是你的电话打不通。”
“噢,我忘了,手机摔坏了。什么事啊?”
“是疗养院起火了,原因还在查,但是——警察点完人之后发现蔚明黎不见了,你妈妈……也被人带走了,他们说——需要你协助调查一下。”
蔚青涉垂下了眸子,心脏被牢牢束缚,紧绷地有些呼吸不上来,最后千万种情绪只化成了一个字:“好。”
短短两个小时,蔚青涉经历了从山顶跌落谷底的情绪,心脏都跳累了,有些麻木。
“现在走吧,我开车送你去。”
“现在吗?”蔚青涉的眼神不受控制的飘向走廊另一头的封胥。
他正背对着这边,垂着头不知道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讲些什么。
蒋伟国没注意到那边站着的封胥,他正着低头翻看着地图,两根手指在手机地图上划拉,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霞城疗养院”这几个小字。
“嗯,我的车就在楼下,到霞城也得一个小时左右,疗养院丢下的烂摊子都得你来收拾。”
“那这边呢?”
蒋伟国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疼惜:“青涉啊,别一天天的把自己搞得太累了,这边人多着呢,咱就不说别的,池辞肯定会回来的。”
蔚青涉点了点头,没忍住又往封胥那瞟了一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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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青涉一上车就瘫在椅背上了,他身上的校服还没换下来,只是随意地在外面套了件衣服。
“青涉,我先陪你去公安局,晚上我还得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蔚青涉眼睛都没睁开,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蒋伟国透过后视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等蔚青涉真的到了疗养院,才发现一切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霞城疗养院里住的是需要持续治疗和康复的人,不仅有霞城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的,还有那些做不起手术被家里人“抛弃”的,全都被马丽莲收进来了,现在闹起来,不仅图人还图钱,可不是他区区一个高中生能压得住的。
蔚青涉还没到疗养院,远远地就能听到那边的闹哄,密密麻麻的人头,男女老少都有,甚至他还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原本还杂乱无章的人群,一看到蔚青涉露头就全都一股脑的围了过来,丝毫不在意他是谁,只是想要一个合适的条件。
蔚青涉被围在中间也是一声不吭,清浅淡漠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疯狂到失态的人们。
就差扑上来了。
蔚青涉对他们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还安了个过滤器,一秒都留不住。
这群人看他这个不冷不热态度也都不满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蔚明黎之前带过的几个队员下了班匆匆赶来,拿警察当挡箭牌,好说歹说才驱散了躁动的人群。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蔚青涉随便冲了个澡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背上的伤也就此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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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颖城的封胥打完电话跟着封骏荆忙了一整晚才把池纪舒的后事处理完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仓促,可是即使到最后,池辞还是连面都没露。
等封胥意识到蔚青涉不见了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混沌的神志瞬间清醒,他疯了似的跑遍了所有地方,电话一遍一遍地打,可是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一丁点儿熟悉的声音……
第二天,瞪着眼睛一夜没睡的蔚青涉还起了个大早,跑了趟警局。
从警局出来后,太阳已经有些西沉的趋势了,蔚青涉一个人踩着石子走小路赶回了疗养院。
疗养院门口的墙上还是昨天晚上闹事的人用红色颜料涂画上去的,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红色字体掩盖了墙体被灼烧出来的灰黑色。
蔚青涉盛了盆水端出来,手一抬全泼了上去,被水冲散的红色颜料顺着墙面往下流,看起来有些恐怖,他却面无表情,连眼都懒得眨一下。
抬头一看,墙面靠上的位置还涂了几个大字“垃圾疗养院害人不浅”。
蔚青涉踮着脚尖,拿着抹布伸长了胳膊想去擦掉,却有些够不着。
一米八出头的个子理论上来讲也不算矮了,他有点想不通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写上去的,踩板凳吗?
“我来吧。”
一位高大的男人走近,长臂一伸就拿走了蔚青涉手里的抹布,另一只手还抬着想把手里的餐盒递给他。
蔚青涉看了眼沾着红水的手顺手在裤子上抹了两下接过:“凛哥,下班了?”
“嗯。疗养院这事已经转到我们支队了,具体的——现在还不太方便讲,你也不用太担心。”
蔚青涉点了点头,抱着餐盒坐在门口的石头墩子上就吃了起来。
被陆散凛擦干净的墙体露出了大火烧过的痕迹,靠近上墙沿黑黑的一块无规则图形像一块烙印刻在了蔚青涉的心底。
陆散凛收起被蔚青涉吃干净的食盒拎在手上:“也不早了,先去休息吧,明天我跟柯长星带你去办资料,换个城市再来一年。”
蔚青涉沉默地点了点头,推开破旧的门走了进去。
这两天他都没回家住,一直待在疗养院这边的保安室里。
说来也奇怪,警察都说当时大火肆虐,堪比当年光寿寺,却丝毫没波及到那一间小小的保安室。
陆散凛走过之后,距疗养院十米开外的一个身影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他上挑的狐狸眼清晰地看到了围墙上被烧毁的痕迹。
封胥靠在门外喝完了一瓶可乐,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能解开心里絮成团的乱麻。
短短两天,他的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有点接收不完,又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处在风暴中心的人。
更何况……疗养院的事他连话都插不上去……
封胥在门口这条小路上饶了好久,等黑暗吞噬了整个疗养院时,他还是走了。
只有门缝里插着的一根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昭示着他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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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卷着树叶轻轻地飘过,吹得簌簌作响,天边的微光透过树影在封胥窗前投出斑驳的碎光,明暗交替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字体,看的人眼花缭乱。
封胥一夜未眠,乌青的眼袋挂在眼下异常显眼。
即便如此,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在封骏荆和华姜平稳地呼吸声中踏上了公交车。
兜里是他仅剩的、为数不多的零钱。
一路上封胥连眼都不敢合上,他没坐过这么远的公交车,生怕一个瞌睡坐过了站。
陆散凛是四年前从火场里把蔚明黎拖出来的实习生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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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