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胥进教室的时候还没上课,逼仄的环境中充斥着菜包的味道,门窗却紧紧关着,生怕冷风灌进来。
学委抱着一摞试卷,靠在封胥桌子上跟许卫单方面地聊天,小嘴叭啦个不停,许卫连话都插不进去。
他一看到封胥回来,憨笑着迎了上来:“英语作业胥哥,我要拿去给老师了。”
“哪套?”
“老师自己出题的那套。”
封胥现在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弯起来的眼角就没下去过。
他翻出被他遗忘在课桌兜里一角已经被压得褶皱的试卷:“给我抄一下。”
“拿我的吧。”许卫抬了抬手,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
“不要他的,都没上过九十,我拿脚写都比他对的多。”
许卫被怼了也不在意,哼笑着看向封胥:“胥哥怎么这么兴奋?被唐主任骂爽了?”
封胥回来得这么快,许卫拿脚想都知道肯定又是被唐主任逮到送回来的。
“你有病?”封胥斜了他一眼,眸子里的光忽闪忽闪的,“切,你不懂……他对我笑了。”
在封胥的认知中,蔚青涉就应该站在光里。
平日里的他总是冷冰冰的,好像所有的路都被规划好了,只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走,没有摇摆和选择。
但是当柔和的光映在墨瞳的时候,他整个人就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
不管那个公交车上沐浴在光里的侧影,还是教学楼走廊上的笑容,封胥都会默默的放在心里记好久好久。
“就这?”许卫嘴角忽的耷拉了下来。
“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还'就这'呢?”
封胥三两下把选择题填好,抬手一甩,两份答题卡稳稳地落在学委怀里。
“好嘞。”学委抱着收齐的作业,心满意足地走了。
许卫撇了撇嘴:“谈恋爱有啥好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封胥挑了挑眉,没讲话。
许卫的家庭情况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父母对待感情的态度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也许会成为他一辈子难以抹平的伤疤。
两人都不再说话,空气中却藏了些暗黑因子,头顶迸发出来的光都有些黯淡。
封胥打好的一句话还没点发送,刚出去的学委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满眼写着焦急。
“胥哥胥哥,班主任找你,还挺急的,在教务处。”
封胥收回黏在手机聊天页面的视线,有些懵懵地应着:“啊,好。”
“胥哥你天天忙着谈恋爱还有空干坏事啊?”许卫眸光有些散,斜倚在一旁调侃他。
封胥还在回想:“我也……没干啥吧。”
除了天天往蔚青涉他们班跑。
难道是带手机被发现了?可是教室的摄像头早坏了……
学委琢磨着,缓缓开口:“校长叫班主任过去的时候好像提了一嘴监控什么的……”
“什么监控?”
封胥漫不经心地把校服兜里给蔚青涉带的东西掏出来扔在课桌上,是一小罐豆奶和……两个核桃。
核桃骨碌骨碌地往边上滚,堪堪卡在桌子边沿,没有掉下去。
许卫盯着那两颗黄褐色的核桃眨了眨眼:“好像是有人丢了什么东西吧……”
前排的小胖一听到这个就来劲,觉也不睡了,兴奋地蹦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前两天,我们学校一个男的偷拿了他爸妈的结婚戒指想送给他小女朋友,结果刚带来还没来得及送就丢了,当时闹得还挺大,家长都找到学校来了,最后没办法了,学校才去调的监控。”
“那这跟胥哥有什么关系?”许卫眉头微皱。
封胥倒是蛮不在意的:“不知道,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颖城三中的教务处安置高一那栋楼的一楼,一小块屋子隔开了校长办公室和大厅。
封胥到的时候大厅里空荡荡的,好多老师挤在并不宽敞的教务处。
连蒋伟国都在。
监控屏幕上放的是去年年末曹科跟封胥在高三14班走廊上打架的录像。
走廊上的光有些暗,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曹科被封胥一脚踹飞,撞在栏杆上——录像播放到这里戛然而止。
“封胥,上次你们三个是怎么解释的?”封胥的班主任本就强压着怒气,一看到封胥就急了,“不小心碰了一下,这是不小心?!!”
封胥被班主任戳着肩头往后退,眼睛却盯着她脚下的地板缝出神。
这事怎么会突然被翻出来?
“我真的是够够的了,像你这种学生,上课不学习,都偏科成什么样了,还天天跑人家班里闯祸,不想上学了就给我滚!”
高大的男孩子微低着头站在原地,散落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莫名有些可怜。
“哎,王老师,咱话也不能这么说……”蒋伟国抬起手打着圆场。
王老师啪地转过头,尖锐的眼神锁住蒋伟国:“蒋老师,您也是,自己的学生也管不好,天天勾搭着我们班学生是什么意思?”
封胥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抬起头想反驳:“老师——”
坐在远处的郭副校长动都没动,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吵。
直到——一个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男孩子闯了进来。
他见过蔚明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蔚青涉。
这父子俩长得真像……
“这件事跟我们都没关系,我有证据。”
教务处的门被大力推开,阳光透过撕裂的缝隙渗透进来,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缓和了下来。
蒋伟国紧锁着眉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孩子:“蔚青涉,怎么哪都有你?”
“老蒋,”郭副校长对着蒋伟国抬手往下压了压,又转向蔚青涉,“什么证据?”
他的声音浑厚又沉静,蒋伟国推着人的力道也卸了下来。
“这个。”
蔚青涉摊开紧握的手掌,半个手掌大的钢球静静地躺在手心。
“这是什么意思?”
年少的蔚青涉并不知道他摸着黑从水泥缝里捡出来的钢球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但他本能地相信学校里一切老师领导,索性就把一切和盘托出。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偷偷松了口气。
教务处的几个领导略微慌张地相互对视,像狡猾的狐狸般偷藏着自己的思绪,又不断地观察着周围人,四顾无言。
还是蒋伟国率先打破沉默,把封胥跟蔚青涉请了出去。
教务处又沉寂下来,只有那十几分钟的录像不停地播放又反复。
一角的封胥连被蔚青涉拉出去之后都是懵的,浅色的眸子乱颤,看得蔚青涉有些好笑。
随即便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哥~”封胥恢复了清亮的眼神,勾着他的指尖晃动。
他的尾音拖长,绵软的声音听着像在撒娇。
“怎么都不先跟我讲?”
封胥指的是有人诬陷他的事。
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蔚青涉的突然出现还是惊艳到了他。
男孩子推开门的一刹那,所有的光束都聚集在他身上,墨瞳里的真切是只属于封胥的。
“哼,还不是怕吓到你,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连几十米的夜路都不敢走。”
春天的风还是有些冷,嫩叶摇摆晃动,操场被阳光铺得满满的,看的人暖暖的。
足球场上的新长的青草只有短短的一茬,两人横穿而过的脚印蔓延成线,越靠越近,又渐渐向着两栋楼散开。